每個人這輩子都會有後悔的事情,也會有做錯的事情,劉路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當初不該選一只搬山玄龜做靈獸。原以為自己可以借助玄龜超長的壽命,有充足的時間慢慢修煉飛升,可是當師門陷入一片血海,溟雪山掌門的狂笑聲在化龍頂上回蕩,他那只玄龜還在趕來救援的路上慢慢爬呢!
靈獸玄龜不在身邊,劉路的法力幾乎被限制住了七成,溟雪山首席大弟子沒費多大力氣,就把他逼到化龍頂最高的崖石上面,然後一掌震碎他的五髒六腑,留他在石頭上慢慢等死。
那個首席大弟子臨走之前,目光里充滿冷漠和嘲諷,似乎告訴他三界之內都是強者生存,像他師門這樣善良軟弱的教派,活該會被滅門。
劉路咬碎了滿嘴的牙,眼楮里沒有淚水只有血,無力地依靠在石頭上,親眼看著師弟師妹們被當成豬狗似的屠殺,連師父的尸體也已經被高懸在玄清殿門楣上,他的精神徹底崩潰,用盡最後的力氣,翻身滾下懸崖。
清涼的風從身體兩側吹過,自己離生命的終點越來越近,劉路的心忽然平靜下來,開始回想自己短暫的一生。
他是個孤兒,三歲時被人遺棄在化龍頂山下的小路邊。正好穿雲山掌門靈麟真人外出雲游回來,無意中發現他蹲在路邊哭泣,就心生愛憐把他領上化龍頂,並收為大弟子。
因為他當時只記得自己姓劉,又是在路邊撿到的,所以靈麟真人為他取名叫「劉路」。
別看他是孤兒,他成長的歲月里絲毫沒有覺得孤單,穿雲山好像一個大家庭,等級制度並不嚴格,靈麟真人就是他的父母,同門就是他的手足。大家平日里相親相愛,歡樂和祥和是化龍頂上的主旋律,每天晚上都會帶著微笑入睡。
靈麟真人很看重劉路,認為他多謀睿智,而且性格沉穩謹慎,就讓他幫忙處理師門里的一些日常事務。同門也很愛戴他,有什麼困難都跑來找他,他也樂意盡自己所能,寵愛自己的師弟師妹們。
「路兒,為師有法力護身不畏寒暑,這件早年的棉袍,就送給你好了。」
「大師兄啊,今天是你生日,嘿嘿,就是師兄撿你上山的日子。我在後山偷了兩棵靈芝,全送給你吧,但是你不要告訴師父噢!」
「師兄,師兄,人家……人家前些時間閑得無聊,繡了個枕頭,你……你不要嫌棄,就收下吧!嘻嘻!」
「…………」
一件件的往事,如同走馬燈在劉路腦海里掠過,他本來漸漸冷卻的心,忽然又溫暖了起來。不管自己當初被誰遺棄,能來到穿雲山,能投入師門為家,就是自己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可是現在……血,有好多的血,是師父的血,還有師弟的血、師妹的血……自己的血。沒了,一切都沒了,師門沒了,家也沒了。師父被懸尸示眾,二師弟被腰斬,三師妹咬舌自盡,四師弟骨肉成泥……還有五師弟、六師弟……劉路都看到了,他親眼都看到了,心如刀割。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修道者應該以慈悲為懷嗎?成仙不是要先積功德嗎?難道就因為穿雲山上的人善良無防,活該被溟雪山屠戮滅門?更別說一個月前,靈麟真人念在兩門世代交好,親自下山到烈火教求情,才使溟雪山能留傳香火。
有恩不報,反而以屠刀相向,這就是養性修仙之人?盤古大神開天闢地,女禍娘娘造人以來,無數凡人依靠自己的努力與堅持,最終修得正果,立地飛升成為神仙。現在那些神仙在哪里?他們看不到穿雲山上的人間慘劇?為什麼不能下凡來誅滅邪小,維護正道?
修仙何用?
劉路滿懷憤懣,身體在空中不停地顫抖,心想如果能給自己一個重新再來的機會,他會不惜一切保護自己最珍惜的人,自己最珍惜的家。無論誰要從自己的手里搶走它,就算讓他淪為邪魔惡鬼,就算讓他雲下十八層地獄,他也發誓要不惜一切手段將仇人誅殺到底。
可惜,時間是永恆的,就算上古大神降世,也不可能扭轉時間。
劉路的神識開始模糊,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在臨死之前,他喃喃出最後的遺言︰
「我恨這天,天遮住了我眼;我恨這地,地埋住了我心;我恨這眾生,眾生皆不知我意;我恨這諸天神佛,冷了仙心,滅絕了人心。」
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止了,劉路靜靜地等待死亡。他听師父曾經說過,地獄里有黑白無常、勾魂使者,只等人死之後,就會來勾走人的魂魄,然後經黃泉路、奈何橋到閻羅殿听判,最後再墮入輪回。
輪回分六道,即天道、人道、修羅道、畜牲道、餓鬼道和地獄道,劉路這輩子除了包庇偷靈芝的師弟、無意中看到師妹洗澡之外,沒干過別的虧心事,應該不會墮入後三道。而前三道又稱為善三道,其中修羅道較為苦難,應該也與劉路無緣,只剩天道與人道。
來世要是上天,劉路一定要問問天上的神仙,為什麼不管穿雲山的慘事;若是為人,劉路也不打算再修仙了,還是做個凡人活得干淨。
時間一彈指一彈指地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劉路忽然一怔,他發現自己好像墮入了無盡虛空,之前身邊還有風吹過,現在連風都沒了,也沒看到什麼黑白無常,手腳完全不著力,想睜開眼看看,眼皮卻重若千鈞。
這是怎麼回事?雖然化龍頂是穿雲山中的最高峰,可也不過百仞而已,怎麼這麼久還沒到地面?
不等劉路想明白,他身邊又有風來了,而且是龍卷風。劉路眼楮看不見,只感覺到自己在一股強力旋轉的氣流中來回飄搖,他很想掙扎一下,但身上又沒有力氣,連動一下小手指都做不到。
不多時,他眼前出現一個刺目的亮點-壞人-辭宄——戀閶桿儔浯螅-涑梢桓鱟鬩粵-炙-墓饌牛——薊騁墑遣皇怯心奈簧襝商-攪慫-幕埃-衷諳粵榱恕?br/>
「咚!」
「啊……」劉路終于著地了,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周身傳來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慘叫加驚叫。
「大師兄,大師兄,你要不要緊?」
「師兄,你別嚇我,你怎麼吧?」
「三師姐,你快月兌掉大師兄的褲子,看看他摔爛沒有?」
「你要死啦……」
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盡是些熟悉到不能更熟悉,親切到不能再親切的聲音,圍繞在劉路身邊,還有人將劉路攙扶起來。
劉路呆若木雞,試著慢慢睜開雙眼,他眼前正是化龍頂太清殿的朱紅殿門,身邊的人不是他師弟就是他師妹,不過師弟師妹們看上去都很年輕,如同一枚枚青澀未熟的朱果。
幻覺,一定是幻覺,這些師弟師妹沒準就是黑白無常喬裝扮成的,想拿自己尋開心。不過要是那樣的話,黑白無常是不是太無聊了點?自己好歹也是金丹初期的修道之人啊!
「完了,師兄摔傻了,快去叫師父。」二師弟看到劉路雙目發直,急忙向身邊的人喊。
「哦,我這就去。」四師弟掉頭就走。
「站住!」劉路突然出手,抓住四師弟胳膊,又瞪大眼楮盯著他,「你們在干什麼?」
「啊?我們……我們沒干什麼啊!」四師弟嚇得面無人色,其他人也都不笑了,「大師兄,你是自己掉下來的,我……我可沒動你的梯子,大家能作證。」
「梯子?」劉路越听越糊涂,不過他腳下確實有一副長梯,而且已經摔裂了。
「大師兄,確實不關四師弟的事。」三師妹又關心又害怕,怯生生地給四師弟作證,「剛才大家在做早課,你看大殿上的金匾髒了,就一個人爬梯子上去擦,不知道怎麼就摔下來了。」
「我?擦金匾?」
劉路徹底懵了,轉過身望向大殿門前。太清殿門前是化龍頂上最大的一塊廣場,地面上用青石鋪就,旁邊有石桌石凳,偏東南方向還種著一棵遮陰松,劉路記得這棵遮陰松是他小時候,師父和他一起從山南移栽過來種下的。
經過數十年的日月精華,遮陰松已經合抱粗細,劉路平常最喜歡坐在樹下,沏一盞清茶享受休閑時光。可是,此時在他眼前,遮陰松卻只有碗口那麼粗,而且矮了不少,好像剛種下來沒多久。
「咳,師弟。」劉路用咳嗽來穩定自己的心緒,手里還拉著四師弟,「現在是哪年哪月哪日?」
四師弟膽子最小,他已經被劉路嚇得不會說話了,大師兄乃堂堂修道之人,只不過從梯子上摔下來而已,怎麼能連年月日都不知道了?至于三師妹和其他師弟,臉上已經有了哭相,大師兄看來真摔傻了。
「師兄,現今是神道三十五年四月二十八。」還是二師弟膽子大,如實回答劉路。
「神道……三十五年……」劉路震然大悟,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像,更不是無聊的黑白無常喬裝變成的。
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實實在在出現在了劉路身上,他從化龍頂懸崖墜下,竟然穿越了時空,回到了五十年前的師門。誰說時間無法扭轉?也許上古大神做不到,但他劉路就做到了。
第一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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