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聖誕快樂（上）——
2005年12月24日，美國紐約，施瓦茨大廈。
「沒錯……媽媽。」約翰尼雙腳搭在辦公桌上，身子懶洋洋地躺在柔軟的真皮辦公椅里，右手輕輕揉著隱隱作痛的腦袋，左手拿著電話，「今年聖誕節注1我不回來。」
「可是……約翰尼，你女乃女乃很想你，而且今年你的兩個姐姐都要回來。」電話那頭傳來了艾米麗－施瓦茨的聲音，「當然，羅伯特他們也要回來……我知道米克干了很多壞事，我也知道你很討厭你的羅伯特叔叔……但是，這畢竟是聖誕節，聖誕節的主題不就是寬恕麼？我只是想要你跟我們一起坐下來好好吃頓火雞大餐。」
「聖誕節的主題不是寬恕，寬恕應該是感恩節的主題才對。」約翰尼有些為難地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這事和米克還有羅伯特叔叔沒有關系……我只是……只是今年公司的工作實在很忙。」約翰尼瞟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辦公桌，又看了看磨砂玻璃窗外空空蕩蕩的施瓦茨娛樂的辦公室，心里暗暗有些佩服自己的撒謊能力，「所以今年我就不回來了，不過我答應你，媽媽，明年我一定會回漢普頓過聖誕的，好嗎？」
「……好吧。」電話那頭的艾米麗沉默了半晌，「多穿些衣服，電視上說紐約今天在下大雪，別感冒了。」說到這里，艾米麗輕輕嘆了口氣，「約翰尼，你繼續工作吧，我不打擾你了。」
「好的，再見，媽媽，聖誕節快樂。」
「聖誕快樂，再見，約翰尼。」
真是令人頭疼。約翰尼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扔在了桌子上。顯然，附身到約翰尼－施瓦茨身上還不到半個月的約翰尼－姜還沒有想好究竟應該如何應對約翰尼－施瓦茨那復雜的家庭關系。他不願意回漢普頓和施瓦茨家族過聖誕，一方面是因為他還沒有完全接受‘約翰尼－施瓦茨’這個身份，他連叫艾米麗－施瓦茨「媽媽」都覺得很別扭。而另一方面，他對約翰尼－施瓦茨和施瓦茨家族的了解僅限于報張媒體和那三本日記。約翰尼清楚地知道，自己只要和任何一個‘施瓦茨’聊上哪怕兩分鐘就肯定會露陷。
「嗨，約翰尼。」就在約翰尼凝神沉思的時候，艾利西亞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早上好，艾利西亞。」約翰尼朝對方點點頭，笑道。
「早上好，啊……」艾利西亞指了指約翰尼，說道，「我今天特地過來告訴你，我已經把我所有的東西收拾好了，然後……」艾利西亞揚了揚自己手中的機票，「我買的是達美航空今天中午一點半的機票。」
「你到哪兒去？」約翰尼驚訝地問道。
「我……回芝加哥啊。」艾利西亞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我告訴過你的，約翰尼，還記得嗎？我一個月前就告訴過你我聖誕節要請假回芝加哥過，而且你還同意了……你不會臨時變卦吧？」
「當然不會，我只是一時忘記了。」約翰尼趕緊說道，「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是應該回芝加哥和家人享受一個美妙的聖誕節假期。聖誕快樂，艾利西亞。」
「聖誕快樂，約翰尼……如果你有什麼緊急情況就打我原來的電話，我不會關機的。」艾利西亞笑了笑，她看著約翰尼，有些不放心地補充道，「聖誕節就讓自己好好休息休息，行嗎？」
「沒問題，艾利西亞，我告訴過你我不會再踫毒品，我就不會再踫了。不管是聖誕節、光明節（）注2還是寬扎節（）注3，我都不會踫的。」約翰尼笑著舉起雙手，「好了，別再擔心我了，你還要去趕飛機呢……幫我跟你的家人說聲聖誕快樂，還有，記得多穿點衣服。」
「我會的。」艾利西亞露出了一臉甜美的笑容，「那一月四號見，約翰尼。」
「一月四號見。」約翰尼朝對方揮了揮手，微笑道。
「看起來就只有我一個人了。」目送艾利西亞離開辦公室之後，約翰尼輕輕側過頭，朝窗外的紐約看去。由于聖誕節來臨的緣故，大街上西裝革履的紐約客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大批穿著旅行團統一服裝的，興奮的外國游客。紐約是個聖誕氣氛濃郁的城市，洛克菲勒大廈（）前吹著號角的冰雪天使、第六大道上絢麗多姿的聖誕燈飾、布魯明戴爾百貨和梅西百貨的節日促銷活動，以及無線電城（）的火箭女郎秀()，對游客們來說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見鬼，我干嘛呆坐在這兒？我不也是游客麼？
約翰尼突然笑了起來，他站起身，從衣架上取下他的風衣，準備離開這間供暖充足，安靜得有些令人窒息的辦公室，到外面去感受寒冷但浪漫的聖誕紐約。這是約翰尼第二次來紐約，也是他第一次在紐約過聖誕——他可不想浪費這大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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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的辣起司熱狗（）加可樂。」熱狗攤前帶著愛沙尼亞口音的小販麻利地把熱狗用牛油紙包好，遞給了約翰尼，「總共2.5美元。」
「不用找了。」約翰尼笑著接過熱狗，遞給對方一張五美元的紙幣，「聖誕快樂。」
「你也是，先生。」小販高興地摘下了頭上的灰色鴨舌帽，朝約翰尼月兌帽致禮。
約翰尼咬了一口手中的熱狗，一股混合著辣肉醬、起司和香腸的，沁人心脾的香味開始在約翰尼的舌尖跳起舞來。
「該死，這辣肉醬可真辣。」約翰尼顯然不知道土耳其辣椒醬的辣味是世界聞名的，他窘迫地吐了吐舌頭，仰頭灌了一大口手中的可樂。
「真帶勁兒！」隨著可樂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咖啡因開始在身體里發揮作用，約翰尼感覺到了一種如同觸電般的刺激感覺，原本因為毒癮而昏昏沉沉的腦袋瞬間清醒了起來。
這玩意兒看起來可以作為我的戒毒飲品了。約翰尼看著自己手中的玻璃瓶，滿意地點了點頭——在癮君子嘗試戒毒的時候，他們總會試著去尋找能夠替代毒品的，讓他們上癮的東西。
而含有咖啡因的可樂就是這麼個東西。
約翰尼一邊享用著手中的美食，一邊打量著列克星敦大道上的節日盛景。街道被如潮的游客所佔據，每一棟樓房的外牆上則都掛著聖誕節的彩燈裝飾，每一家店鋪上都寫著「節日特惠」的標識，就連來來往往的黃色出租車車頂的廣告牌上都噴繪著各種與聖誕節有關的廣告，而在列克星敦大道和59號大街交匯處的布魯明戴爾百貨大門外，則擺放著一顆巨大的聖誕樹，上面掛著琳瑯滿目的節日裝飾，聖誕樹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聖誕老人衣服，搖著鈴鐺的募捐者。這一切看起來美極了，對于約翰尼來說，這就是他理想的聖誕圖景。
「嘿，走路當心點！」也許是太專注于欣賞風景，約翰尼甚至忘了看路。他感覺自己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而隨之響起的則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勞拉？」約翰尼看著面前的勞拉－斯通，驚訝地說道。
「約翰尼！」勞拉這才看清楚了約翰尼的臉，她臉上生氣的表情很快便被開心的笑容所取代了，「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
「是啊，這真是太巧了……噢，非常抱歉。」約翰尼連忙把掉在地上的購物袋給撿起來，遞給了勞拉，「你來購物嗎？」約翰尼指了指不遠處的布魯明戴爾百貨，問道。
「沒錯，布魯明戴爾今天節日特惠，所有的東西都打八折，我可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勞拉笑著揚了揚手中的購物袋，「你呢？」
「我？」約翰尼聳了聳肩，「一個人出來逛逛。」
「一個人出來逛逛？在聖誕節？」勞拉有些奇怪地歪了歪頭，疑惑地看著約翰尼，「你不和家人或女朋友什麼的一起過聖誕嗎？」
「我家人都在，呃……漢普頓，而且我沒有女朋友。」約翰尼搖搖頭，「還有，你不也是一個人出來逛嗎？」
「那倒是。」勞拉笑了笑，落寞地低下了頭。
「所以，勞拉，你也是一個人過聖誕節？」約翰尼看著勞拉失落的神情，心中沒來由地一緊，問道。
「我的家人都在荷蘭，而我的室友又跟她男朋友一起去夏威夷的懷基基（）度假了……所以，沒錯，我也是一個人過聖誕。」勞拉踮了踮腳，有些難為情地說道。
「有什麼聖誕節計劃嗎？比如……去看聖誕音樂劇什麼的？」
「這就是我的聖誕節計劃。」勞拉晃了晃自己手上的購物袋，「等會兒我就回家，晚飯隨便找個地方打發打發，晚上看會兒電視，也許還會讀幾頁《聖誕頌歌》（）注4，然後就去睡覺……－。」勞拉打了個哈欠，做了一個無精打采的表情。
「天吶，你可不能這麼過聖誕。」約翰尼笑著攤了攤手，說道，「很幸運你遇到我了……勞拉－斯通，你願意到我家來過聖誕嗎？」約翰尼學著聖誕老人的樣子，粗聲粗氣地說道。
「到你家過聖誕？」勞拉被逗得撲哧一笑，「可是你家也只有你一個人啊，難道你還專門為自己準備了一桌聖誕大餐嗎，？」
「沒錯，聖誕老人總是會為自己準備一桌大餐。」約翰尼笑著說道，「來吧，勞拉，反正你今天也沒什麼安排，不是嗎？」
「啊……好吧。」勞拉盯著約翰尼看了半晌，才笑著點頭答應，「我接受你的邀請，。我一直都想去聖誕老人的家里看看。」勞拉俏皮地眨了眨眼楮，說道。
「太好了！」約翰尼對于勞拉接受邀請這件事顯得有些興奮，「我們走吧，聖誕老人還要去買很多東西，火雞、火雞餡料、蠟燭、南瓜……」
「約翰尼，關于前天的事，我很抱歉。」勞拉小跑幾步，跟上了約翰尼的步子，「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是在對你發脾氣，我只是……有些失望，有點生自己的氣。」
「我沒怪你，勞拉，我知道被人拒絕的滋味很不好受。」約翰尼看著一臉愧疚的勞拉，柔聲說道，「今天是聖誕節，別再想這些事兒了，好嗎？」
「好。」勞拉開心地抱了抱約翰尼，「謝謝你，約翰尼。」
「這沒什麼。」約翰尼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沖昏了頭腦，他甩了甩頭，試著讓自己的腦袋清醒過來。
「好了，我們出發吧！」
注︰
1、施瓦茨家族是猶太裔人，但是家族創始人達倫－施瓦茨（）為了融入美國社會，改信了基督教浸信會。因此，施瓦茨家族慶祝聖誕節而不是光明節。
2、光明節︰猶太人的節日。
3、寬扎節︰美國非裔的節日。
4、聖誕頌歌︰查爾斯－狄更斯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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