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還是在那個白里透紅的房間里。
其實,醫院房間的主色調原本就是白色,至于透紅,是因為我這個單人特護病房的窗簾和牆角的基調是粉色系的。那老媽的惡俗眼光。
我也終于弄明白了此媽媽非彼嬤嬤。這里管生身之母叫媽,不是皇宮里上了年紀的中年婦人和管事嬤嬤。而父親,口語稱為爸爸。昨天跟醫生出去簽字的那名帥大叔,就是我現在這具身體的生身之父——柳素素的爸爸。可是,他跟我認識的那個長著山羊胡子的柳相柳監國柳貴妃她爹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一看就知道不是同一個人。更詭異的是︰他姓王,我媽也姓王,可是,我姓柳。
我煩躁的抓抓頭。
跟我預想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難怪他們一直叔叔、小叔的叫我,原來是在叫我素素和小素啊,害我一直會錯意。
現在我只知道︰我,柳素素,王家最小的女兒,現年25歲,去年出車禍的時候是24歲,正好本命年,貌似因為沒穿紅內內闢邪,所以出事了。
據說,我在醫院的病床上躺了四個多月,一直昏迷不醒。原因是腦部受創,顱內有淤血,部分神經區域受到**,導致身體處于靜止休眠狀態。原以為就此長眠不起,可沒想到昨天中午腦電波突然活躍起來,身體各方面的機能也在逐漸恢復,有蘇醒的跡象,留守醫院的護工保姆立即通知了我的家人。然後,大家就見證了我蘇醒過來的那一刻,欣喜若狂。
可是,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關于這具身體的任何過往,我毫無頭緒。
問及怎麼出的車禍,眾人只說是肇事方醉駕開車歪歪扭扭,而我又車過快躲避不及,這才導致兩車正面相撞傷。
**者是名男**,二十九歲,姓胡。挺養眼的大帥哥一枚。可惜英年早逝,**了。據說,他是轉業軍人,開了自己的公司,旗下有兩家企業,事業正蒸蒸日上,人民幣大把大把的進賬。家中有嬌妻稚兒老父老母,還有兩個不務正業的兄長和正讀大學的弟妹,他這麼一走,無異于家里的頂梁柱塌了,全家人哭得**去活來。
看著去年報紙上刊載的大幅照片,我都覺得心驚肉跳。
現場真的很慘烈。
我的寶馬撞得面目全非,要不是氣囊及時打開,估計我也完蛋了。而他的豐田轎車滑出路面,翻滾到路基下,壓壞了農田,人也當場**亡。
我卻活了下來。
翻開車禍那天之後的報紙,都是後續報道,傷者家庭(我家)要起訴對方,可是一查到對方的家庭狀況,又于心不忍,只好放棄了訴諸公堂的計劃,也不要對方家屬賠償了,只是暗地里收購了那兩家企業,給他們一家老小一大筆錢養兒防老,總好過那企業被叔伯兄弟侵佔和變賣。
其實,應該是我爹——我王爸爸想要那兩家企業來擴大自己的生意。
我家很有錢,全因為他有一個擅長做生意的頭腦,不可能浪費這麼好的機會。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雖說代價是寶貝女兒半**不活地當著植物人,可植物人的靜養也得需要錢不是。我一天住院的開銷可元人民幣啊!加上先前的搶救,治療,後續的復健,按摩,保養和維護,頭一個月下來就花去了4o多萬!這四個月過去,林林總總也花了將近6o萬。若不是我爸有錢,估計我早就不在人世直接投胎去了。
說到投胎——我鼻子。如果投胎的話,我倒希望投胎到林靖宇身邊,當他的妃子。搞不好那個柳素素是我的另一世……
啊啊啊——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現在我回來了,林靖宇怎麼辦?那個失了魂的龍體又怎麼辦?秦慕容承諾過會把我找回來的,可是,我們分隔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他要怎麼找到我?!搞不好這根本就是那只狐狸的陰謀,故意把我送了回來,再把林靖宇送回他的龍體里去!
「秦慕容!我恨你——!!!」我仰天狼嚎。
「鬼叫什麼!」一名男子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出現在門口,臉色很不好,語氣也很惡劣。
只是,看在他長得那麼帥的份上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帥得冒泡的男子走進來,用腳勾上門,‘卡塔’一聲,隔絕門外被我的嚎叫吸引過來的護士和其他病人家屬,隨手把東西往沙椅上一擱,松了襯衣領帶,大咧咧地坐在另一張沙椅上,翹起二郎腿看我。
「听說,你失憶了?」他抓起果籃里的香蕉剝了皮就吃,口齒不清地問。
我咽咽口水。那是送給我的果籃!我才是病人好不好?這家伙誰啊?一上來就吃!
看到我滿臉困惑,他咧開嘴笑了,末了還嗤一聲︰
「裝得還**。」
裝你個大頭鬼!「你誰啊?」我不客說閱讀,盡在
氣地瞪著他。
仔細打量︰小麥色的皮膚,修眉鳳目,面容清俊。頭松軟熨帖,前額幾縷碎垂到眼角,帶著些許嫵媚和挑逗的意味。挺直的鼻子,剛毅的下巴,豐潤的唇形,唇畔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怎麼看就怎麼不懷好意。
「喂!我不認識你!要是你不想說,麻煩你出去!還有,不許吃我的東西!」我討厭這個家伙!直覺的!
「真不記得我了?」他傾身向前,定定地看著我,似乎要從我臉上看出什麼破綻來。
我一臉戒備地瞪著他,悄悄往後退縮,靠坐到床頭。身上蓋著的薄被拉高,遮住整個身子,直到尖尖的下巴。然後,兩眼不甘示弱地在他身上掃描。
半餉,他才點點頭,自言自語道︰「看來,是真的失憶了。如此一來,事情就好辦多了。」說著,攤開一張紙,又打開簽字筆的筆帽,把筆遞給我。
「什麼?」我也不接,只瞥了一眼,協議書什麼的,下邊列了幾個條款,白紙黑字一清二楚,只是以我的視角看過去有反光,看不太真切。
「有事找我媽和我爸還有我姐姐!我現在不簽寫任何東西!」昨天豐滿的老媽就千叮嚀萬囑咐的,不管醫生還是護士還是別的什麼人來找我簽名做筆錄什麼的,一概推月兌!也許,怕我剛醒來意識不清,胡亂把財產劃撥出去讓別人佔便宜吧。貌似我名下也有很多錢的,寶馬報廢了還有保時捷,房子有兩套,一套用來住,一套用來開……
「既然忘卻了前塵往事,為何還如此固執?明明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對方輕嘆一聲,朝門口喊道︰「進來吧!」
我隨著他的話音轉過臉。
貼滿了**畫的房門打開,一陣輕風拂過,帶著些許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我皺皺鼻子,打了個噴嚏。
門很快又關上,大概是怕我被風吹著。
搓鼻子的動作突然頓住,我驚愕地瞪著來者,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現在看誰都是陌生人,連看我都象在看一個賊,防備得很。」身後傳來欠扁的聲音,我也不反駁,只愣愣地看著逐漸向我走近的人。
尖下巴,鼻梁高且挺直,英挺的眉,清亮的大眼楮黑白分明,似泛著水波般柔媚。眼角微微上挑,笑起來隱隱有種妖嬈的感覺,再加上專業水平的散荷爾蒙技巧,就這麼讓他直勾勾的盯著,不被才怪。*白色襯衣和黑色亮光長褲貼在勻稱的體態上,載著幾許書生氣息和塵世打滾的老練。頭修剪得松軟可愛,有些蓬開的栗色絲由頭頂垂至額前,更襯出一種亂酷一把的凌亂的美感。
這是……現代裝扮的——「林靖宇!」
伴隨著我驚喜的叫聲,我整個人已經如餓虎撲食一樣撲向他,一頭扎到他的懷里,撞得他一個趔趄,差點沒抱著我滾在地上。也幸好我不吃不喝四個月,體重比原來輕了許多,他才承受得住我這一撞,卻也被我堅硬的腦袋撞了個臉色青白,一口悶氣噴了出來。
我只覺得頭頂一熱,瞬時連心髒也燥熱起來。
「哇——林靖宇林靖宇!幸好狐狸把你送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我還以為我回不去了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幸好你來了,幸好狐狸還有良心……嗚嗚……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好怕……嗚嗚……這里我一個人也不認識……」
哭著哭著,失控的情緒逐漸趨于平緩。最後,變成吸吸溜溜的抽搭,我忍不住把眼淚鼻涕都蹭倒了他身上,直把小臉往他胸口埋。听著略快的心跳聲,感受著溫暖的胸膛帶來的融融暖意,我自清醒之後的不安和彷徨的心這才算是落到了實處,不再懸著般難受了。
只是,決堤而出的淚水怎麼止也止不住,即便我不想哭了,它們還是象斷線的珍珠般歡快的滾落,象是蓄了四個月的洪水,終于找到了傾瀉的對象。
林靖宇深吸一口氣,悶悶的聲音透過劇烈起伏的胸膛傳遞到我身上。
「想不到,你還是象以往那般惡劣,自私。即便經歷了那麼可怕的事,卻仍是要當成籌碼來利用。你把自己的生命當成什麼?!你把你的父母親、你的家人當成了什麼?你置他們的情感于何地?啊?!你說啊!」
他猛地推開我,吼道︰「你知道他們這四個月來是怎麼過的嗎?啊?!你這個自私自利,狂妄自大的蠢女人!」
被他推得身形不穩,我踉蹌著朝後退了兩步,坐到床上,不慎牽動到傷處,痛得我呲牙咧嘴。
剛想罵他「瘋子」,冷不防看到一雙怒火中燒的眸子,剛青的臉色,抿得緊緊的削薄的嘴唇,整個人就象是散著戾氣的惡鬼,**一絲猙獰的色彩,就象我是他的殺父仇人還是搶了他老婆宰了他的兒子怎麼的,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我一驚,把所有**出口的髒話混話咽回肚子里,嚇得往後坐了坐,縮到床上去了。
「你……你說什麼啊?」我抱著被子結結巴巴地開口。
「心虛了?」他冷冷地看著我,毫不客氣地指責,「知道我不願意來見你,就騙所有人,說自己失憶了?你這樣騙來騙去的能得到什麼好處?博取大家的同情?讓大家都站在你這邊?你還真」他驀地轉過臉對著我,咬牙切齒道,「不知廉恥!真是可惡透頂!」
看著那殺氣騰騰的眼神,氣得青紅白交加的臉蛋,我一頭霧水,心里十分委屈。
「喂,我確實不記得了嘛,你凶什麼凶。我哪有騙人。」嘟嘟嘴,不滿地看著他。
「哼,真是笑話。既然不記得,為何偏偏認出了我?」說著,他伸手朝後一指——「他跟我一塊進來的,若是你真的失憶了,為何不會錯認為他就是我?」
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門前站著一位青年,跟他年紀相仿,只是略顯清瘦,人也要矮上些許。他朝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緩步走來。
「他是誰?我應該認識他麼?」我不明所以,只看了那青年一眼,又把視線轉向林靖宇,貪婪地盯著他。
好帥!比穿古裝的時候還帥!而且,他的五官貌似比之前更成熟了!明亮的大眼楮拉長了些,眉毛也濃密了些,嘴巴笑起來也咧得寬,不再象十七八歲的時候微微抿著嘴唇靦腆的笑。男人嘴大吃八方嘛,他這樣的一定很吃得開!
我咧開嘴朝他痴痴的*笑。「我真的不認識他們,但我就是認識你。」化成灰都認識。最後一句悶在心里,不告訴他!以免他高興得得意忘形騎到我頭上!
「你——」林靖宇氣急,不怒反笑。「好。很好!沒想到,你才去攝影棚數次,就對演戲這麼上心拿手。我真應該跟導演打聲招呼,讓你客串反角的。或者——」他靠上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露出惡毒的笑容。「你比較喜歡演床戲?」
看他靠近,我高興的笑了,伸手捏了他的白女敕臉蛋一把。他一怔,又被我揩了一下油,勾著他的下巴輕輕抬起,曖昧的靠近。
「喂,你現在多大了?我一回來就25了,你應該不止18歲了吧?」我不接他的話茬,徑直按著自己的意思走。反正他說的那些我一句都听不懂。
他震驚,一副被打擊到的表情。
我目不轉楮地看著他,帶著好奇,和欣賞的意味。
他突然拍開我的手,復又握住,緊緊地捏著。我吃痛,不滿地抽回,他卻抓得使勁,我只有痛得直抽氣的份。
「放開我啦!怎麼可以這樣對傷病患!沒看到我現在這具身軀不比之前那個了麼!」在後宮中當貴妃娘娘的柳素素可比我健壯多了!我現在就一病貓!
「想裝*?沒那麼容易!」
林靖宇很生氣,卻又對我無可奈何。看得出他很想揍我,只是礙于我全身上下只剩骨頭沒什麼肉,不知從哪里下手。
又或者,不忍心下手。
我心里滿滿的都是疑問︰我跟林靖宇之間,究竟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