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跟我說這些……是何用意?」
林靖宇心緒起伏只是為了不教對方看出來微微垂下眼眸雙手垂放在膝上藏在袖口中輕絞著縴長的十指。
坐在他對面那名貴婦象是沒听到他的低語沉思著徑自說了下去聲音緩慢而悠揚十分憂傷動听卻又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帶著落日西去的瑰麗色彩。
林靖宇呆呆的看著她有些痴了。
「那一日無人知道生了什麼。因為知道真相的人都消失了。替男子的妻妾接生的穩婆幫忙收拾產房的丫鬟甚至是待在室內候命的兩名女藥師都不見了……
「……年輕的主母因為產後虛弱當天晚上沒有清醒過來。她是第二日才見到了那個孩子那個並非自己親生兒子的孩子……
「小心翼翼地抱著嬰兒逗弄的男子滿臉慈愛看到妻子醒來就把那小小的男嬰抱到主母面前跟她輕聲述說這孩子有多麼可愛多麼漂亮。主母微笑著接過嬰孩不著痕跡地留意了孩子的右耳——」
說到此處太後停頓下來閉了閉眼。
林靖宇掩在袖子中的雙手緊緊地絞在了一起臉色微微白。
太後輕嘆一聲緩緩張開雙眸妖魅的臉上掛上一抹虛浮的笑容。
「那孩子耳後並無墨痣。不管是左耳還是右耳。」她壓抑著嗓音說道。聲音輕得象是害怕驚動了什麼。
「母後說的故事……真是嚇人。」停頓了好一會兒看對方沒有接著說下去的意思林靖宇只好接口在臉上勉強擠出一個可以稱之為笑容的表情。
「是啊。只不過是一個故事而已。」太後唏噓不已眸中淚光隱現偏偏還要露出笑容以掩飾內心的失態。
林靖宇咬咬牙既心痛這個女人又不願相信她的滿嘴胡言遂帶著惡意恨聲道︰
「後來主母……是怎麼照顧那個嬰孩的?」六弟的痴*該不會是這個女人造成的吧?有些藥吃多了是會造成孩子的腦子越來越笨的。
太後奇怪地看著「她」眨眨眼忽然笑了。
「呵呵呵……你這孩子有意思。這麼快就想到這一點了。真不愧是柳家的女兒。」
林靖宇深吸一口氣平止身子的顫動靜靜地打量著眼前的美婦。這麼說自己想的都是對的?這個婦人……真的對年幼的六弟下毒手?就因為他不是她的親生兒子?這也太惡毒了……
「如果你是那位主母你會怎麼做?我的孩子。」太後不答反問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林靖宇一怔張了張唇又緊緊閉上開始思考。
如果是他他會怎麼做?
眉頭越皺越緊林靖宇煩躁地抿緊唇顯示出他現在很不高興。太後悠閑地捧起茶盞細細品味視線偶爾在對方身上打了一個轉隨即又瞥開對對方將要給予出的答案並不是很熱衷的樣子。
「至于那個孩子……我會讓他活得好好的給予他想要的生活。」半餉林靖宇才艱難地吐出這一句。無論如何他並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就他自己的心態來說即便雲月已經有了他人的孩子只要他還愛她就不會介意她帶著孩子入門。但是在與自己相好的時候若是她背叛了自己偷偷懷上別人的孽種那就另當別論了。可是現在母後說的這些顯然跟他的認知相差了一大截……
林靖宇不滿地扁扁嘴太後卻是輕柔地笑出聲來。
「說得好听做起來——卻是相當困難。」邊說著邊安撫似的拍拍林靖宇的肩膀「幸好你的回答讓哀家寬心不少。若你剛才回答錯了哀家會讓你這一輩子都無法為皇家開枝散葉。」聲音不自覺地透露出一股陰狠勁。
林靖宇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楮看著她。
她……她說什麼?無法……無法什麼……?
「後宮中的禁藥數不勝數哀家這位做母親的自然有辦法教訓不听話的兒媳。」太後似是沒現「她」蒼白的臉色也不覺得恐嚇這個「兒媳」有什麼不對。若是現在不跟「她」說清楚後宮的規矩——當然是潛規則明里的規矩這些小女娃兒一個兩個比她還爛熟于心不用她教誨。只是一些皇家秘辛——只有每一朝的皇後才會知道。當然是由尊貴的至高無尚的太後來親自教育。
林靖宇薄唇微啟突然放低了姿態恭謹地說道︰「孩兒願洗耳恭听。」
太後嬌俏的笑笑「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你要牢記一點︰不管是哪個妃嬪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生出來了的還是沒有生出來的都是皇上的孩子!都是我大燕國的龍子龍孫!任何人都不能妄動心思加害龍嗣!否則——」說著看似不經意的她把桌面上的茶盞往桌子邊上一推——「乓啷」一聲脆響漂亮的五彩雲龍紋福祿壽杯盞在地面上摔了個粉身碎骨杯中殘留的茶水濺得腳下的紅磚地板都是水漬那濕透的地面顏色比旁邊的要深許多象是從地底下滲出的殷紅血液怵目驚心。杯具碎裂開來的碎瓷片甚至彈起一尺多高有的還滾落到了殿門前的門檻下滴溜溜地打了數個轉。
林靖宇深吸一口氣深明其意立即起身行至堂下朝太後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沉聲道︰「孩兒謹遵母後教誨!」實則心里在月復誹︰這些事情應該跟那個活蹦亂跳的魂兒說去!跟他說他也顧不到這許多啊!以後又不是他要生孩子!……
說倒孩子還有一件事他沒有弄明白……
「娘娘!您沒事吧?」門外突然傳來急切的呼喚。
林靖宇一怔不由露出苦笑。太後也笑了。
「你這孩子倒是有許多人向著你!起來吧!還不趕緊跟他們說清楚!要不他們還以為我這惡婆婆欺負自己的兒媳來著!」
林靖宇臉色微赧依言向門外的侍衛和宮女們道了聲平安緊張地候在門外的眾人才松了一口氣逐漸散去。
「起來吧。待會再讓他們收拾。」太後漫不經心地說著又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來到哀家這邊坐著。讓哀家好好看看!」
林靖宇無可奈何地上前拘謹地坐在她身旁渾身寒毛直豎神經緊繃著不敢有一絲懈怠。
太後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看了看點點頭。「是比靜月那丫頭俊多了。」
林靖宇臉色一黯。
即便眼前這位婦人真的象她所說的那樣是自己的生母不也沒有看出來其實她說的兩個人都是一個靈魂麼!生母又如何?還不是……不。不可能!還有一個孩子出生三天後死了!如果他們被父皇交換了沒理由只換了兩個!他也有可能是死去的那個妃嬪的孩子!
心神一凜林靖宇悄悄抬起眼簾猶豫了一會兒輕聲問道︰「母後。那個故事……後來怎麼樣了?」
太後一怔似是沒料到對方會這麼問猶疑了一會兒才道︰「以你的聰慧想必是知道了個大概剩下的……不提也罷!」
怎麼可以不提!他想要知道的事情還沒有弄明白!
「可是後來……那兩個孩子過得怎麼樣?他們有沒有跟自己的生母相認?最後那家主……又是如何安排自己的妻小的?」他小心翼翼地看著神色莫測的貴婦小心翼翼地問了。
太後臉色一凝瞳仁驟然一縮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那個男子……他是個惡魔……」
那件事男子真的是做得天衣無縫。除了主母沒有人知道生了什麼事。
主母看著不是自己親兒的孩子不敢怠慢唯有悉心照料生怕男子看出什麼。只是她心急如焚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在小妾手里還是不幸夭折了。那一段時間她簡直是茶飯不思若不是為了不讓男子看出異樣她真的很想偷偷跑去那個妾室的居室里看一看那個男嬰究竟是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那塊肉。幸好女子產後多為體虛的癥表男子沒有看出她的憔悴為的是哪般只吩咐太醫盡心醫治下人們也不敢怠慢。直至孩子百日那一天主母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她看到了跟自己的「兒子」並排放著的那個孩子。
雖然孩子裹在襁褓里看不到耳後可是憑著母子天**憑著那個孩子的眉眼跟自己有那麼一些相似主母肯定那個一定是自己的孩子。
那天她有些失態讓男子警覺了。所以她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敢做連多看那個孩子一眼都不敢只得刻意疏遠那個孩子讓眾人覺得她討厭除了自己「兒子」之外的任何一個孩子。
她開始刻意避開周圍的人一心教育自己身邊的孩子從翻身坐起爬動站立行走無一不是她手把手的親自教會。
可是即便讓孩子遠離人群災難還是不可避免的降臨了。
孩子生病了。昏迷了兩天。太醫說是中毒了。
當下就把主母嚇得半死。
男人來了臉色陰沉得就象是天空中密布的烏雲。主母嚇哭了。哭得很傷心。
她一直抱著孩子在哭全身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害怕男人指責自己故意毒害幼兒害怕男人知道自己知道了孩子交換的事。更害怕男人對自己或是對自己的孩子下毒手讓他們只有一個存活于世。就象當初的大兒子的母親一樣祈求自己活下來孩子卻不知所終。當時的男人完全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只因……他是全天下最最尊貴的人。他說一沒有人敢說二。他說往東沒有人敢往西。
主母哭得肝腸寸斷暈死過去。
醒過來之後她沒看到自己的孩子了瘋似的找。
沒有人知道當時她想找的是哪個孩子就連主母自己心里也弄不明白她想要的是哪個孩子。
一個月後在主母形容憔悴人瘦枯槁的時候那個孩子被送回來了。主母萬分欣喜拜神求佛的燒高香男子默默地注視著她一言不。主母此時卻已經不知道何為懼怕了也默默回視。
出乎意料的男子突然抱緊了她說︰我知道不是你。你不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主母淚如雨下。
是的她不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毒手。只因——自己的孩子在小妾那里!所以她也不會對小妾的孩子下毒手!但是她自己不動手不等于別人也不動手啊!
主母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男子安慰她說一定會為她討回公道。
後來主母越來越得男子的寵愛主母知道自己的地位再也無人撼動了便安心地養育著那個孩子。只是她現事情有些不妙孩子過了一歲半也不會說話便急著找來了太醫。太醫只是惋惜地搖搖頭沒說什麼只說日後悉心照料孩子即可不管孩子想要什麼都盡量滿足。
後來主母從旁人那里听到說是孩子被毒素侵腦*了。
主母當即也*了。
她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不知應該慶幸自己的親子又少了一個競爭對手還是該可憐這個孩子的遭遇。她看著孩子木木的。孩子也木木的看著她咬著手指流口水。
主母突然覺得心力憔悴不忍再看這個孩子便把孩子交給了宮女和嬤嬤看護。
男子來了。主母不理他。
男子夜夜留宿主母疲于應付。
後來他們又有了一個女兒取名非晏。大有遠離是非之意。
男子極其寵愛這個女兒才滿月就賜封平樂公主。
之後後宮里再也沒有生皇子被毒害之事。
直至……一塊出生的那兩個男孩五歲那一年小妾不知听到了什麼風聲居然抱走了主母養的那個兒子兩個人關在了房間里。
小妾瘋了在房間里摔東西。主母听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男子已經在那里處理了。
孩子救了出來只是痴呆著一句話也說不全甚至不會比劃。主母抱著他痛哭對那個瘋狂的小妾眼里滿滿的都是怨恨。她知道了!她肯定是知道什麼了!那麼……自己的兒子會有危險!
主母跟男子說︰毒藥是那個搶了自己孩子的小妾下的。
男子點點頭說︰知道了。
主母愕然。
原來男子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卻不替孩子報仇!那明明是他的孩子啊!他怎麼可以隱忍至此!
當天中午小妾死了。
******「毒是誰下的?」
林靖宇捂著嘴唇淚眼迷蒙。
這些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事實為何跟自己想象的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