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昏沉沉,寒風肆虐,雪花飛揚。
臨近年關的時候,忽降的一場大雪,讓整個世界鋪上一層純潔的白。只是這無瑕的白,依然掩蓋不住人心的髒污。就象許久不見的陽光,永遠也照不到皇宮最陰暗的角落,任那里的腐敗滋生,陰謀蔓延。
就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中,在大家選擇足不出戶,關在房子里烤火取暖的時候,空曠的園子里傳來踩踏在冰雪上的細碎腳步聲,吱吱作響,在這靜謐的銀白世界中尤為明顯,遠遠就傳了開去。
「小順子!」御花園小徑上,一名正頂風前行的宮侍被人喚住了腳步。
他疑惑地回頭,看到不遠處的回廊下站著的人影,立即躬身行禮。
「小順子見過張嬤嬤!」
「怎麼,今兒個輪值啊?又替主子跑腿去?」張嬤嬤沿著回廊快行幾步,很快就與其平行,說話的聲音自然也就清晰了許多。
「小順子這是替薛主子給瑾妃娘娘送禮去呢!」那名宮侍恭恭敬敬地答道。
張嬤嬤眼楮一亮,溫和地笑道︰「正好,我這也有禮物要送到錦繡宮去。只是你也知道,嬤嬤我上了年紀,腿腳不利索,這一遇上刮風下雪天的,膝蓋就疼得厲害,這路啊——也就愈發的不好走咯!」說著,滿臉期盼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兒郎,言下之意很是明顯︰就是想讓人順路捎帶禮品。
小順子心里暗罵一句「老狐狸」,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既沒應下,也不走開,只站在雪地里,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很快的,細碎的雪花就在他的肩頭和氈帽上鋪了薄薄的一層。
張嬤嬤心里著急,只好拉下老臉,直接以權壓人,以命令的口吻,要求對方把她家主子的那一份「大禮」也順路帶過去,然後又掏出幾顆碎銀打賞,這才目送那名宮侍不甘不願地離去。
「嬤嬤,為何還要賞他那些錢?替主子辦事,原本就是咱們的分內事!咱們奉上的可是貴妃娘娘親自挑選的大禮,難道順子哥還敢拂了娘娘的心意不成?」跟在張嬤嬤身後的小宮女不滿地說道,「再說了,去錦繡宮有什麼不好,听其他宮的姐妹們說,這兩天凡是上門獻禮的,都得到二兩銀子的賞賜呢!」二兩銀子可是她這樣一個身份底下的粗使宮女一個月的份例啊!
張嬤嬤冷笑一聲,嘲諷地說道︰「只怕到時候你沒有這個福分享用!就這一點錢,連買個棺材板都不夠!」語畢,忿忿地轉身,朝來時的路走去。
小宮女不解,她望著在風雪中逐漸消逝的身影,滿臉羨艷。
「快點回去復命!就說路上風大雪大路又滑,嬤嬤我摔了一跤,扭傷腳了。貴妃娘娘的心意已經讓芙蓉殿薛主子的奴才代為轉送了,明白了嗎?」張嬤嬤邊走邊催促那個笨丫頭。小宮女不太理解她這樣做的意義,天真地說道︰
「可是嬤嬤你沒有摔倒啊!」
張嬤嬤被她的話給噎著,腳下一個趔趄——真的摔倒了。
「哎喲——你個死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下好了!嬤嬤被你這烏鴉嘴詛咒到了!」看那小宮女正抿嘴偷笑,她不由得惱羞成怒,喝道︰「還不趕快扶嬤嬤起來!要不是今天嬤嬤急中生智,到了明天咱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枉費我剛才還救你一命!早知道就應該讓你一個人去送死!」
邊罵著,忽然發覺這話大逆不道,張嬤嬤立即住嘴,目光敏銳地往四周看了一圈,覺得十分不妥,趕緊爬了起來,在小宮女的攙扶下一拐一瘸地走了。
目送一老一少兩人沿著回廊拐進通往御花園的拱門,直到看不到她們的身影了,一名身穿裘皮大衣的雍容華貴的女子才由回廊另一頭的亭子中走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消失的方向。
「娘娘,過了午時這天就愈來愈冷了,回去吧。」緊跟在身後的宮女輕聲勸道。
女子的粉唇微微抿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帶著些許嘲諷的意味。「小紅,你說,本宮是不是也應該關心關心瑾妃,給她送去一份大禮呢?」
「娘娘高興就好。」宮女恭謹地回話。
女子目光輕飄飄地看向雪中傲然綻放的紅梅,笑了。「我倒是寧做那雪中送炭之人,也莫做那錦上添花之事。」
「娘娘英明。」
「走吧。回去看戲!看看這一次又該輪到誰倒霉了。」說完,她攏了攏身上的裘衣,順手折了一枝梅,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宮殿走去。
小紅趕緊打傘跟上。
跟空曠庭院中站立著的幾株光禿禿的樹木獨自與刺骨寒風拼搏的畫面形成強烈對比的,是正陽宮中暖煦溫和如初夏的氣氛。
看著燒得紅彤彤的炭火,以及懶洋洋地趴在軟榻上裹在大紅錦袍中呼呼大睡的身影,我嘆了今天的第N次氣。
「啟凜皇上,微臣在這支百年老參中查出有浸泡過紅花藥漬的痕跡。」一名身穿藏青色衣袍的年輕男子手中拿著一只三指粗的老參,反復查看過後,謹慎地向我匯報。
我漫不經心地听著,點點頭,示意他作好記錄了放到「有毒害的東西」那一類。
這名男子,就是那次龍體中毒,我剛恢復意識的時候在一旁伺候著的實習太醫。據說是醫正大人韓老頭子的得意門生,現借調給我的寵妃——林靖宇同學調養身子用的。
外人都道隆恩正盛的瑾妃娘娘懷上了龍種,正臥床安胎,不宜走動。實際上,這家伙是怕冷了躲在屋子里偷懶。這不,雪下了幾天,他就在屋子里窩了幾天,寸步不移。所有的奏折和書信也都送到這里來了。有時候他看煩了,還會把一些毫無意義的無關緊要的書折子撕扯成一片片的,丟到火盆里燒,一整個禍國殃民的寵妃樣,這要是讓那些朝臣們看到,還不把他當妖孽給滅了。
幸好這個叫做林瑞的年輕太醫見怪不怪,只說是女子懷孕初期的煩躁癥狀,只要‘她’高興,就隨‘她’去。我被他這一番慷慨陳辭嚇得差點沒患上「孕婦的配偶抑郁綜合癥」。因為︰林靖宇根本就沒有懷孕!他這不是在胡說八道麼?怎麼當的醫生?
當下我決定︰以後生病了絕不讓他來看!
其實,事後我才知道,魈在林靖宇身上的穴位和脈相做了手腳,讓他的脈搏與尋常女子的有異,再加上秦慕容的藥物理療,一時半會兒也教人辯不出真假。更何況,這個蒙古大夫也是別有用心的。只是那是後話,現且不談。
話又說回來,以後的事情如何發展我們不知道,但眼下有一件事情卻是我們必須要做的。那就是——要如何瞞過太後?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