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里,唐媽媽再也听不下去了。
「婉婉,我們先回家。」那是她的女兒啊,原想著,不親近就不親近吧,只要她過的幸福那也是好的,她這個當媽的也就覺得欣慰了。
唐媽媽拉起唐婉就要走,唐婉也沒掙扎,任由她拉著,她們要走,唐爸爸也只得起身,只是臉上表情有些悲慟。一抹臉,沖著唐姥姥姥爺點了點頭,那是親生骨肉啊,怎麼能不心疼。
「也好,你們先回去吧,晚點我讓唐蕎給你們打電話。」
唐媽媽已經泣不成聲了,唐爸爸點點頭,扶住唐媽媽準備離開。
「還有,唐婉,在你沒有學會尊重你姐姐之前,S市你就暫時不要來了。等你什麼時候學會了,你再什麼時候過來。出國的事我也不是不可以替你安排,但你如果是這樣的態度,我連大學都不想讓你上了。」
唐小舅這話說的極重,對于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來講,這話就真是苛責了。
但唐婉這次沒有反駁,只是咬著唇沒有吭聲。
唐爸唐媽帶著唐婉離開,一出門唐婉就一下子抱著唐媽媽不撒手,大哭出聲。
「媽,媽,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要害她,真的,媽,你相信我,我不知道的。」
她不是故意害她得焦躁癥的,她也不是故意要刺激她的。
唐媽媽自是不知曉唐婉與唐蕎之間的那些細枝末節,只當是她被唐小舅的嚴厲嚇著了。
「婉婉別怕,別怕,先跟媽回家,咱回家再說。」
她對唐蕎心懷愧疚不假,但唐婉先前說的那些話卻也同樣字字如針,針針戳在她心口處。
老宅內,唐姥姥坐在沙發上一個勁的抹眼淚,唐小舅松了松軍裝的風紀扣,有些疲憊。
「媽,別哭了,唐蕎要是看見您這樣……」
一句話,成功的止住了唐姥姥的抽泣聲,光剩抹淚的動作了。
「唉!」
唐姥爺大嘆了一口氣。
「你這小子怎麼一直不說。」
「先前不說,一來是因為也的確沒有很嚴重,二來嘛,蕎蕎已經有很久沒有像今天這麼激動過了,我以為,她該好了。」
唐小舅頓了頓,對著一旁仍舊捏著拳頭的周澍道︰「阿澍,你上去看看她吧,唐蕎這丫頭有時候挺沒腦子,你別跟她計較。」
周澍深吸一口氣,將胸口微微泛疼的酸意壓下。
「那我先上去了。」
「去吧,她在房間里等你呢,你有話好好跟她說,她知道錯了。」
「是,舅,我有分寸。」
周澍點點頭,腳步有些虛無的朝樓上唐蕎的房間走去。唐小舅對著他的背影看了會,幽幽的嘆息一聲。
「媽,沒事兒,您也別太在意這件事,小心傷身,而且唐蕎挺敏感的,您要是這樣,她怎麼想。」
「是啊,媽,唐蕎跟周澍這不過的挺好的嗎,您放寬些心思。」
大舅媽摟著唐姥姥的肩安慰。
「嫂子,您呆會給唐蕎煲點湯,晚飯之前,給她喝點,我有點累,先去洗個澡休息一下,晚飯的時候再下樓。」
「好,冬瓜靈芝湯怎麼樣?有安神的作用。」
「可以,您看著做吧,我先去休息了。」
唐大舅拍了拍唐小舅的肩,「去吧。」
好好的一個日子整成這樣,真是夠折騰的。
唐小舅的房間就在唐蕎房間的隔壁,唐小舅上樓的時候,周澍仍然站在門外,背抵著門,低著頭,看不出在想什麼。
「怎麼?」
「沒事,舅,我站會。」
他需要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
唐小舅沒有再說什麼,鼓勵似的拍了拍周澍的手臂,原本打算回自己房間洗澡睡覺的他,腳步頓了頓,轉過身朝著離唐蕎房間有一段距離的客房走去。
周澍在門口站了好長時間,直到覺得自己能夠平靜面對唐蕎的時候,才轉身,轉動鎖把,推門而入。
躺在床上,一只腳高高的翹著的唐蕎,已經快要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听到腳步聲,像是被驚醒般,忽然睜開眼楮。待看到來人是周澍後,松下一口氣,咧嘴一笑,討好意味十足。
「周澍……」
周澍站在離床近一米處,再沒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看著唐蕎,從她那只受傷的腳,一直往上,最後定格著唐蕎的臉上,不出聲也不走近。
「周澍,你在生氣嗎?」
應該是在生氣,看他臉色似乎很不好。
唐蕎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的,好像真的怕周澍會生氣般。
這樣的神情另周澍胸口不禁又是一陣翻騰的疼痛,別開眼,周澍猛的吸了好幾氣。開始朝著床邊走近,走至床邊時蹲下,拉過唐蕎的手,將自己的臉埋進她的手里。
「蕎蕎,我很生氣,真的很生氣,卻是生自己的氣,你這麼難過的時候,我卻還跟你發脾氣。」
呃?什麼情況。
面對如此急轉而下的情況,唐蕎不禁有些傻眼,誰來告訴她怎麼回事?
周澍說完這番話後又是一陣靜默,久久未有言語,直至唐蕎受不了這安靜,開口喚了一聲。
「周澍?」
他怎麼了?
「別說話,蕎蕎,別說話,你听我說就好了。」
唐蕎困惑,不明白眼前的情況源自于何。
他想說,好啊,她听,問題是……他倒是說啊。她真的是忍不住了。
「周澍,你這是怎麼了?」
終于,周澍抬起眼,目光中閃動的含義,唐蕎不知道那是什麼,她令他煩惱,令他傷心了嗎?
「蕎蕎,是不是我逼著你了?是不是我把你給逼著了?所以你今天才特別激動。」
周澍問完,卻沒有給唐蕎回答的機會,又自顧自的說道︰「一定是,一定是我把你給逼著了。」
唐蕎的心里有些微微酸楚,不,應該是她把他嚇著了。
「蕎蕎……」
將唐蕎的手執起,放在唇邊,細細的吻了一遍,再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心底有太多太多想要說的,卻又不知道該要怎麼去說,到了嘴邊,只有繾綣纏綿嘆息一聲。
「周澍,對不起。」
唐蕎想了想,這聲對不起總是要說的。
她如何不明白周澍的愛,所有的問題都出自她自己,那一點一點積壓下來的問題,壓的太深太厚,豈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
「不,蕎蕎,別說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把你逼太緊了。」
原本以為,他將她所有後路斬退,逼到她無路可退,所有一切都會明朗化,他也不必一等再等。然而,今日之事,想想卻是後怕。
唐蕎的臉有些扭曲的別扭,直覺的認定,一定是她小舅跟周澍說了什麼。而她的這種直覺,從基本含義上來講,是正確的。
伸頭一刀縮頭一把,不如把頭伸出去好了,免得周澍手上那把刀鈍,砍著脖子就不好了。
「周澍,你想知道什麼?我可以全部告訴你。」
她將心拿出,雙手奉上,心甘心願。
在某些時刻,她真的是心甘情願的。然而,她的苦楚在于,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病人,一直覺得自己不正常,也一直將自己當作是病人看著。她不知道自己的病哪天就沒得治了,到時候星火燎原。
上帝知道,這種感覺,像是被人綁上火堆上焚燒一般。
周澍的心髒狠狠的跳動了幾下,但沒有吭聲。
他雖有很多事想知道,卻不想太過逼他。可能這些年,他們相處的時間久了,他依著她的習慣去生活,在某些方面,他也許正在向唐蕎靠攏。她願意二百五的活著,只要她快樂,那他陪著她一起二百五好了。
他覺得難過。但他是男人,他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形容這種難過,心被誰狠狠的捏過一般。他雖貪心于佔有她的一切,讓她對他依靠、依戀,至死方休,但他更加在乎的是她的感受,是她的快樂與否。
「如果你不想說,可以先不說,等哪天你願意了,你再一點一點的告訴我。」
這次他願意配合她的腳步,再慢也沒關系,只要她好好的。
「不,我想說。」
唐蕎搖搖頭,她雖覺得周澍的步步緊逼令她煩躁,但她也是有**之人,她的**來自,她不想放開周澍。
「小的時候,我覺得周渝好了不起。」
唐蕎開始慢悠悠的開口,而周澍則一直盯著她,生怕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因為她所說的每句話都跟聖經似的,完全正確,她說我爸爸媽媽有了妹妹就不要我了,我起初不信,天天端著小板凳去院子門口等著,然而事實只證明,周渝的話果然是聖經。」那是不可抗拒的真理。
周澍記得,那時候她很煩她跟周渝,因為她們總在一起「無惡不作」,更是以惹怒他,弄哭虞舟為樂,然後有蠻長一段時間,一到落日黃昏,唐蕎就端著小板凳與院子門口坐著,周渝怎麼誘惑她,她都不理。
那時候虞舟還非常高興的跑到他面前說,這惡魔姐倆終于鬧掰了。
「那時候晚上我都不太敢睡,每天都有人哄我睡覺,姥姥,舅舅,甚至是姥爺,雖然那時候覺得姥爺哄人睡覺的臉臭臭的。」
那麼多哄著她睡覺的人,卻沒有一個是她的爸爸媽媽,她才七歲,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能那麼狠心。她大學的經濟法老師曾經說過,每個人在這世上存活著,都是件不易的事,生活的每每,都是痛苦的原罪。
這話不假,生活確實如此,她能體諒他們的不易,真的。只是每當她看新聞或報紙,看到誰家的小孩被父母怎麼樣,或是因父母怎麼樣時,她不免冷嗤出聲,既然如此,當初又為何要生他們下來。難道就只是為了讓他們來到這世上去體驗那些不易麼?
唐蕎窒了窒,繼續開口,「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想不通為什麼。那時候還小,至少還有哭鬧的權力,白天整天跟周渝膩在一起,上學放學,欺負欺負比我們小的同學,日子也還過的去,只是每當晚上的時候,總免不了要哭鬧一番。」哭又有什麼用呢,她的世界從來不是哭泣換來的,也換不來的。
那樣日復一日的日子伴著她成長,一直到高中。
直至她父母將她接回H市,那時候她真心以為,只要她爸爸媽媽還疼她,以前的一切都可以一筆勾銷,只是,當她躺在醫院,她姥姥坐在床邊一個勁的抹眼淚的時候,她覺得,父母的愛,她大可不必再肖想了。她還有更疼她的人,她不能讓他們難過。只是,心中酸澀仍是難忍。
後來她再回S市,她以為一切又會恢復原樣,只是,她沒料到,唐婉會出這手,她與周渝,居然會分開。
她不是群居動物,但有周渝在身邊的時候,她總是能將周遭的環境忽略,周渝那氣場,也確是能讓人將別的東西都給忽略的一個人。她與周渝一分開,她立馬感覺到了窒息感,呆在哪她都會覺得不自在,就連上課時,她都無法忽略從四面八方撲天蓋地而來的陌生感。
她已經過了那個需要人哄著入睡的年紀了,不再哭鬧,只是在夜里總是輾轉反側,各種焦慮。她其實很害怕,一個人上課下課的日子,還有,周圍全是陌生的人群。
直至後來,她學會在人群中去偽裝自己,將最真實的自己掩蓋。
好在,她與周渝也沒有分隔太遠,她每天都會回院里,而周渝每個星期也都會回院里。那時候周澍已經搬家,虞舟被他父親扔去了美國。
她發覺,在她生命中,好像忽然一下子少了好多東西,時間這東西,一下子便多了起來。時間一多,總是會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鋼琴小提琴這些東西,也全然沒有了興趣。
說到這里,唐蕎平時明亮的眸子,此時有些暗淡,毫無生氣。
周澍靜靜地听著,沒有言語,執著的將她的手捧在懷中,輕輕淺淺的印下他的印記。心好疼,為他家二姑娘,他其實好恨,為什麼他們要這般傷害她。她好脆弱,卻總是故作堅強,裝作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轉過身卻將一切都埋在心里爛在心里。
大概被周澍吻的有些癢,唐蕎的手指縮了縮,卻沒有抽出,任何他吻著。
「蕎蕎,咱不傷心,以後有我,我是你老公,我會一直陪著你,你趕都趕不走。」
唐蕎扯扯嘴角,笑了笑,「不,我不傷心,只是有些遺憾,漫天的遺憾。」如果人沒有**就好了。
「周澍,你說,人為什麼會需要愛呢?」
「因為愛與被愛,會給人帶來快樂,會給人帶來幸福。」
所以人們才會向往那些愛,所以,他才不管不顧的將她綁在他身邊。
「真不敢相信,我戴紅領巾時,你還在幼兒園抹鼻涕。」
唐蕎大嘆一口氣,真心不敢相信,她居然栽他手里了。
「不對。」
「怎麼不對?」
她說的是事實啊。
「我不流鼻涕。」
咳,原來是在計較這個。
「蕎蕎,答應我,你以後要是覺得煩,你可以打我,可以踹我,可以咬我,但是,不要傷害自己,好嗎?」
看著周澍憂傷而深情的模樣,唐蕎很想點頭說聲好,但這個字就像卡在喉嚨里似的,怎麼也吐不出來。答應?怎麼答應?拿什麼答應?
不由的又是一陣煩躁,唐蕎皺皺眉想要別開眼,有些不太想面對這樣的周澍。
周澍卻不允許她逃避,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腦袋,另外一只手撫上她的眉心,將她糾結在一起的眉毛撫平。
「煩了是嗎?嫌我煩可以罵我,可以打我啊。不要逼自己,你什麼都可以對我做,只要你高興,只要你開心。」
如若不是周澍固定住了她腦袋,唐蕎一定會去找個角落好好回味一下這句話。只要她高興啊,咩哈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經過了那麼久的流氓與被流氓,真的不是她不純潔,這是任何一個成年人都能夠想歪的事。
周澍嘆口氣,他這麼深情款款外加一本正經,又被二姑娘給成功的忽略了。看她那神游太虛的表情,就知道她準又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如同周澍所猜想的,唐蕎的確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如果他知道她所想的是什麼事的話,那他一定會後悔自己剛剛說出的那番話。
「蕎蕎。」
周澍低低的喚了一聲持續神游的人,見唐蕎仍沒有回神的打算,身子往前傾了傾,一低頭,吻上唐蕎的唇。
唐蕎瞬間把持不住了。
有時候,周澍真的太合她心意了,她剛剛還在想要怎麼魚肉他的事,他就送上門來給她魚肉了。這麼好的男人,要上哪找啊,所以,她這是撿到寶了?
應該是。
所有人都說他是塊寶呢,說她是走了狗屎運才撿了這麼快寶。
周澍向來是謹慎穩重之人,就連這個吻,都非常的細致,從唇角,一直往上細,淺淺細細,密密集集,當那靈活的舌竄入唐蕎的口腔時,唐蕎還在想那句話。
她果然是甘心情願的。
一吻畢,唐蕎有些滿足的喟嘆一聲,表情像偷了腥的貓般,並且是資深級老貓,特級流氓那種。
「周澍,你嫁給我吧。」
這塊寶真好,吻起來很不錯,好吧,她也沒有吻過別人,不知道吻別人是什麼感受。但周澍的吻她很喜歡的說,所以,這塊寶她是不是得藏著,不讓別人挖到。
「我們不是結婚了嗎?」
二姑娘又犯傻了?
「那不一樣,用句基友的話來說,這決定著攻受方位,決定著上下地位。」
偉大的那誰說過,與其被人魚肉,不如先將別人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