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柱有自知之明,他在揚州烹調界雖然小有名氣。但要想調動勞動局的有關領導還是不夠資格。思來想去,大著膽子去請胡雲幫忙,胡雲對于這些小事一向不屑一顧,他做好了踫一鼻子灰的準備,沒想到胡雲居然一口就答應下來,還主動幫他邀請有關人士赴宴。
事情出奇的順利,李副局長和馬老師親口答應,目的就達到了一多半,秦天柱等人真是喜上眉梢,正舉杯慶賀,居然有人大聲責備他們卑鄙,匪夷所思,像一盤冷水當頭澆下,高漲的熱情立即降到冰點,渾身不自在。
「藍叔叔。」秦天柱猛然轉過身,原本以為是胡雲帶來的不相干人大放厥詞,正要大聲呵斥,定楮一看,不由得張口結舌︰「怎麼是你?」
誰也沒想到出言不遜的居然是藍運,他身材高大壯實,坐在沙發上也顯得不容小視,臉色冷靜地看著全場。
「藍運,你何出此言。」秦亞強放下酒杯,滿臉疑惑,藍運一向溫和,少有主見,今天居然出口凌厲,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我認為憑四大賓館的實力,根本不用玩什麼手段。」藍運大聲說道︰「憑實力競爭,就算輸了也不丟人,都是烹調界後起之秀,誰能把淮揚菜發揚光大誰就是我們的驕傲。」
「你說得倒輕巧。」白雲賓館的廚王方自成淡淡說道︰「藍盈盈和風小雨一起和四大賓館比賽,他們輸了,作為四大賓館之一的藍天賓館自然沾光,他們贏了,有你女兒一份,你照樣風光。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不是這個意思,」藍運不慌不忙地說道︰「無能哪一行的領軍人物,能者居之,我不喜歡用什麼不光彩的手段。」
「不光彩?」秦亞強冷冷笑道︰「藍師弟,別忘了當年是誰把吳浩的信件公開,把他推入牢獄。」
「所以我才不願意再次做出不該做的事。」藍運似乎早就料到秦亞強會如此說,臉色略顯蒼白,語氣不亢不卑。
「什麼叫該做什麼叫不該做。」龔無雙的父親龔自在微微笑著︰「藍師兄,我們也是為了四大賓館和廚王的聲譽作想,如果我們退休了也就無所謂,現在可不能砸了廚王的名頭,揚州市烹調大賽要是被別人搶了風頭,我們的老臉也無光。」
「反正我不贊成。」藍運堅決地搖了搖頭︰「我已經把絕活貢獻出來,四大廚王的弟子都可以相互交流,短時間內水平就會突飛猛進,按理不應該輸。」
「我看你是有私心。」秦亞強語氣略顯不屑,他作為四大廚王的老大,聲名本來就很高,幾乎是其他三位的總和,要是重新評選,廚王一定是他的,他也絕對不會和其他人平起平坐。他平時對藍運就頗有微詞,和藍運說話自然也就毫不客氣。
「我有什麼私心?」藍運沉聲反駁。
「你是巴不得藍盈盈和風小雨勝出。」秦亞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不定還會把風小雨招為女婿,那樣揚州烹調界豈不就是你藍運的天下。」
「你別那麼小人之心。」話既然說開了,平時幾大廚王暗中較勁就有隔閡,藍運也就毫不留情,冷冷笑道︰「我才不稀罕什麼名利,這次烹調大賽過後,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退出烹調界。」
「所以,你才想先把女兒捧紅了。」秦亞強抓住藍運的話,借題發揮︰「有女兒女婿接班,你自然心安理得地退休了。」
「秦亞強。」藍運有點惱怒,直呼其名︰「請你不要拿我女兒的名節開玩笑。」
「名節?」秦亞強毫不理會藍運的不悅之情,繼續說道︰「揚州市誰不知道,藍盈盈和風小雨成雙成對,報紙上都大加贊賞,美其名曰,一對少年男女。」
「秦叔叔,藍叔叔,你們不要爭了。」龔無雙站起身打斷爭論,他不滿藍盈盈和風小雨走在一起,但是藍盈盈還沒有明確和風小雨有什麼名分,龔無雙听到有辱藍盈盈的話還是感到不舒服。恭敬地向兩位長輩行了個禮︰「我們師兄弟幾個既然都是廚王的傳人,有責任維護廚王的威名,絕對不會讓老一輩失望,我們的事還是我們自己處理。」
「龔師弟說得有理。」秦天柱打了個哈哈︰「藍叔叔,你和我叔就不要爭了,免得傷了和氣,還是听听龔師弟的觀點。」
「我覺得藍叔叔說得有點道理。」龔無雙年紀雖小,說話卻異常沉穩︰「我們還是要在手藝上下功夫,四大廚王的手藝合而為一,只要全部領會,風小雨縱有天大的本事也未必斗得過我們。」
「龔師弟,你也只能說未必。」秦天柱原以為龔無雙一定大力贊同剛才的計劃,把風小雨拒在烹調大賽的門外。沒想到龔無雙居然和藍運觀點相同,雖然沒有說明不贊成使用手段,但明顯有點不屑。秦天柱立即坐不住了,皺了皺眉,語氣不悅︰「四海酒樓開業那天你又不是沒有見識過,風小雨的實力可不容小視。」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龔無雙語氣堅決︰「我還是覺得公平競爭合理,不然勝了也不光彩。」
「要公平以後你自己公平去。」秦天柱見龔無雙的觀點和藍運走到了一起,眼看著剛剛達成的計劃要告吹,有點惱怒,大聲說道︰「龔師弟,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為什麼?」龔無雙瞄了一眼他的父親,見龔自在皺著眉頭沉默不語,膽氣壯了許多。對于秦天柱老大的威嚴也敢出言質問。
「這還用問。」秦天柱瞪了龔無雙一眼,試圖像平時一樣出言教訓,可眼角瞄到面色不悅的龔自在,立即住口,一時不知如何說下去,龔自在生性很隨和,可是護短卻是出了名的,湘海賓館的弟子一旦有什麼麻煩,他就會立即出面,何況今天秦天柱要教訓的是他的親生兒子,一旦生分了,他豈會坐視不管。
「你們都別說了。」胡雲忽然拍了一下桌子︰「請我們來不是為了看你們爭得面紅耳赤吧。」
「老大息怒。」秦天柱陪著笑臉︰「我們是鬧著玩,都是自家人,討論一下,各自發表意見而已。」
「天柱說得對,我們只是各抒己見。」胡雲可不是好得罪的,秦亞強也露出笑臉︰「我們還是先听听胡公子的意見。」
「我的意見?」胡雲冷哼了一聲︰「你們听嗎?」
「當然,當然。」幾個人立即附和,藍運和龔無雙父子則沉默不語,胡雲發話,誰敢公然說不。
「無論你們什麼觀點,我卻一定要風小雨好看。」胡雲毫不掩飾自己對風小雨的不滿,看著一群人疑惑的眼神,用力揮了揮手︰「你們別問為什麼,反正這次我不希望風小雨再一帆風順。」
胡雲幫助秦天柱也是為了自己出一口氣,接二連三在風小雨那里吃了啞巴虧,偏偏自己一時想不出好方法來,幾天前那幾個手下還帶傷跑回來,要多憋氣有多憋氣,本想吩咐幾個人找機會把風小雨做了,可最近風聲太緊,刑警隊和緝毒隊似乎都盯上了他,豈敢輕舉妄動。唯有借助秦天柱等人先出一口惡氣。
「既然老大已經說得明明白白,我們就按照剛才的方案辦事。」李副局長打著圓場︰「推遲二級廚師考核,提前收取烹調大賽選手名單,不動聲色一切就可以解決了。」
李副局長的話就算是定論,秦天柱等人繼續興高采烈地喝起酒來,氣氛重新熱烈,推杯換盞,吐沫星橫飛。
藍運悶悶不樂地坐了一會,站起身端著酒杯向胡雲揚了揚︰「胡公子,我敬你一杯。」
「對不起各位。我有點事,失陪了。」藍運掃視一下全場,一飲而盡,沒有等到其他人回話,放下酒杯,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別理他,我們繼續。」秦亞強不屑地望了望藍運的背影,舉起酒杯︰「來,為了我們的相聚和以後的合作干一杯、」
藍運悶悶不樂,藍盈盈和風小雨等人卻興奮不已,王老爺子不僅手藝絕倫,性格也特別的溫和,雖然神志不清,但一直呵呵笑著,有求必應,沒有給大家添麻煩,有這樣一位老人混跡在中間,倒是添了幾許溫馨,幾分歡笑。
晚上客人不多,高寒和石守仁兄弟忙碌就夠了,藍盈盈和風小雨則在一邊準備二級廚師考核的菜肴訓練。
七八斤重的青魚在風小雨手下不斷扭動,風小雨用刀調皮地輕輕拍打著,呵呵笑道︰「這家伙,破膛開肚了還不老實。」
「嚴肅點。」藍盈盈聲音不大卻嚴厲︰「這次考核事關重大,不要掉以輕心。」
「是。」風小雨做了個鬼臉,見藍盈盈絲毫沒有笑意,覺得無趣,低頭加工起菜肴。
「菊花青魚,下料一定要整齊,魚肉側面呈梯形。」藍盈盈看著風小雨的廚刀,不緊不慢地說著。
風小雨先用刀切下魚頭,再把魚身橫著批為兩片,順著魚肉劃了一下,去掉連著大刺的肚襠。把長長的魚肉整理成上面窄下面寬。
「連刀片四片,切到魚皮,每一片都要薄而均勻。」藍盈盈望著風小雨的廚刀︰「對,就這樣,丁頭切。」
連刀片切好,風小雨又橫著切幾下,魚片變成連在魚皮上的一叢魚絲,菊花青魚的生坯就算做成一個。他手不停留,又做好幾個。
「好了,這道菜最主要的是刀工,你做得馬馬虎虎。」藍盈盈看著風小雨的杰作,臉色不是太滿意︰「{放油鍋里炸一下看看,像不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好 。」風小雨大聲答應著,把幾個菊花魚生坯拿到鍋灶上,剛打開油鍋。喬春林風風火火地跑進來︰「風小雨,不好啦。」
「說話注意點。」風小雨停下手,呵呵笑著︰「我怎麼不好啦?」
「是大事不好。」喬春林滿臉焦急︰「下午學校接到通知,五天後把參加烹調大賽的選手名單報上去。」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藍盈盈接口說道︰「後天參加完二級廚師考核,只要通過,自然就可以參加烹調大賽。」
「我的姑女乃女乃,你听我說完好不好。」喬春林端起一個茶杯喝了一口,繼續說道︰「關鍵是二級廚師考核推遲了一個禮拜。」
「什麼?」風小雨和藍盈盈同時驚呼︰「我們怎麼不知道?」
「勞動局剛剛下的通知。」喬春林滿臉氣憤︰「這是有人動了手腳,事情明擺著就是沖著風小雨來的。」
喬春林說的話,風小雨和藍盈盈當然心知肚明,兩個人苦笑著相視一眼,一臉無奈。秦天柱等人會在烹調大賽上做手腳,是在意料之中,風小雨和藍盈盈卻萬萬沒想到,這麼快他們就開始行動了。
世上的許多事,表面上看起來公平競爭,事實上結果都早已定論,真正的較量早就在無形中開始,就像所有的大賽一樣,秦天柱稍一活動,就把風小雨拒之門外,如此下去,烹調大賽的結果可想而知。
公平,並不是像說得那樣簡單,在這個世上,地位低的人要想和別人公平地坐在一起,往往預先要付出很大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