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
騰格爾「嗖」地轉身,厲聲喝問的同時,冷冷地直視著揚雲。臉上先浮出一絲驚訝之色,但眨眼間即隱去不見,再也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動。
另外三人也是緊跟著轉身看向揚雲,只不過臉上的神色變幻,顯得驚疑不定。其中諾敏更是看向揚雲的同時,還偷偷向騰格爾偷偷瞧了幾眼,神色顯得有些怪異。
雖然臉上的神色變化各自有異,但揚雲卻注意到眼前四人,右手上的動作是完全相同的︰立即握住劍柄,隨時便可拔劍出擊!
「我僅僅是個十四歲的少年,他們的警惕心倒也著實不小,特別是現如今,有同伴生死未卜的時候。」
揚雲觀察得十分細致,以盡量獲取更多的信息,除此之外,他還注意到了這四人裝束上的區別︰「這身著青色鎧甲的年輕人,如此氣質神態,應該就是這支小隊的隊長了……不過,好像又有著些許不大對的地方……」
雖然考慮的東西很多,但實際上,也只過了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而已。揚雲漠然不答,似是沒有听見騰格爾的問話般,繼續前行。
騰格爾見狀,眉毛一揚,右手迅速抬起,青色長劍的劍尖,徑直指向了揚雲的咽喉!
諾敏等三人見此,也是紛紛抽出長劍,齊齊指著揚雲,若是留意他們的站立方位,竟然是隱隱約約成了四象包圍之勢!
「你到底是什麼人……」
元蒙帝國所有官員,皆分文武。文官可以擢升提拔,連跳幾級的事情,雖然較為罕見,但只要有權重之人賞識,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然而武官就不同了,必須取得軍功,才能提升官職大小。這是元蒙帝國自建國以來的一個硬性規定,任何人,即使是皇子,也必須遵從。只不過那些有背景的人,在上報軍功時,會以最大的功勞計算軍功罷了。
也就是這個原因,前線軍隊里,常常有些有身份背景的子弟,被安插在小隊里當個隊長什麼的,混點兒軍功之後,拍拍走人即可。
諾敏見揚雲的氣勢不凡,像極了這種出生于富貴之家,跑到軍隊之中鍍層金的一類人。以他這種毫無背景,全靠自己的小兵,踫見這類人都是要讓著幾分的,不過在這里,還有另外一個惹不起的人……
于是,諾敏只得裝著樣子,來盤問揚雲的身份。
「嘿嘿,警惕性還不錯,不過你們的任務……」
被揚雲這句話打斷話頭,諾敏也就知趣地打住,沒敢繼續說下去。與一個看似來頭不小的人相爭,後果可想而知。況且,看這架勢,還好像是針對著騰格爾而來的,誰吃飽了撐著了,沒來由地來找他這種無名無姓的小兵麻煩?
在距騰格爾有一丈處站定,揚雲眼光橫掃過去,未曾在四柄明晃晃的長劍上停留半分,言語中竟含有幾分贊許之意。只不過說到「任務」一詞時,語氣陡變,帶了三分責問之意,稍微停頓了下繼續道︰「進展如何!?」
「哼!」
騰格爾听了這話,心里極是不舒服,自打來到軍營當中,還無人敢對他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口氣說話!就連神靖軍虎賁營的最高長官,任五品參將之職的拓拔羽,也是不敢在他面前如此!
不過,騰格爾此時的心思,差不多和諾敏他們三人一樣,完全放在了揚雲的身份問題上。至于那個失蹤不見的小小士兵,已經暫時被拋到腦後去了。
這種說話語氣,這種行事態度,難道是個極有背景的人物?
騰格爾不答,揚雲的問題自然是無人回答的。
揚雲雖然自己沒有真正見識過元蒙帝國的官員體系,但是以前讀的史書中,卻是講過這些問題的!
只要權力,是被少數人掌握在手里的,必然就有這種灰色現象發生!
這便是揚雲讀完不少史書後,經過良久思考之後,所總結出來的!再加上平時的一些耳濡目染,以及對元蒙帝**官體系的一些了解,揚雲便故弄玄虛,裝成了一個下來混軍功的元蒙貴族子弟!
「這三個普通兵士,雖然沒有確認我的身份,但看樣子已經對我頗為忌憚。但這隊長的神態,卻是對我十分不屑的……難道他才是真的下來鍍金的貴族子弟?」
經過這一番察言觀色,揚雲隱約猜到了騰格爾的身份,是有些蹊蹺之處的!
「嗯,不錯,他的年紀最輕,才接近二十的樣子,身上的青色鎧甲,看起來也是極為珍貴的那種……特別是那柄青色寶劍,我距離他有這麼遠,竟感到了絲絲涼意!一定不是凡品!既然已經確定了四人的大致身份,一鍋端的計劃,也要就此開始了……」
「嘿嘿,裝模作樣的小子,再不講明身份,我可要動手了!」
騰格爾已經十分不耐的樣子,青色長劍又向前挺進了一尺!
揚雲看此情勢,自然已經明白不能繼續「漠然」了,若再弄得過火點兒,只怕就要直接開打,那可不符合揚雲的意願。
「你來一下。」
揚雲仍然對四柄長劍「視若不見」,只是淡淡地對騰格爾說了這麼句話,即從騰格爾與諾敏三人之間穿過,遠處走去。
「還敢在我面前裝?」
騰格爾冷「哼」一聲,青色長劍向前遞出,便欲刺向揚雲!
不過,青色長劍只遞出了半尺,便生生停住,只劃了個圓圈,就收了回來。
因為,騰格爾看到揚雲微微側身,對自己微微一笑!同時揚雲左手上,掏出了一個銀質牌子,牌子正面恰好對著騰格爾,上面分明刻有「乞顏蘇得」四個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諾敏等三人看著一起遠去的揚雲和騰格爾,心里都是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一向極是自負的騰格爾,竟然對這個少年言听計從,難道後者的背景,還要強勢一些麼……」
諾敏望著兩人逐漸消失的背影,心里泛起了諸多疑問,對揚雲的身份,也是愈來愈覺得深不可測。
當揚雲轉身的時候,是右側對著諾敏他們三人的。也就是說,揚雲左手上的物品,以及臉上的表情,並沒有給諾敏他們三人看見!
「下面就是要行離間之計了……」
揚雲心里,已經在開始分析騰格爾的弱點。行離間之計的第一步,自然是要把人分開才行,當著兩撥人的面,任你巧舌如簧,也是不可能成功的。現在既然已經分開,下面就是要各自擊破兩撥人的心理防線!
之所以將騰格爾劃為一撥,諾敏三人劃為一撥,也是根據實力來的,挑起紛爭後,要是實力差距太大,如何渾水模魚?只有兩撥人整體實力旗鼓相當,才能斗得兩敗俱傷!
而騰格爾具有最高的修為品階,最好的武器裝備,足夠和諾敏他們三人的實力相當!
「乞顏蘇得到底如何了?你最好講明白一些!」
待揚雲停步,騰格爾便十分急切地問道。
「這個乞顏蘇得,難道在這個隊長眼里,是佔有極其重要的地位麼?不對,他既然是來混軍功的,怎麼會記掛一個普通小兵的生死?這次神靖軍出動,乃是為了抓捕一個所謂的反賊而來,如果能把這有這麼大吸引力的‘反賊’抓住,軍功定然不小!這個隊長心里,應該還是記掛著我這兒,可能有關于‘反賊’的線索!」
既然有所求,揚雲便投其所好!
「剛剛有無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揚雲並沒有立馬正面回答,這樣做的好處是,既可以吊住對方的胃口,將談話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又能夠解釋剛才的行為,以博得好感,進而再取得信任。
騰格爾也不出聲作答,只是點了點頭,手中的青色長劍也仍緊握在手,並沒回鞘。
「俗話說得好,官場險惡,爾虞我詐之徒數不勝數,當官的品階再高,也不能說絕對安穩了。今日和你稱兄道弟,明日里在背後捅你一刀,這種事兒,也是極為常見的。」
听得這話,騰格爾臉色馬上變得凝重起來,做官,除了追求品階的提升,便是為了「安穩」二字,揚雲的話語,恰恰說到他心坎里去了。不過在表面上,騰格爾還是若無其事地道︰「你盡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到底是什麼用意?」
「也沒其它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一下,行走在官場,即使是武官,也得時時刻刻提防身邊的人使絆子……」
「你的意思是……諾敏他們心懷不軌?」
「嘿嘿,閣下既然已經猜到了,我也不再打啞謎了。實話說了罷,這乞顏蘇得的腰牌,是從他手中得來的!」
「哦?」
騰格爾臉上表情變幻,心里不知在想些什麼。
「前天,我在山里采藥,隱約听到了你們這支小隊里,除閣下之外的其他四人,在密謀一件事情。這件事情並非如何去抓捕反賊,而是商量著如何秘密地將閣下殺死!」
揚雲此時的神情,顯得極為鄭重。
騰格爾听此,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不屑神色,譏笑道︰「就憑他們幾個,又能耐我何?」
「這隊長對自己的實力,倒是頗有信心啊!難道他自信能一個打贏四個?」揚雲心里,也是略感驚訝。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正面以硬踫硬,他們自然不是閣下的對手,不過暗中下手的話,卻是防不勝防啊!」
揚雲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打開層層包裹之後,露出三根銀針來。
「這是乞顏蘇得身上的東西,我听他們說,銀針上是涂有碧磷血毒的……」
听到「碧磷血毒」四個字,騰格爾終于正色凝神,將銀針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又試著聞了聞,過了良久,才開口道︰「不錯,不過就憑他們幾個,可弄不到這種東西!」
「他們弄不到,可並不代表他們背後的人弄不到……」
騰格爾點點頭,若有所思,心中暗想︰「難道是父親的政敵,要置我于死地麼?」
過了良久,騰格爾才冷冷地對揚雲道︰「那乞顏蘇得,已經被你殺了吧?」
到這個時候,騰格爾也明白,反賊跟乞顏蘇得的失蹤,是半點關系也沒有的。
「嘿嘿,閣下料事如神,小子佩服之至!」揚雲對此並沒有隱瞞,騙人,半真半假,才是最有效的。「我之所以在剛才表現得有些跋扈,就是以免諾敏他們知曉計劃敗露,繼而狗急跳牆,做出什麼不好的舉動來……」
經過這麼多番話語,揚雲終于知道有一個兵士叫作「諾敏」。騰格爾的名字是什麼,現在仍然是不知曉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先他們一步,把他們殺死?」
「對!他們既然能弄到碧磷血毒這種東西,說不定還有更厲害的後招,我們只有搶在他們前面,先發制人,把他們三個統統殺死,才能最大可能的規避危險!」
揚雲開始用「我們」來稱呼,將兩人的關系牢牢綁在一起。
「你這話說得倒也不錯……」
騰格爾又是陷入思緒當中,過了片刻,問道︰「你這麼想幫我,到底是為何?」
「我只是想混個一官半職,不過苦無途徑罷了,而現下又恰逢閣下……嘿嘿,小子若是幫著閣下做成了此事,閣下難道還會虧待我不成?」
騰格爾以己度人,自然認為揚雲為求官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便沒有在懷疑他的動機,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揚雲的說法。
「不知閣下打算如何除掉他們三個?」揚雲見騰格爾神色,似是終于丟掉了戒備之心,便試著問道。
良久默然不答。
突然,騰格爾神色陡變,長劍揮出,指著揚雲的胸膛,獰笑道︰「你口口聲聲‘閣下閣下’,難道連我真正的身份都不知道麼?如此拙劣的演技,可別想蒙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