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沒那麼容易!」眼見該滿借機逃遁,石不語先是微微一怔,卻又旋即笑道︰「來來來,見識見識咱家的書法如何……」
伴隨著這句調笑的話兒,數行金字已于管城子的揮灑中凝聚成形,剎那間便已越過射向海面的該滿,逼得巨大的蛇軀生生落地,激起一片飛沙走石,數名閃避不及的海妖,更在這殃及池魚的舉動下,連哼都未曾哼得一聲,便化為肉餅。
顧不得向死不瞑目的部屬致歉,就地翻滾了數周方才穩住身形的該滿,急急盤起蛇軀,吐著深綠色的長信,嘶嘶鳴道︰「石不語,你莫欺人太甚,當咱家真的怕了你不成?」
「不敢,是我怕了你才對!」石不語微微一笑,管城子揮灑不止,數行詩句不斷成形,緊緊逼上前去起,不消片刻,便已在該滿四面築成鐵打般的牢籠。而除了這等手段之外,更有數枚金字在半空盤旋縈繞,一見該滿試圖月兌身,便轟然下擊,毫不留情。
如此不消片刻,那金字囚籠漸漸收縮,逼得該滿越發動彈不得,便欲撞擊出籠也不可得,只能不住嘶鳴,間或以毒氣攻襲石不語。附近的海妖見得事機不妙,急忙舍了對手來救,他們倒也知道這金字牢籠無法可解,因此略一試探,便將矛頭對準了身在半空、正摩挲著下巴、欣賞詩句的男子。
「群毆麼?」眼見眾妖雲集,石不語卻始終笑吟吟的負手而立,更無一點閃避之意,直到那位當先的鯊頭武士行將拋出骨矛時,方才輕喝一聲,同時舞動數般兵刃,驟然墜入妖群之中。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兵刃亂舞間,早已有三、四名海妖橫空飛起,摔出十余丈之遠……
那群海妖見狀一怔,氣勢登時為之一滯,卻在一名藍貝的呼喝下,再度撞將上來,打定了以眾凌寡的主意。石不語朗聲大笑,舞動銀盾,如同陀螺一般驟然轉動,將諸般兵刃盡數隔開。身形未穩,他已搖身化為饜嵫,咆哮一聲,岩刺林立;眾海妖促不及防,登時吃了大虧,慘呼還未出口,卻又駭然望見饜嵫就地一滾,忽的化為墨麟,射出無盡風火來……
如此不消片刻,待到墨麟化為巨猿,重重一拳擊出時,尚能立于原地的,便只剩下方才那位當先攻擊的鯊頭武士。拳風凌厲逼來,這武士驚得陷入石化之中,眼見斗大的鐵拳到得面前,竟是呆呆而立,連手中的骨矛都已當啷落地……
只是下一刻,巨大的拳頭忽的在他面前數寸處堪堪停止,帶起一股旋風。那武士想是嚇得傻了,便連逃跑二字都也忘掉,只知痴痴望著面前的鐵拳。石不語嘆了口氣,忽的收拳問道︰「恩,你知道要怎麼做了吧!」
那海妖點了點頭,彎腰舉起一柄落地的銅錘,咬咬牙,忽的朝自己腦門上重重一磕,頓時一聲未哼,徹底暈了過去。看其架勢,竟是如此干脆利落,怕是以往也曾如此干過……
「嘖嘖!果然夠爽快!」石不語伸出大拇指,由衷贊嘆一聲,旋即轉頭望想困縛于囚籠中的該滿,微微笑道,「那麼,該滿老兄,你又打算如何……恩,需要我借柄銅錘給你麼?」
該滿哪里還听得進入這種諷刺的話兒,嘶鳴一聲,忽的運起全身力量,驟然撞向金字牢籠,在這傾盡全力的撞擊之下,內圍的數枚金字登時遙遙欲墜,有了松動的跡象,見得如此,該滿更是精神為之一振,長吼一聲,再度撞將上去。
「有用麼?」石不語冷眼旁觀,管城子信手揮動,又劃出數行金字,「既然你這麼有興趣,我便多送一些給……」
話音未落,囚籠之中,已忽生異變。撞向牢籠的該滿,忽在觸及牢籠的剎那,陡然低下蛇首,青光閃過,一枚長角迎風而漲,驟然撞入金字的縫隙中。只听得一聲轟然巨響,數枚金字已被那青光腐蝕大半,而得了機會的該滿,顧不得額上疼痛,從那空隙處急急射出,撲向海面。
這忽如其來的一招,卻是出乎石不語的意料之外,待到反應過來時,該滿早已躍出十余丈遠。好在他的反應亦是極快,眼見追趕不及,急忙催動妖力,將那管城子化為丈二長槍,照著該滿逃遁的方向,驟然射出。
金槍帶著風聲,呼嘯而過,尚有五六丈距離時,忽的槍頭一抖,再度射出一道碗口粗細金光,勢若雷霆一般,剎那間便已趕上蛇尾,轟入其中。該滿卻也下得了狠心,見那金光射來,陡然搖動身軀,竟如壁虎一般,將小半個身子連帶蛇尾一並甩月兌,身軀一輕,頓時又飛得快了幾分。
石不語哪里肯舍,早在那金槍擊出之前,便已發動遁千里,身形一晃,此時已到了該滿的側面,張口一噴,便是數道妖旋,只見得五色光芒一閃而過,早已轟上蛇身……
那該滿雙目一片赤紅,眼見妖旋席卷而來,忽的張開血盆大口,于那獠牙中噴出一股黑霧,剎那間便已彌漫了方圓數丈。石不語只覺眼前一黑,鼻中又聞得一股腥臭,心頭吃了一驚,急急向後躍出。
而在這片刻之間,只听得水聲驟響,隨即沒了動靜。待到黑霧散去,這淺灘上哪里還有該滿的蹤跡,只余了那半截蛇尾仍在金光之下不住扭動,便如活物一樣,而復歸平靜的海面上,微微蕩漾開來的漣漪,則是很明確的道出了該滿的去向……
石不語怔了半晌,直到紅拂與灕家姐妹趕上前來時,方才模著鼻子,略帶郁悶的喃喃道︰「喵喵的!這家伙,難道是章魚、海蛇與壁虎的雜交體不成?」
伴隨著該滿的巧妙逃遁,這場戰斗已沒有了繼續的必要。殘余的一百多名海妖,眼見大勢已去,倒也沒有再玩什麼「田橫五百壯士」的把戲,乖乖束手就擒。石不語倒也沒有白起的那種癖好,只吩咐妖靈將他們好生看守,莫要多添殺孽。
而經得簡單審訊,眾人方才得知,今次跟隨該滿前來登陸偷襲的人馬,已戰了海妖族中能夠上岸人數的大半。換而言之,隨著今日戰事的落定,該滿在今後一段時間內,恐怕都無力再發動大規模登陸戰,這對于兵力吃緊的濱海而言,自然是絕好的消息。
「既然如此,我們是否還需要去征召妖獸,以及通知器宗中人?」歡喜過後,幽姬忽的想到此事,忐忑問道。她的心中,自然極為矛盾,一方面希望同族可以擺月兌被囚禁的命運,另一方面,卻又擔心他們橫行無忌、自掘墳墓。
「恐怕還是要去的!」石不語略一思索,便即沉吟道,「雖然海妖這面已不需要太過擔心,但我總覺得,申公義不會只有這麼簡單的一手……」
他所擔慮的,實際上,也是許多人心中所想的。申公義不是白痴,也不是自大狂,在以二十萬人馬進攻濱海時,他便應當想到濱海與登州、南狄、建川聯合後所具備的戰力,並不是不堪一擊的。那麼,他又為何有這樣的信心,敢于冒這麼大的風險?很顯然,在其手中,必然抓著一副至少有五六成勝面的好牌。
當然,或許這所謂的好牌,便是逆者與海妖的支持,但事情,真的只是這麼簡單麼?不知如何,石不語總隱隱覺得,在申公義的斗篷下,還藏著某些不可知的陰影,或許那些,才是他真正依仗的必殺技。也正因如此,妖獸與器宗恐怕還是要被拉下水來,至少,不能給逆者一一擊破的機會……
「恐怕,還是要去一趟天照!」重復了一下自己的結論,石不語從須彌戒中取出數百靈符,遞向幽姬道,「這件事,便交與你去辦吧!免得妖獸誤會你受了我的脅迫!」
幽姬微微一怔,隨即輕應了一聲,接過了那些靈符,肅容道︰「我知道了,明日清晨,我便起身趕赴天照,爭取十余日內返回……」
「最好不過!只是,你注意方法,若是它們真不肯出力,也不必勉強!」石不語淡然一笑,忽的放低了聲音,柔聲道,「關鍵是,保護自己,莫要……」
「莫要中了我這弟弟的花言巧語!」話音未落,紅拂的聲音,已在旁輕輕響起,下一刻,
兩根玉指已極為準確的掐住了石不語的面頰,令他後面的囑咐,都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囈語。
直到半晌過後,在听得無數討饒兼獻媚的言辭後,余怒未消的紅拂方才放開了身旁的男子,忿忿道︰「為什麼我是最後一個知道你還活著的人?」
石不語揉著隱隱做痛的臉頰,心有余悸的應道︰「那是因為姐姐大人你,既沒有固定地址,也沒有電子郵箱,甚至連移動電話都沒有……」
這一招,乃是石不語的獨門絕技,每逢無法解釋或不願解釋時,便扯出一堆現代名詞,轉移對方的注意力。紅拂與他相處日久,卻是不吃這一套,當下掃了他一眼,伸出玉掌道︰「拿來吧!」
石不語微微一怔,愕然道︰「什麼?」
紅拂淡淡笑道︰「信,給器宗的信!別告訴我,你方才骨碌骨碌的轉著眼珠子,不是在打著讓我跑腿的歪主意!」
石不語尷尬一笑,從懷中取出那封昨日寫好的信箋,訕訕道︰「這個……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姐姐也!」
紅拂信手接過,沒好氣的擺手道︰「不必說了!你若再說下去,我便該是貌若天仙,大慈大悲了……」
「開玩笑,天仙怎能與姐姐您相比!自然是貌勝天仙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