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奇特的藤蔓陡然刺入皮肉,石不語幾乎忍不住呼出聲來,好在此時附近的異獸也在同時慘呼連連,反倒掩蓋了他的一聲悶哼。略微定了定神,他低頭望去,這才發覺捆縛自身的藤蔓頂端上,不知何時已生出許多細小的針刺,扎入了皮肉之中……
這些針刺如同水蛭一般,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微蠕動,從人體上吸取著血液,隨即透過半透明的藤蔓,向著崖頂輸送而去,卻不知目的地在何處。實際上,不僅是石不語,在他附近的那些異獸也都得到了相同的待遇,而從它們的反應來看,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受這種酷刑了……
「明白了,原來這些異獸被捆綁在這里,是為了……」幾乎在一瞬之間,石不語便已相通了其中的關節。強忍著身上傳來的酥麻疼痛感,他輕輕彈了彈還能活動的手指,化出了一藤蛇,指揮其沿著崖壁徐徐爬將上去。
借著藤蛇的視野,石不語很清晰的望見,藤蔓中的血流正緩緩流向那片石台,而它們的最終集結處,便是那棵生長在石台中央、散發著暗紫色光芒的七葉藥草。鷫與五六只怪禽,正團團擁裹在那藥草四面,貪婪的吸取著藥草上散發出來的紫光,看它們的神情,顯然極為陶醉……
「吸毒?」這是石不語在查明情況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實際上,那也與他所猜測的相差不遠。這株藥草,名為殷浩藤,能夠將天地間的戾氣轉為毒素,進而通過葉面散發出來,毒害附近的生物,而又以其血肉為食,乃是極惡的一種植物。
只不過,對于同樣由天地戾氣凝聚而成的鷫而言,這殷浩藤散發的毒氣卻是極好的美味,而且常年吸服,還能夠迅速提升自己的實力。也正因如此,在發現這株殷浩藤的存在後,鷫便遷移至此處築巢,同時大肆捕獵異獸,用來飼養這株殷浩藤……
自然,這些情形,石不語是不清楚的,不過,只要知道這藥草對于鷫極為重要也就夠了。片刻之後,那些藤蔓似乎已經吸取了足夠的血液,漸漸松開了針刺,重又恢復到原先的狀態。而幾只異獸經歷了多次的吸取,已經差不多成了干尸,自然也就從藤蔓中月兌離開來,隨風飄下了懸崖……
如此一來,藤蔓上頓時便多出了幾處空余,那鷫察覺到情況,趕來觀望了片刻,忽的抬頭向著幾只怪禽鳴叫了數聲,隨即展翅飛騰而去,看那意思,大概又打算去捕捉幾只獵物,以便繼續充實「血庫」。
石不語自然巴不得它離去,見得那巨大的身影消失于黃昏的霧靄中,頓時長出了一口氣,一面指揮著藤蛇監視那幾只怪禽,一面低頭思索起如何對付那藤蔓來。從方才的情況來看,這些藤蔓雖然有著一定的生命,但智略卻並不高,其吸血捆縛都只是出自本能,如此看來,如果自己及時縮小變形的話,應當有一定的幾率月兌身而出。
只不過,為了保證成功率,在躊躇片刻後,石不語還是召出了五六條藤蛇,命它們牽扯這藤蔓,盡量向外拉扯開。片刻之後,在確定已沒有遺漏後,深深吸了口氣的男子,陡然搖動身軀,頃刻間便已化為犬形……
他的身形既小,那些藤蔓在微微一滯後,也下意識的便想向內收縮,只是早已準備待命的五六條藤蛇,在此刻同時向外扯動,發揮了牽制作用。而就在這瞬息之間,石不語已驟然墜落下去,擺月兌了藤蔓的束縛,下一刻,金烏的身形已陡然出現在半空,牢牢托住了下墜的男子……
這一系列舉動的完成只在瞬息間,待到那些藤蔓察覺到不對而發出類似于報警的嘶嘶低鳴時,石不語早已月兌身而去。五六只怪禽正團團擁裹在那殷浩藤旁,聞聲齊齊趕來,卻見藤蔓上又空了一塊,不禁彼此面面相覷,一時模不清頭腦。
只是其中一只怪禽,偶然帶著疑惑轉頭望去,卻見那無人看守的殷浩藤旁,不知何時已多了一位騎著金烏的男子。微微一怔過後,它登時長鳴一聲,振翅撲將過去,不待近身,便已噴出數道黑氣,其中帶著極為腥臭的味道……
石不語正欲伸手去摘取殷浩藤,見得五六只怪禽撲來,雖然有些吃驚,但也並不懼怕。這些渾身烏黑的怪禽,正如大戶人家的看宅打手,雖然有那麼幾下子,但終究上不了什麼台面。當下一拍金烏,他已騰空避過幾道黑氣,下一刻,隨著玉笛的吹響,悠白、小濟、小白、玄墨都已現出身形,紛紛咆哮著迎上了對手。
可憐那幾只怪禽,向來仗著鷫橫行霸道,自身的實力不過中階異獸而已,如今對上了以悠白為首的一干妖寵,正好比石將軍賣豆腐——人硬物不硬,只在片刻的纏斗後,便已落于下風,只能仗著身形靈活四面閃避。
又斗了片刻,其中一只怪禽眼見情勢不妙,急急月兌離戰場,便欲逃遁趕去報信。石不語早已在旁監視了片刻,哪里肯放它離去,搖身一變,化為金烏趕上。數道妖旋過處,那怪禽之悲鳴了一聲,便帶這血肉模糊的半身墜落下去,與連日來無辜送命的異獸作伴去了……
而伴隨著它的身死,原本就已捉襟見肘的怪禽,頓時更難抵擋悠白等獸的進攻,石不語唯恐夜長夢多,也毫無矜持的參與其中。如此一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之後,這里還站立著的生物,便只剩下立在石台上的一人五獸……
「抱歉了!這一次,卻顧不得你們了!」向著懸崖下吼聲連連的異獸拱拱手,石不語輕輕化出一柄小鏟,忍著那殷浩藤散發出來的腥臭味,將其連根挖出,隨手丟入了須彌戒中,隨即搭乘著金烏,極為愜意的揚長而去。自然,在那之前,他很是留心的從幾只怪禽面前經過,將離去的方向明確的傳達給它們……
大約兩個時辰後,一聲尖銳的長鳴聲,驟然在這石台上響起。方圓數里之內的一切生物,在听聞這充滿怒氣的聲響後,都在第一時間打了個寒噤,下意識的尋找起避難所來。幾只倒霉的禽鳥略晚一步,還未來得及落地,便被青色的身影一閃而過,生生撕成了碎片……
也怨不得那鷫如此勃然大怒,它自得了殷浩藤之後,便終日守護培育,費了多少精神元氣來促其生長。眼見再過小半個月便能趁其成熟時吞服,卻突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人生生奪走,又怎能不大怒失態?
好在那殷浩藤雖然被連根挖斷,但本身的靈力尚未喪失,只要及時尋回栽種便有恢復的希望。因此,在一連屠殺了數十只異獸發泄了怒氣之後,頭腦漸漸恢復清明的鷫終于意識倒這一點,開始沿著幾名部屬所指的方向尋找蹤跡。
自然,以它的生性狡詐,不會不明白這其中或許藏著什麼玄機。只是,那殷浩藤對它而言實在太過重要,萬萬丟失不得。況且它自恃實力超群、又能夠飛行,也不將那些獸類放在眼中。這卻應了那句古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鷫的命運,卻也在這一刻便已注定下來……
大約半個時辰後,沿著這個方向細細搜索的鷫,終于在逐漸增加的不安前,望見了數道奇怪的身影。這幾個身影卻有些奇怪,它們並不似其他異獸那般以四足著地,而以兩腳行走,而體型也極為廋弱,看上去幾乎沒有什麼力量。
自然,鷫不是什麼生物學家,它也不關心這些東西究竟應該歸入什麼,它只知道,這些生物,與自己部屬所描繪的偷盜者極其相似,這便意味著,或許那株殷浩藤,便藏在它們的身邊……
仿佛為了印證它的猜想,那些生物中的一只,忽的打開一口黑漆漆的圓狀物,往其中加了些水,停頓了片刻,伴隨著銀光的閃耀,他的前爪中忽的多出一物。鷫一看之下,幾乎忍不住便要撲將下去,那東西不是別的,正式它苦苦搜尋了半日的殷浩藤……
而在此時,那生物已將殷浩藤隨手丟入了圓狀物中,他的幾名同伴交談了幾句,忽的射出一團火焰,將圓狀物下的木柴點燃起來。到了此時,鷫便是再笨也已明白,這些生物,似乎想把自己視若性命的殷浩藤給……
驟然低鳴一聲,從鼻孔中噴出兩道黑氣的鷫便欲撲將下去,只是才一下滑,它又登時振翅上飛了數丈,躊躇沉吟起來。停頓了片刻,狡猾的怪禽忽的掉頭而去,先沿著四面的平原繞行了一周,確定數百丈內的確沒有異獸的潛伏,這才重新飛回原處。
雖然如此,它仍然有些不放心下面的生物,又以神念遙遙探測了一番,事實證明,那些生物雖然有些妖力,卻並不是自己的對手,即便聯合攻擊也未必能夠抵擋得住自己。到了此時,鷫總算放下了心頭的疑惑,眼見殷浩藤逐漸散發出白氣,它終于忍耐不住,驟然收起雙翼,帶著尖厲的長鳴聲,如電光般射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