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上書房。
上書房是皇宮中專門規定給皇帝讀書的場所,但此刻這讀書之地,卻有一批身強力壯的少年在空曠之處扭打在一起。他們在練習布庫,也即是滿族的一種角力游戲。
這些人年紀雖小,卻身手靈敏,用勁刁鑽,顯然非一朝一夕練就的。
在這群少年的上方,年不過十五六的康熙正專心致志的拿著一本《史記》閱讀著,他正讀到高祖本紀,對于項羽、劉邦這兩個絕頂的人物,猶然神往,對身旁的人道︰「子清,你怎麼看項羽、劉邦這兩個人。」
站在殿下的一位英俊少年听了康熙的發問,立刻回答道︰「當年讓奴才學習《史記》的時候,家父曾說過論剛猛強悍,劉邦給項羽提鞋都不配,但論意志的堅韌不拔,一百個項羽也及不上一個劉邦。」
英俊少年正是李翔與江寧遇到的曹寅,自從曹家遷回京師,康熙立刻將曹寅調為自己的近身侍衛,可見對曹家恩寵。
康熙听了曹寅的話,大感認同,道︰「項羽、劉邦兩個不同類型的男人,不同領域的對決,真是了不起。」他很喜歡漢人文化,正是因為喜歡,心中也存著一絲忌憚。
一篇高祖本紀,將劉邦從布衣到皇帝的傳奇一生寫的活靈活現。《史記》這不僅僅是一本介紹歷史的書,還是一本前人留下來的寶貴經驗,書中介紹了項羽失敗的原因,劉邦勝利的原因,將劉邦的堅韌隱忍用人、張良的高瞻遠矚、韓信領兵的詭異、陳平的謀、範增的奇無不刻畫的淋灕盡致,若能讀通讀懂,深入的理解了當時項羽、劉邦、張良、韓信、陳平、範增這幾人,從他們這些人中領悟到一些東西,就是一位可造之才。
不僅僅是《史記》,任何一本史書,任何一本兵法都是如此。
漢人擁有幾千年的文化經驗,只需理解其中的皮毛,即有不凡的成就,漢人若是發展起來,將會是何其的可怕。
盡管康熙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漢人勝過滿人太多。他們滿人騎馬射箭還可以,但真正能夠安邦治國定天下的又有幾人?
「皇上,主客清吏司曹大人求見。」
這時太監總管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康熙稟退了殿下的布庫少年宣曹璽覲見。
曹璽原來是內務府的營繕司郎中,但因身負對付江南天地會的重任,離職擔任江寧織造,通政使司通政使,現調回京城,讓康熙安排在了戶部,擔任主客清吏司,負責接待外賓事務,暗地里依舊兼任通政使,充任他的耳目。
「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曹璽一絲不苟的跪在了康熙的面前。
康熙讓曹璽平身,親熱問道︰「曹愛卿此時來見朕可有要事?」
曹璽道︰「奴才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今日當值時,鰲拜的護衛突然來戶部說緬甸的小王子諸葛正來大清了,讓奴才登記在案,並且準備上好的庭院相待。」
康熙沉吟片刻,笑道︰「鰲拜這是要對付吳三桂了……他將自己當成什麼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朕毫無所知,獨斷獨行,著實可惡。」他年紀不大,但八歲登基,坐在龍椅上冷眼看盡了文武大臣的明爭暗斗,城府極深,喜怒不形于色,便是此刻心中充滿讓一個家奴站在頭上的屈辱,臉上也看不見任何表情。
其實康熙很清楚,對付吳三桂是勢在必行的。三藩年年向朝廷拿著巨額的軍餉,貪得無厭的吸著他的血喂飽自己。長期以往,只會此消彼長,讓三藩越做越大,不好控制。鰲拜此舉是明智的決定,但他忍受不了。他已經親政了,鰲拜卻沒有交出輔政大臣的權力,處處以輔政大臣的名義壓他一籌。他不願意當一個沒有實權的帝王,不願意在鰲拜的陰影下活著。他是皇帝,容不得鰲拜爬在他頭上,哪怕鰲拜做的是利于大清的事情,他也不允許。
曹璽道︰「皇上息怒,鰲拜有失臣子之禮,妄自尊大,早已大失人心,只是鰲拜一黨監管文武,諸多大臣敢怒而不敢言。只要時機一到,陛下取得先機,必可掌握主動。臣此來是發現一件奇事,鰲拜先是命奴才為諸葛正準備住處,但根據奴才的調查,鰲拜將他在西城的一棟豪宅送給了諸葛正,並且還讓人挑選侍婢奴僕,對他極其優待。」
康熙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一副感興趣的表情,道︰「這個諸葛正不簡單啊,看來他不僅僅只是一枚棋子,還是一位有著特殊能耐的人才。」他在三年前就已經開始暗中了解鰲拜,知道鰲拜的為人。鰲拜非常的勢利,只要有利用價值,他可以如王莽一樣,禮賢下士,但如果對方失去了利用價值,他能立刻翻臉不認人,一腳將對方踢開。越重要越有用的人,他會越重視,不惜任何金錢任何物品。班布爾善是鰲拜的心月復,官居侍衛內大臣拜秘書院大學士。鰲拜酷愛寶馬,有一匹稀世奇珍汗血寶馬。寶貝的王孫貴族希望看一眼都不行,但班布爾善表示對馬的喜愛後,鰲拜當即二話不說就將馬送給了班布爾善。
李翔能得鰲拜又送宅子又送下人,一定有過人之處。
康熙念此問道︰「這個諸葛正年紀多大?」
曹璽答道︰「二十歲上下,興許不到一些。」
康熙沉吟片刻道︰「他是緬甸人,卻姓諸葛,據朕所知,雲南那邊的人將三國時期,平南的諸葛亮視為神人。此人應該仰慕漢人文化,才取此名。子清近日你不用當值了,找個機會與此人結識。朕想知道他是個什麼人,有什麼能耐,讓鰲拜如此的看中。」
曹寅心思機敏問道︰「皇上是想將他收為己用?」
「不錯!」康熙視曹璽、曹寅為近臣,對他們也不做隱瞞道︰「朕第一個要除的即是鰲拜,次之便是三藩。吳三桂乃三藩之首,就算這個諸葛正是個庸才,也能大用,更何況是個人才?鰲拜活了那麼多年,朕相信,他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只要是人才,朕便希望他能為朕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