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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飯過後,蜀州會館的人便集結在了一起,稍作交代,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往法華寺而去。
法華寺乃是皇家寺院,建立時間比較早,起初只是一個小寺廟,後來因永樂登位,大肆興建廟宇,而這法華寺也因在京城之地備受矚目,也由此被永樂奉為太廟。每年都會找那些個寫青詞,研究陰陽學的官員們選一個好日子進行上香祭祖,後來推算出四月二十九是一個好日子,于是每年都定在這一日。
起初,每年的四月二十九這天都會有一大堆皇家衛隊浩浩蕩蕩的從紫禁城奔赴到十里之外的法華寺。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歷代皇帝作風的問題改觀,直到嘉靖這一代,他曾經以二十二年不上朝名聞天下,再加上他這個只信道不信佛的作風,于是對于這個每年一度的太廟進香自然也不會去理會,從此法華寺便很少有皇族前來進香了。
所以到如今,本來是皇家進香祭祖的大日子,卻成了法華寺的一場廟會,也算是嘉靖皇帝鬧出的一個笑料吧。
正堯一行人出門便直往法華寺而去,而這一路上卻是令正堯也不得不再次感嘆一番。
由于是廟會的頭一天,周圍的街道上早已經擺滿了各色的攤位,有賣首飾的,有賣食物的,有賣香臘紙錢的,有賣奇玉異石的;有大聲吆喝的,有討價還價的,有推車游走的,更有現場作秀的…
如此熱鬧的景象,比之之前在蜀中的詩才大會,雖性質不同,但熱鬧程度卻是相似。由此也足以見得在京城繁華地帶,人們的生活卻是不錯,至少茶余飯後還能出來游走,總好過終年在田間耕作,無暇朝會的普通鄉村的農家人。
從蜀州會館到法華寺其實不算遠,最多半個時辰的路程,一行人閑庭信步的在大路上走著,不知不覺間便已然到達目的地。
法華寺。
三個金色的大字赫然在目,在紅紅的牌匾上顯得是那般的蒼勁有力,法華寺也因此增添了一股與眾寺院不同的威嚴氣息。
「百年寺廟!果然威嚴!」張誠一走近寺廟門前,忍不住又贊了一句。
這時寺廟只見大門是敞開的,已經有很多游人信徒在門口進進出出,可以想象,法華寺的香火有多麼的旺盛。見來往的人越來越多,正堯等人也不多做逗留,隨即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法華寺不愧是皇家寺院,四周金碧輝煌,一進大門便能感受到來自皇家的那種大氣。」正堯也感慨的說道,比之烏禪院,這法華寺多的是那種氣勢上的威嚴,建築上的雄偉。
鄒岑微微一笑,道︰「確實如此,走吧,咱們到里面轉轉吧,前面有一個簽堂,大家可以去求一支簽。听說這里的簽很靈的,而那解簽的玄覺大師解簽也是很準的!」
「求簽?那好啊,張誠你老是這副文縐縐的樣子,去求一下姻緣,我們也很想知道哪家有耐性的女子會受得了你這樣!」
袁海雲立即指著張誠開玩笑道,對于這兩人,寧安不與正堯爭執的時候,也就他們兩斗嘴厲害了。
「你…」
「哈哈哈哈!」
袁海雲的話說的可謂是一針見血,這讓一向之乎者也的張誠頓時啞口無言,引得一眾人嬉笑不已,這張誠也有害羞的時候啊。
「嗯,走吧,去瞧瞧也是好的。」說到這里,柳彥的神情變得有些異常,然後不待眾人有何反應,他便獨自一人往所謂的簽堂而去。
這一切正堯自然看在眼里,他雖然不怎麼相信求簽問佛這種事情,不過他知道柳彥肯定是為了那個未過門的妻子,他如此神情想來也是想要去求一支姻緣簽,只望能早日與那未婚妻結成良緣。
「要求,也是你先求啊,你須得知道咱們讀書人都是先國後家的,海雲你是個大夫,你爹肯定想讓你早點繼承衣缽,如果你不早點取個妻子回去,你爹可是不放心的哦!」正堯也跟著開玩笑說道,隨後立即加快步子,往前走去。
只見袁海雲一臉惱意的追了上去︰「李正堯,你也來取笑我!!!」
其實袁海雲在蜀東一代還是很受女孩子歡迎的,有些女子她就喜歡那種誠實穩重,體型偏胖,又有技術的醫生,而且袁海雲家底也有不少。也正因為如此,隔三差五的媒婆便來介紹好姑娘,而袁海雲也頗為害羞,于是袁海雲索性離開蜀東的醫館,來到了正堯家里,這樣是為什麼袁海雲會一直住在正堯家中的一個原因。
袁海雲又惱又氣又害羞的表情著實令眾人笑料不已,連張誠也難得的笑出了聲來。
正堯三步並作兩步走,很快就來到了簽堂。只見此時柳彥已經雙膝跪在草墊上,兩眼緊閉,一副虔誠的樣子,手中拿著一個簽筒,雙手均勻的搖動著。
「嘩嘩嘩~~~」
簽筒里面發出陣陣竹簽踫撞的聲音,柳彥依舊緊閉著眼楮。
「砰~」
一根竹簽終于從簽筒中拋了出來,落到了地上,柳彥終于睜開了眼楮,放下手中的簽筒,拾起了那掉在地上的竹簽,起身走向了旁邊的一個年有六十的粗布麻衣和尚。
這個粗布麻衣和尚看起來像是沒有睡醒一樣,把眼楮虛張著,不知情的,還以為他的眼楮有問題。
這時正堯也湊了過來,輕輕拍了拍柳彥,示意他不論是什麼結果,都要放開心懷。
「大師,有勞!」
柳彥簡單的說了兩句,不過他的神情卻是與往日大相徑庭,似乎這個簽對他很重要。
老和尚接過竹簽,剝開表皮的紅紙。緩緩地抬起頭,然後瞄了柳彥一眼,用以很沙啞的聲音說道︰「緣深緣淺如一夢,浮萍飄搖多有凶。本來雲散不相識,奈何故地又重逢。」
見老和尚嘴里嘟嚕著半晌,只說了這麼一句詩,並沒有給出什麼解釋,柳彥也听得有些莫名其妙。這是簽文,雖然與詩歌形式差不多,但是其中的寓意,也並不是平常那般可以解釋的,與一般詩詞也有著一定的差異。因而即便柳彥才高八斗,但是他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具體講的什麼,還得靠這和尚解釋。
正堯听得老和尚念的簽文,從字面上看去,大有不妙之意,心中也不由的為柳彥擔憂起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所問姻緣可不怎妙啊!所謂有得必有失,如果施主想要這段姻緣成功,那付出的代價也是很大的。緣分本來就是如夢一場,但這卻是一場孽緣,施主可要當心了,如果就此作罷,尚且還有回轉余地,否則他日重逢,定當有些事情令施主無法接受。切記切記!」
老和尚玄覺雖然沒有言明其中所謂的夢,孽,凶,無法接受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但是從他的語句之中便不難看出,這個簽文並非上簽。
听完老和尚玄覺的解釋,柳彥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哈哈,咱們走!這個簽不解也罷,哪有人解簽沒有一句好話,全是大凶之樣的,大師你這是在佛前糊弄人家呢?」正堯頓時就不高興了,這老和尚也不看看情形再解簽,明明柳彥的神情已經顯得很失落,這老和尚不說些寬慰的話,反而句句是凶,這讓正堯如何能不氣。
老和尚玄覺听正堯如此說,並沒有表現出不悅之色,只是稍稍皺了一下眉頭,然後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看著正堯道︰「施主切莫在佛堂面前動怒,老衲所言皆是照著簽文來解,不敢打誑語。若是施主不信,不妨也來試試。」
呵!這老頭竟然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那有恃無恐的樣子令正堯很是不爽,尤其是他說話慢吞吞的語速,真的讓他渾然不自在。他當然知道老頭是在照著簽文說事,只不過這老頭也太不會看人臉色說事了。
不過正堯還真較上勁了,或許是想讓柳彥想開一點,或許是想要轉移柳彥的注意力,正堯立即到旁邊拿了一個簽筒,也學著柳彥的樣子,雙膝跪在草墊上,雙眼緊閉,一副虔誠的樣子,搖動起了簽筒。
正堯搖出了一支竹簽,笑了笑,起身往玄覺走來,他倒是想看看,這玄覺會給自己怎樣一個解釋,「來,大師請吧!」
「施主可是問姻緣?」玄覺並沒表現出什麼表情,而是很隨意的問了一聲。
「是吧,就算是吧!」正堯含混的說道,其實他可不怎麼信這種事。
玄覺听正堯這樣答話,臉色突然變了一下,似乎夾帶著絲絲不悅︰「施主這番態度,恕老衲無從解簽。」
這時正堯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太過隨意,畢竟這里是人家的地盤,于是轉口道︰「抱歉抱歉,剛才是在下唐突了,有請大師解簽。」
正堯明白,這佛門中人也是很講究的,你可以不信他們,但是你不要讓他們知道你不信他們,這樣就等于擺明了不給人家面子,誰都會有些不悅的。
「巍巍高山一片天,紫氣東來福壽延。悠然羈蕩任我行,苦盡甘來得善緣。好簽!好簽!這真是老衲生平解得的最好的一支簽。」玄覺剛剛一念完,頓時開口大贊起來,這倒是令剛剛進來的袁海雲張誠等人一陣驚訝。
「哦?看來我們正堯好事近了,竟然求得如此的好簽,做叔叔的可是要恭喜你了!」
一旁的鄒岑也是樂開了花,自己本無子嗣,也未成家,四十來歲孤身在外,如今與正堯重逢,大有默認正堯為義子之舉,自當喜從心中來。
一旁的袁海雲不禁笑了笑,也開始調侃起正堯來︰「這下好了吧,沒把我的事說成,反倒是說成了你的事了!哈哈哈。」
一般人都以成家立室為榮,自古有雲不孝有三,無後最大。這沒成家自然是無後的最關鍵的地方。而如今正堯一行人卻因誰有姻緣而感到犯難,或許這就是風流才子故有的吧。要知道,成了親,結了婚,那些青樓煙花之地自然要盡量避而遠之的。
「這也就是大師寬慰我的,我現在連意中人都還沒有呢!」正堯頓時顯得有些尷尬,說到「意中人」的時候,不禁臉都紅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不打誑語,是什麼就是什麼。依簽直言,確實是好簽。天高地闊,山峻氣清。紫氣東來,福壽延年。羈蕩自如,終得善緣。而且這紫氣也絕非一般,紫乃貴之象征,若沒有解錯,這姻緣不僅本身好,而且對你的仕途還很有幫助,可謂一舉三得,名利色三收啊。阿彌陀佛,說著說著,施主,老衲也得恭喜你了!」
玄覺說的煞有其事,令眾人皆是大驚。如今的正堯已經名滿京城,如果說在仕途上還有幫助的話,那這位潛在的女子即便不是皇親國戚也至少是個朝廷大員的官家千金。如此,正堯他日一飛沖天,蜀州會館的這麼一幫人那豈不是也可以借此飛黃騰達?
于是眾人紛紛笑顏相迎,走到正堯身前進行道賀。
「什麼?如果這樣,那我豈不是還真的能當上駙馬?不對,靖王也很有勢力,當上郡馬也一樣是飛黃騰達啊!紫氣東來,那東邊…」
听完玄覺老和尚所言,正堯便口中喃喃自語起來。說著,不由地把頭猛地往東邊看了去,而這東邊就是寺廟的大門所在。
可惜的是正堯卻什麼也沒見著,笑了笑,準備轉身。而就在這時,突然一個人從大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