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不時的吹起了涼風,剎那過後,天雷滾滾,竟然下起了滂沱暴雨。
屋外站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即便面對著大暴雨的襲擊,依舊沒有撤離之意,看來人都有湊熱鬧的習慣,風雨無阻。
袁海雲一行人跟著走了過來,這個時候,很自然的,袁海雲又扮演起了法醫官的角色,立即蹲子,對那具無頭男尸進行檢查。一旁的柳彥與張誠則是在屋子里四下打量,看看有沒有遺留的線索,因為與正堯相處久了之後,兩人或多或少對破案細節和流程有了一定的了解。
至于正堯,他很輕松的走向了坐在床上發傻發愣的那名四十來歲的男子。男子驚慌失措的樣子無比的猙獰恐怖,宛如黑夜里的夜叉,雙目怒瞠,眼角還有絲絲血漬,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那具尸體噴濺上去的。兩行森白的牙齒不停地顫抖著,仿佛屋子里的溫度一瞬間降至零點以下。而那男子渾身裹著被子,大口的喘氣,應該是內心的恐懼已經上升到了極點。
一個人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自己面前,而且還是被割去頭顱,如果他的表現是在演戲,那麼只能說他完全可以拿到奧斯卡影帝獎了。
因此,正堯更加可以確信,眼前的這具尸體與此人無關,而且,從此人的表情也可以看出,到現在為止,此人似乎都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或許死者與他的關系非常的要好吧。
那人不停地抽搐著的喘息聲好似外面越下越大的雨水聲,急促不定。
「大叔…大叔…」
正堯見勢不妙,于是便緩緩的走了過來,輕言細語的說道。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情緒極度的不穩定,如果自己不好好安撫,別說到時候問不出什麼來,很有可能還會招到那人下意識的排斥,甚至動武。要知道,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已經很難有理智,一旦有人進入他自己的安全區域,他就會感受到來自外界的侵犯,很自然的出于自我保護,動武並不是不可能的。
正堯順勢將手輕輕搭在了那人的背部,然後很有節奏的慢慢滑下,旨在為那人順氣,讓他不必如此難受。
那人抬頭看向了正堯,見正堯一臉笑容,並無惡意,于是整個人也漸漸地輕松了許多,呼吸也較之前均勻了許多。
外面的雨勢好像止不住似的,越發不可收拾,只見那些圍觀的人也都紛紛考了過來,原本不大的屋子,現在已經集結了很多好事者。正堯擔心現場會被破壞,雨勢給了寧安一個眼色,示意她讓讓小曦做好準備。
畢竟小曦的武功不賴,眼下靖王的侍衛還沒有趕到,只能寄托小曦了。
而這一邊,袁海雲卻已經有了結果。
「王爺,正堯,你們過來。」
袁海雲一邊翻動著尸體,一面對著靖王和正堯等人說道。
很快,正堯安撫好了那人之後,便走了過來,而靖王也同時來到了袁海雲身邊。
正堯下意識的給張誠點點頭,示意他做好一切記錄,儼然將張誠當成了衙門的師爺。
「死者年齡四十到五十之間,體型偏胖,個子高大,右手手腕有明顯的老繭,應該是江湖中人,練過武;死者左手手臂上,同樣有一塊梅花標志的紋身,應該是某種身份的象征;死者身上並沒有踫撞擦傷的瘀痕,顯然死者之前沒有與人發生過糾纏,也沒有掙扎的跡象,很有可能是死者在失去知覺時被人割頭死亡;頭部傷口很整齊,是被人一刀斃命,凶器是一把很鋒利的刀或者是有刀刃的物體;死者身上還有酒精的味道,這個不排除死者死前曾喝過酒。」
袁海雲一五一十的說出了自己的檢驗結果,與正堯所想的不謀而合,而一旁的張誠則是一筆一劃的將袁海雲所說的系數記錄下來,正堯也不得不嘆服張誠那過「耳」不忘的本事,不去當史作家,還真的有點對不起他那強悍的記憶力。
「王爺,三弟,你們看。」
這時,柳彥站在木桌旁邊,手里拿著茶杯對著靖王和正堯說道。
見柳彥似乎發現了什麼,一眾人便立即按了過去。
「看,這個茶杯里面還有水,應該是用過的,不過這茶杯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柳彥端起茶杯聞了聞,對著眾人說道。
「奇怪的味道?」
靖王和正堯都不解的將茶杯拿了過來,仔細聞聞之後,並沒有發現什麼。而寧安和朱祿穎也跟著湊熱鬧,依舊如是,這倒是令眾人開始疑惑起來。
「沒錯。說來慚愧,實不相瞞,當初柳彥就差點因此而毀了一生。」
說到這里,正堯自然明白了柳彥的意思,于是道︰「你確定這茶水里面有五石散?」
五石散?靖王不由地睜大了眼楮看向柳彥,他可從來沒想過柳彥竟然會服用五石散。
「我敢肯定。因為以前我服用大力丸的時候,不喜歡那種刺激的味道,于是我會在里面添加一種香料,這種香料只有雲南才有的產。而這種香料是白色粉末狀,一旦與五石散混合,便會變得無色無味,一般人根本不會察覺。這兩種東西混合到一起對別人來說或許並沒什麼異常,但是對于我來說卻是深有體會,一杯茶水竟然可以無色無味,沒有問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說著,柳彥將茶杯遞給了袁海雲,讓他進行進一步的檢驗。
袁海雲拿在手中端詳了片刻,聞了又聞,看了又看,最後也不禁點點頭,「沒錯,柳彥說的是真的。這五石散本來就有讓人得以放松的作用,不過分量一旦過多,會讓人導致疲勞,乃至失去知覺,這也是為什麼死者會在死之前失去知覺的原因,我想他一定是喝了這杯茶。」
听袁海雲這麼一說,正堯也覺得很有道理,一個人即便是睡著了,但是也不可能一個人被殺,另一個人完全沒有感覺到,想來兩個人都是失去知覺了的。
想到這里,正堯覺得有必要向那坐在床上的人問個清楚,此件事情到現在已經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大叔,你現在可好點了?」
正堯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本想用茶水給那人壓壓驚,不過那茶水既然已經被放了五石散,也只能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對話了。
「你…你們是…是什麼人,我…我不認識你們,你…你們想要做…做什麼?」那男子已經平靜了許多,不過還是出于自衛,不得不顯得有些緊張的看著正堯和靖王等人。
「大叔,你別怕。我知道,這件事與你無關。吶,那位是靖王爺,他是一個明白事理的人,你只要說出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今天白天和剛才死了的人是誰,與你有什麼關系,相信王爺一定會秉公辦理的。」
正堯這叫做動之以情,盡可能的說些安撫的話,至少讓對方在心理上不是很排斥,如此一來,自然就是事半功倍了。
那人疑惑的看了看靖王,然後又看了看正堯,疑惑的說道︰「他…他真的是靖王?你…你說的是真的?你…你相信我?」
那人的自我保護意識還是很強,至少,到現在他都還不敢完全相信正堯的話,于是試探性的問道。不過這個試探似乎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期望。
正堯微微一笑,手中桃花扇隨即一開,神情自若的說道︰「沒錯,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和王爺絕對不會冤枉任何人的。」
那人看著正堯一臉輕松的樣子,似乎不像是在騙自己,而一旁的靖王,眼神又是那麼的肯定,目光顯得是那樣的有靈性,這讓他更加確信了正堯的話,于是道︰「那好吧,我…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見那人終于把最後一道防線給撤了,不論是正堯還是靖王,亦或是一旁的寧安柳彥等人,都不由地再次露出了笑顏,畢竟眼前這個人是唯一的人證,對于這個撲朔迷離的案子是很有幫助的。
「嗯,大叔你不要著急,你慢慢來,知道什麼就說什麼,我們有人會做詳細記錄的。」正堯說著,示意張誠隨時準備好,張誠則是給了一個「ok,沒問題」的眼神,兩人的配合倒是挺默契的。
靖王見著正堯這伙人,心里倒是覺得不錯,團隊配合得當,任務分工明確,人人各司其職,這對于任何人來說,擁有這麼一個團隊都是讓人羨慕不來的。靖王也是不由地點點頭,似乎已經對正堯這一伙人有了一個全盤的計劃。
這個時候,那人已經做出了一副回憶的姿態,眾人不想錯過,于是都往前靠攏了幾步,而尤其是寧安和朱祿穎兩人,更是直接湊到了跟前,想要听一听那人看到了什麼。
外面依舊還是滂沱大雨,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不過屋內之前的那番陰霾似乎在漸漸消散,整間屋子也逐步開始顯得有了一絲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