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娉婷抬眸看著宇文凌曄,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葉品茹已經落了水了,不輕,不輕。」
宇文凌曄卻挑了挑眉宇。
葉娉婷看到他緊蹙的眉心,繼續道︰「葉柔姿應當也好不到哪去,曹氏都已經急得來攬竹居,想必昨夜必是被狠狠修理過了。」
上過過子。宇文凌曄緊擰的眉頭終于松散了一些,看著葉娉婷唇畔邊帶著的笑,這些時候她倒忽然善良起來了,只希望他小懲大誡,不希望他太過于趕盡殺絕。
薄唇依舊輕抿,葉品茹與葉柔姿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過,可曹氏……
揚言要葉娉婷的命,還要看他許不許。
葉娉婷還在他懷里靠著,只見宇文凌曄渾身散發出駭人的氣息,將她擁了一會兒後放她出懷抱,徑自的站起來︰「娉婷,我想一個人待一待。」
言罷,欣長的身影朝竹林中走去。
「凌曄……」葉娉婷想跟,又听著他的話,止了步——
竹林中,同樣寂靜的一片天地,經過曹氏那番鬧騰以後連林中的飛鳥都顯得有些急躁,一直撲騰著翅膀在林中亂躥著,此時已是巳時,宇文凌曄站著,風吹過,發絲掠過他的暗眸,令人覺得有些陰寒。
周圍沒有人,只見宇文凌曄站在林中,只是淡淡的出聲︰「都出來吧。」
言罷,忽然聲響漸起,不過一瞬,幾抹鬼魅的身影就突然現身在竹林之中了。
宇文凌曄慢慢的轉身,只見昨兒四個剛接他命令的暗衛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後,一見到他立即跪了下來︰「屬下見過睿王爺,已等睿王爺許久。」
宇文凌曄沒說什麼,只是輕啟了唇畔,緩緩道︰「交給你們的事,辦好了?」
從昨夜到今日,所耗費的時間不過是十個時辰這樣而已……
四個暗衛面露榮色,擲地有聲的回答︰「回睿王爺,辦好了!」
若宇文凌曄是叫他們在一夜之間召出十萬精兵他們都能做得到,更別說只是尋東西那樣的小事了,給他們一夜的時間都算是大材小用。
四個人齊齊上前走了一步,為首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錦盒,交給了宇文凌曄︰「王爺,您要的東西在這里。」
宇文凌曄眼里的神情終于有了變化,伸出手接下,東西落入了掌中。
很輕,卻是葉娉婷的心意。
修長的指挑開錦盒的扣子,盒子打開,果然有一只漂亮的碧青色手鐲在其中,雲紋清晰,鳳的模樣。
深邃的墨眸輕睨,將視線停留在了上頭,輕應了一聲︰「嗯。」
似是贊賞。
四個人得到了宇文凌曄的肯定,臉上又露出欣喜的神色。
宇文凌曄看了手鐲一會,收起來,才繼續道︰「還有昨夜吩咐的另外那件事呢。」
提到了昨夜宇文凌曄交代的另一件事,四個暗衛臉上的笑收了起來,為首的暗衛恭敬道︰「那件事屬下們盡力去查了,不過有些事情涉及到了葉氏族譜,還有數年前的藥冊,起居注,乃至十年前京中主治相府蘭夫人的郎中,似是有些棘手,所以屬下呈報給明將軍了。」
宇文凌曄凝了墨眸︰「司南說什麼。」
問到明將軍,四人的神情又開始變得輕松起來︰「明將軍昨兒說這事交給他了,已經連夜去查,應當快出結果了。」
明司南上戰場帶兵打仗多了,做起瑣事也頗有雄將之風,雷厲風行,說要查便連夜去查。
只見宇文凌曄蹙起了眉心,這件事交給明司南,應該離水落石出的時候不遠了。
「嗯。」淡然的輕應。
四人又再抱拳屈膝道︰「明將軍說若查出結果了,他會親自來相府一趟,當面交給睿王爺。」
「嗯。」宇文凌曄揮了揮手,示意知道了。
四人這才起身,緩緩告辭。
不過片刻,四人又開始隱于四周,暗中保護宇文凌曄卻不打擾宇文凌曄。
竹林中風還在繼續吹著,宇文凌曄與明司南相交數十年,性子亦是懂得很,若明司南說要親自過來相府,那絕不會拖過午時,若他沒料錯的話,不出半個時辰,明司南必定會出現在他眼前。
宇文凌曄唇邊噙了一抹笑,繼續在竹林中賞景了。
竹林外,葉娉婷一直望著竹林深處的方向,大半個時辰了,宇文凌曄走進去果然就沒再出來了,不自覺的自己將眉頭擰起來,他莫不是真想丟下她一個人在外頭,自己在里頭待著吧?
心中局促不安的站著,滿是擔心宇文凌曄。
「小姐,你站在籬笆旁做什麼?」清音從廂房中走出來,一眼就看到正在竹籬笆邊躊躇不安的葉娉婷。
「啊?」葉娉婷忽然愣了一下,回頭看向清音,道︰「沒什麼。」
清音見葉娉婷又開始怪怪的,開始望向四周,每日這個時辰小姐和王爺不都是黏在一起的麼?
四處都尋不見宇文凌曄的身影,又再看看葉娉婷掛念不安的神色,眼里忽然出現了驚恐的神色,咋聲道︰「小姐,王爺不見了?」清亮的聲音在院子里響了一遭。
葉娉婷只覺得腦子亂的很,「沒有,沒有。」宇文凌曄又不是傻子了,怎麼可能不見。
只是他暴怒之後忽然說要一個人靜一靜而已。
只見清音滿腦子都是「王爺是傻子」以及「相府地方大」,乃至「不見了怎麼是好」的想法,完全忽略了葉娉婷的「沒有」,開始鬧了起來,連連揚聲道︰「呀,小姐,你還愣什麼啊,還不快去找!」平常鎮定自若極有主意的小姐哪里去了,怎麼王爺不見了,小姐忽然傻了,站在籬笆邊望竹林有什麼用啊!
真是皇帝不急,先急死她這個太監!
清音邊喊著喊著就將葉娉婷往竹林里頭推去︰「小姐,你快去找找!」
葉娉婷原本站得好好的,忽然被清音推了出去。
頓了頓,皺起了眉頭,無奈……
她不想去打擾宇文凌曄,這會兒看來都不得不打擾了。
「好好,我去找。」葉娉婷只能無奈的應著,提步進了竹林。
攬竹居周圍的竹林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大得一眼望去盡是竹子,若是有動靜,倒是听不見,可是說小也小,小到只要在這兒住得稍微久些了,就能將每一棵竹子都模熟。
葉娉婷顯然是後者,一進竹林就開始嘆氣了,慢慢找起宇文凌曄來。
此刻,宇文凌曄在林中最深處立著,四個暗衛隱起,已經完全尋不到了,整片天地中似乎只有他一個人,佇足靜立了一會,腦袋上方的修竹忽然有動靜起來,他果然猜得沒錯。
熟悉的聲音,帶了幾分粗獷男子的渾厚,一如既往的熱情︰「九皇子,九皇子!我來了!」
宇文凌曄听到了這聲音,下意識的就扯開嘴角了,一直噙著一抹笑在嘴邊,一臉的風輕雲淡,看著明司南從天而降。
明司南身為景台國的左將軍,輕功已是出神入化,比那個四個暗衛還要高上許多,身形一掠,已經從竹林上方躍下來了,穩穩的落在宇文凌曄身前,一看到宇文凌曄便又激動了。
宇文凌曄看著他英俊的儀表,目光落在他右額上的傷疤上︰「嗯,在等著了。」
明司南自認為自己的動作已經很快了,沒想到宇文凌曄見到他第一句說的便是在等著他了,一下子又不好意思起來︰「讓九皇子久等了!」
擁有狂野外表的大男子開始扭捏起來,宇文凌曄只覺得好笑,所幸已經習慣︰「無事,等得不久。」
明司南這才咧開嘴笑了出來,開始將注意力放在正事上頭︰「對了,九皇子,你要查的事情,我替你查出來了!」
說著就將大掌探入了自己的衣襟內,今日他沒有再穿暗紅色一品仙鶴朝服,而是穿了一件暗灰色雲紋大袍,將他健壯的身子包裹起來的同時,還可以放很多東西,一拿就是一摞紙,其中還有兩個小冊子。
宇文凌曄看到他變戲法般將這些東西變出來,下意識的睨起了深邃的墨眸︰「司南,這是?」
明司南雖是個武將,但跟在他身邊久了,心思並不淺薄,絕不做無用的事情,只是這一疊東西……
「這些便是你讓我查的東西啊!」昨兒為了這些東西,他可是夜探了三個地方,不僅下令將京中頗有名號的郎中全都抓進了左將軍府,甚至還親自走了葉氏的祠堂一趟,最後查出葉相當年為了醫治相府蘭夫人,還請過宮中太醫,于是又夜探了太醫院一番,好不容易才聚齊這些東西的。
宇文凌曄听著明司南的回話,將眸光一瞥,落到了那些紙張與冊子上。
有大半的書頁已經泛黃,確實像是上了年歲的東西。
薄唇輕啟︰「辛苦了。」
明司南最受不得宇文凌曄的夸獎,一夸他就容易心喜,連忙道︰「不辛苦,不辛苦,九皇子要查的東西,司南在所不辭!」
言罷又自己豪放的笑了出來,二人尋了一塊地方,他開始給宇文凌曄回稟。
其實宇文凌曄叫他查的事情並不難查,只是事情過去的久了一些,但所幸所查之人現在還猶在于世,況且葉相又是朝中的大員,祖輩譜系清楚,就連要查的蘭氏也是已入了族譜之人,這樣一查就簡單了許多。
況且相府勢力大,有病有災了,府里豢養了一幫郎中,從郎中入手也簡單得多。
至于太醫院,更不用說了,每一次出診乃至每一筆藥的出入都記載留冊。
只是他不甚明白……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東西……九皇子到底是怎麼想到的?
將那些紙張依次攤開,給宇文凌曄︰「曹氏,京都南濱人,確實是相府的遠房親戚,只不過偏遠了一些,當時的老葉相共娶了三房夫人,這曹氏就是其中一房的表佷女,所以借著這個關系在相府留住。」
宇文凌曄睨起了眉頭︰「之後呢。」
明司南拿出冊子,繼續翻了翻,里頭都是族譜里關于曹氏嫁入葉府的典記︰「之後就嫁給葉相了。」
明司南豪放笑了笑︰「昨兒我心血來潮在葉氏祠堂抓了一個老媽子,問到了一個事兒,听老媽子說這相府夫人曹氏未出閣前曾特意央過她姑媽,將她的住處從東院遷到了西院,特意搬去了與蘭氏夫人靠近的地方。」
頓了頓,繼續笑道︰「這曹氏也是有趣之人,那老媽子說她原本是在西院做活的侍女,曾見曹氏侍奉完蘭氏之後,又回來院子里關門罵罵咧咧,還將房中的東西砸了一地,從房中出來後又是溫柔的樣子,滿臉帶笑的去繼續侍奉蘭氏。」
說到了這里,明司南又想起宇文凌曄叫他查蘭氏的病,以及蘭氏的死,心思再粗,也明白了︰「九皇子,你莫不是認為……」
二事有關聯?
據說曹氏當年與蘭氏情同姐妹,從未有人這樣懷疑過,況且那相府夫人蘭氏本就是身子不好,生了葉二小姐後幾年內已經常年臥床,因病而逝根本就不奇怪,也不會有人特意去質疑。Pxxf。
「嗯。」宇文凌曄冰冷的眸光掃過明司南手里那疊從太醫院拿出來的舊冊子。
明司南心下了然的住了嘴。
也開始神情凝重的尋可疑的地方來。
宇文凌曄與明司南在竹林中並肩而站,言語間偶爾提及蘭氏與曹氏。
不遠處,葉娉婷在竹林中走著,因為穿著的是軟底的錦鞋,踩在落下的竹葉上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逛了一圈都沒有尋到宇文凌曄,只好擰起了秀眉,他說要一個人待一待,並且走進了竹林,此刻怎麼會在竹林中見不到他的人?
方才只是無意逛過,現在開始真的擔憂他,葉娉婷開始提了心,認真的找了起來。
同時也在努力認真的听著周圍的聲響。
可惜耳邊只有「簌簌」的竹葉拂動聲,偶有其它動靜,夾雜在風聲間,她也听不太清楚。
恍惚間似乎有男人粗狂的聲音,葉娉婷听聞,皺起了眉頭,只能提步朝竹林的更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