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靈山的時候,住持元義大師已經在前頭等候,還有近乎上百個和尚、沙彌等在前頭,一看到宇文凌曄來了,便立即迎了上來,七年前宇文凌曄出征北夷大勝而歸也是由元義大師主持的祭祀,此刻算是舊相識再重見,沒有任何的違和感︰「貧僧元義,拜見睿王爺。」住持略蒼老的聲音平緩如一汪池水。
「嗯。」宇文凌曄騎在馬上,翻身下馬,英姿颯爽非凡。
葉娉婷從轎子里頭出來,一抬眸便是看到這樣的場景,上百個和尚與沙彌並肩齊站,而她回身望去,身後還有黑壓壓的大軍們,給予人的感覺與看著上百位花紅柳綠的側妃侍妾們是有極大不同的,場面極是恢宏得很。
這一趟,幽蘭與清音也跟著來了,就站在轎子後頭,看到葉娉婷出了轎子,就迎上來了。
清音見這場面太壯觀了,算是開了眼界,不敢說話大聲,怕嚇破了膽,只好輕聲問著葉娉婷︰「小姐,咱們到宗廟了,待會王爺祭祀,那我們做什麼去?」zVXC。
因為事情是昨兒決定的,太忽然了,她還沒搞清楚葉娉婷此行的目的。
葉娉婷站在轎前,沒有急著回答清音的話,而是遠遠看著前頭宇文凌曄穿著一身鎧甲的身影,見他這般好,心里頭的愁緒終于稍稍遣散了一些。
「唉……」在心里悄無聲息的嘆了一口氣,再不舍也還是要讓他去這一趟,只好斂了眸子︰「他們祭祀,我們去後邊求平安符。」回答了清音的話。
平安符?
出後去走。清音詫了一下,點了點頭︰「哦……」
「小姐還真是考慮周全,什麼都替王爺想好了。」頓時崇拜的望著葉娉婷。
葉娉婷心里頭本來滿是不舍,忽然看到清音崇拜的目光,有些無奈……
其實她這一番跟來,只是貪心的想要再與宇文凌曄多呆上一兩個時辰而已,清音著實誤會她了,笑了笑,沒有解釋。
抬起頭,看向前方的宇文凌曄,恰好此時他也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兩個人中間隔著茫茫的人海,心卻像是貼近在一起的,因為隔得遠,他的神情看得並不是太清楚,只瞧見他仿佛微微向上勾勒起了唇畔,朝她倏而魅笑了一下。
那笑容帶著幾分在人前的威嚴,又多了幾分對她才有的親昵。
葉娉婷最受不了他這般,總在不經意間給她感動,讓她擱著人海心也噗通噗通的狂跳著。
就這樣迎著宇文凌曄在遠處傳遞來的目光,微微的低了頭,對身側的清音與幽蘭道︰「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按理說,宇文凌曄從方才出睿王府,扶她上轎之後,就已經踏上了出征的行程了,她此番是破例跟過來的,戰場上是不應有女眷出現的,更何況是現在這種祭祀祖先,求祖宗保佑戰無不勝的大事……
宇文凌曄再不放心的時不時看她,定是要違背祖制的。
不想再讓他分心,直接別了眸光,扭了頭︰「清音,尋個小沙彌,帶路,我們走……」
說完,怕是控制不住自己回頭,不舍的看向宇文凌曄,直接腳步不停的朝另一頭走了。
前方遠處,宇文凌曄站在萬人中央,面前是元義大師,還在說著一些高深莫測的禪語,而明司南站在身側,他原本是在听,不過放心不下,于是在人海中尋了葉娉婷的身影,兩兩對望一下,他不過是朝她輕笑了一下,便看見她又略帶不舍的慌張的挪眸了,再看她已經不見了,只留下遠方菩提樹下一襲還未來得及走遠的衣角,朝小廟求平安符去了。
心中亦是一片暖陽,壓下了心里頭的綺思,專注的做大事起來。
此時,宇文凌曄在靈山大成殿祭祀,葉娉婷在大成殿旁不遠處的靈岩寺中燒香求佛,而在靈山山後,一方小廂房中,不甚平靜……
外頭的聲音陣勢浩蕩,樂禮聲漸起,同樣巨大的菩提樹下,一方小石桌,身後一個石牆上眷寫著一個大大的「佛」字,宇文凌翌一身邪魅的坐在這樣的環境里,雖然說佛門清淨之地不沾酒肉,可他又提了一盞玉杯,盛著美酒。
身後站著一個男子︰「七王爺,我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什麼時候動手?」
宇文凌翌只是微垂了略帶玩味笑容的眸子,話語聲陰沉︰「先讓睿王和睿王妃膩乎一會,本王說動手的時候再動手。」
……
一場祭祀,莫約進行了一個時辰,因為有明德帝的聖旨再此,命不許拖延,所以這祭祀的儀式也稍稍的加快了一些。
待葉娉婷求好平安符出來的時候,宇文凌曄在萬人中間,拿著香火為天地上香,再灑了一杯壯行酒敬天地,一切已準備就緒。
元義大師象征性的道了一聲︰「禮成——」
底下的戰士士氣瞬間便鼓舞了起來,每一個人都神采奕奕的,仿佛像是正等待著站歸功成名就那般。
比起他們的歡欣鼓舞,葉娉婷心里頭卻略微沉重。
還是不想宇文凌曄走,但是沒有辦法……此刻都已經臨近出發了,只能逼自己強打起了精神,帶著笑看著遠處的他。
看眾人漸漸散去,葉娉婷才緩緩說道︰「清音、幽蘭,我們上前去吧。」
如同在睿王府前送行的那一次,可這次她卻更加珍惜彼此相聚的每一分每一秒。
宇文凌曄祭祀禮畢,早已站在了前頭,等著葉娉婷這道身影重新回歸自己的視線,沒想到等了沒一會兒,葉娉婷的身影果然重新出現在他的眼眸之中,身上的凜然逝了幾分,凝望著葉娉婷緩緩朝自己走來的身影,只低聲朝身側的明司南說道︰「司南,先帶兵走吧。」
他還要和葉娉婷說幾句話。
明司南站在宇文凌曄身側,看到了葉娉婷的身姿,只好豪邁的說道︰「嗯,九皇子,你快點!」還算是識趣。
說完立馬就上前帶人走了,留一個寂靜的空間給宇文凌曄。
此時元義幾個大和尚也在宇文凌曄身邊,看見了葉娉婷,連忙「阿彌陀佛」了幾聲,也知趣的退下了。
大片的身影緩緩消失在大成殿前,這天地間頓時就只剩下了宇文凌曄一個人。
清音與幽蘭跟著走到一半,也早已不知道中途悄悄退去哪了,此刻只剩下葉娉婷緩緩步來︰「凌曄……」
一邊走,一邊將手中剛才求來的平安符緊緊握在手中,人也隨著步伐而出聲,輕喊他的名字。
宇文凌曄只是這樣靜靜站在那兒等著她,斂了一身凌人的氣勢,風華畢現,等著她與他說幾句告別的話︰「嗯。」
穿著鎧甲的樣子,格外的英姿勃發,因為是對著葉娉婷,方才原本一直輕抿的嘴角也微微扯開,似是輕笑著。
葉娉婷一直不舍的朝前走著,望見他輕笑著的神情似雲淡風輕,還低聲輕應她的樣子,沒來由的想要罵他。
張了張嘴︰「凌曄,你……」但終究不舍,最後還是吞了下去。
整個人走到他身前的時候已經是一會兒過後了,離別的話不知要說什麼好,只好訕訕的開口︰「祭祀完了,你……要走了?」
剛才還想著心里千般不舍萬般不舍,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沒想到就這樣快了……
應當是心里頭不開心,腦袋也不甚清晰,說出來的話也是明知故問。
宇文凌曄听著她的問題,這聲音里還裹帶著淡淡的憂傷,只是配合的應道︰「嗯,要走了。」
葉娉婷听著他的回答,哭笑不得,就算到了這一刻,還是這樣寵溺著她,抽了抽鼻子,有些酸︰「你……」你了半天,沒說出其它的來。
宇文凌曄卻只是輕笑著︰「不知道要說什麼,就別說了。」
他明白她的心就好。
大手也輕輕抬起,親昵的在她鼻尖刮了一下。
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好,那就由他說好了︰「要給我的平安符呢?」其實他可沒忘記她陪著來這一趟的目的。
除了還想要與他同在一個天地中多相處一兩個時辰外,還要替他求平安符的。
葉娉婷听他略帶低沉的聲音,孩子氣般的朝她討要平安符,抽著鼻子,忽然輕聲的笑了出來,緊緊握著平安符的那一只手也微微抬起,放到了他面前,然後緩緩展開︰「平安符……在這里。」
他方才在外面祭祀,她在另一頭為他祈求,還正兒八經的和靈岩寺里頭的菩薩說了一段話︰「菩薩,我的凌曄夫君此次出征,危險重重,娉婷現在此特三叩三拜,願我的夫君能夠平安歸來。」虔誠得很。
宇文凌曄看著躺在她手心的平安符,只倏而輕笑了出來,從她手上拿走了它,只覺得小小的護身符被她握得有點暖,似都帶了她的香味。
直當著她的面,將它佩戴進了衣襟夾層,就緊貼在心口的位置。
低沉的聲音輕聲道︰「這回,你可以放心了。」
葉娉婷本是滿心感慨,听著他這略帶調侃的話,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