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幾回嘗試使用了一些跳躍筆法,這是我自己試著訓練文筆覺得討厭請告訴我。
恩格德爾身在中軍,策馬急行,忽然間听得自己部隊的左翼隱隱傳來一陣號角聲響。他方才給張思順阻擊一番,已經時時提防戒備,立時勒住了坐騎,只見一隊二三十騎明軍騎兵,人人手中舉著盾牌,從山坡後面奔了過來,為首的將官遠遠瞧見,連忙撥轉馬頭,向著來時的方向飛奔而去。恩格德爾心中奇怪,若說這隊明軍是掉了隊的,那也未免太過整齊,何況豈有明知敵人可能就在左近,反而有意大吹號角,暴露自己的?那麼定是誘敵之計了。
想到「誘敵之計」,恩格德爾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哼哼,都說漢人狡詐奸猾,今日便教你們這些漢人,見見我恩格德爾的手段!回頭叫過兒子囊弩克來,密密吩咐幾句。囊弩克一面听,一面不住點頭,一拉馬韁,呼哨一聲,帶著一隊騎兵,繞道向北馳去。
遵化鐵冶的礦山上,桓震正同趙率教一起,焦急等待著前方戰報。然而事態的發展,愈來愈出乎他的想象︰虜兵見了自己派出的誘敵之兵,居然並不全軍來追,反倒兵分兩路,一路從北繞了個圈子,現下正在逼近;另一路仍向西行,但卻錯開了自己駐扎的這個鐵冶,略略偏南。
居然走錯了路?桓震簡直沒法子想象。在他的計劃之中,本來已經考慮到了敵軍分兵同不分兵的兩種情況,可是卻不曾想過,假使敵人分兵,而所分之兵又有一支迷了路,該當如何?總不能再叫人去帶他們來罷?沒法子,只有硬著頭皮,先干掉眼前這一塊再說。至于會不會給兩隊敵人里外夾攻,那也不是現在能考慮的事情了。
囊弩克帶著二千騎兵,一路緊咬明軍的誘餌,很快便踏進了埋伏。只听得轟隆隆幾聲大響,地面忽然炸裂開來,前鋒騎兵紛紛倒地,後面的來不及勒馬,一個接著一個地摔倒。囊弩克心中大駭,早听說明軍的霹靂雷火十分利害,不單能在土里水里爆炸,炸時還能飛出鐵片,嵌入皮肉,就如同刀槍一般,很是可怕,不想首次從父遠征中原,就給他遇上了。一面努力控制自己坐騎不使受驚,一面大聲安撫士卒,叫道︰「不要怕!整隊,整隊!」蒙古兵紛亂片刻,便即恢復了陣形。驚魂少定,這才顧的上去尋那引發火器的明軍,卻哪里還來得及?早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查點死傷人數,倒不甚多,可是這些蒙古兵從沒當真見過遼東火器,給這麼一嚇,士氣大挫,有些人便交頭接耳地談論起來。囊弩克揮鞭抽去,怒道︰「不許動搖軍心!違者斬!」他一邊彈壓士卒,一邊繼續前行。道路兩旁都是樹林,好在時候正是初冬,樹葉早已落光,也不怕其中隱藏著明軍的伏兵。
囊弩克分兵離開之後,恩格德爾自率余下的八千來人,繼續望西行進,卻不再象方才那般急追,而是不緊不慢地散著馬韁小跑起來。他知道明軍有意引誘自己進入圈套,自然不會莽莽撞撞地直沖上去,一面行進,一面不時喝令部下,留神提防四下動靜。
又行一程,道旁樹林漸漸稀疏起來,恩格德爾的心也愈來愈放進肚子里去。在這等一馬平川、毫無遮掩的地方,要埋伏來去如風的八旗兵,幾乎便是痴心妄想。忽然之間,他心中想到,莫非這是明將的疑兵之計,叫自己不敢輕騎追趕,他好趁機逃走?一念及此,不由得在馬上只想跌足大叫。既然不得不出到疑兵,那麼對方兵力,定然不足一戰,這才想以此拖延時間。自己在這里小心翼翼的工夫,恐怕明軍已經逃出幾十里地去了。
他卻不甘心就讓趙率教這麼輕易溜走,喝令副將揮動大 ,全力催馬猛追。十里過去,二十里過去,三十里過去,始終見不到明軍的蹤影,恩格德爾開始懷疑,難道是自己追錯了路?少說也有三千人,怎能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再這般追將下去,追不到敵軍還是小事情,自己這支騎兵,可就是孤軍深入,倘若給明軍大部伏擊,遵化那邊汗王肯定來不及發兵援救。他心中愈來愈是疑惑,終于停了下來,傳令後隊變前隊,全軍回頭。
走不多久,忽然前面隊伍之中騷動起來。恩格德爾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連忙叫副將打馬前去查看。過不多時,只見副將驚惶失措地策馬奔回,叫道︰「不……不得了!囊弩克他……」恩格德爾腦中轟然一響,顧不得與他廢話,兩足在馬月復狠狠一踢,馬兒吃痛, 然嘶鳴一聲,竄了出去。
馳到近前,勒馬看時,只見先前給囊弩克帶去的兩千人,此刻只剩下了千五不到。兒子囊弩克,滿身鮮血地伏在馬背之上,一動不動,竟似死了一般。他愛子心切,大叫道︰「囊弩克,你作甚麼?快些起來!咱們八旗的勇士,豈有躺在馬背上不起的道理!」叫了幾聲,囊弩克並無半分動靜。恩格德爾顫抖著手探他呼吸,旋即火炙一般縮了回來,雙目赤紅,用力扯開上身皮甲,袒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大聲吼叫。副將戰戰兢兢地上前叫了一聲「額駙」,給他雙眼一瞪,嚇得不敢再說話了。
恩格德爾大吼道︰「殺光明豬,給囊弩克報仇雪恨!」一鞭重重抽在馬臀之上,飛奔向東,也不管甚麼埋伏不埋伏了。
桓震一面安排受傷的士兵退下前線,一面叫人將虜兵的尸首堆砌起來,在路中央積成一座尸山。恩格德爾揮軍趕到,前鋒給這座尸山擋住,前進不得,停了下來。恩格德爾縱馬趕上,定楮一瞧之下,不由得勃然大怒,這明將殺了我許多蒙古好漢,居然還將尸首堆積在此,莫非想羞辱我麼?當下一疊連聲的喝令眾人下馬,將尸體搬運開來。一個蒙古兵伸手抓住一具尸體的腳踝,用力拖曳,忽然聞到一股刺鼻氣味,不由得皺皺眉頭,打了一個大大噴嚏。
他這一個噴嚏不要緊,跟著便是轟隆幾聲,後金陣中炸將起來,面前的尸山忽然間冒出火苗,熊熊燃燒。那後金兵來不及退避,身上也著了火,連忙就地打了幾滾,好容易撲滅了。恩格德爾又驚又怒,四下張望,只見道路右側的枯林之中,幾個明軍步兵飛也似地跑去,伸手摘下弓箭,瞄也不瞄,順手射出,正射在一個明卒的後背。那明卒身子一晃,跌倒在地。
一員副將縱馬上前,在馬背上彎身舒臂,捉住那明卒的後頸,圈馬回轉,丟在恩格德爾馬前。恩格德爾瞧他尚還有氣,喝問道︰「前途還有甚埋伏?」一個懂得漢話的副將替他譯了出來。那明卒哼了一聲,神色間很是痛苦,閉緊了嘴一語不發。恩格德爾冷笑一聲,縱馬踩去,踏斷了他的大腿。那明卒罵道︰「操你祖宗,要殺便殺,拖泥帶水的好不干脆!」恩格德爾卻不知他說些甚麼,那翻譯又是畏畏葸葸地不敢直說,弄得他勃然大怒,喝令全軍繞過燃燒的尸山,全速趕路。
騎兵在樹林之間行軍,本來已經沒了優勢,可是他兒子剛死,巴巴趕來報仇,又要面對那一堆尸體,燒得正是起勁,不知幾時才能熄滅,連帶他的心中也如點了一把火一般,一時按捺不住,只想立刻與這支可恨的明軍接戰,殺它個天翻地覆,哪里還顧的上謹防埋伏,只是一味的策馬急行。
走不多遠,又接連著了兩次埋伏,或絆馬索,或陷坑,都不是甚麼大手筆,也並沒削減多少戰斗力,卻叫恩格德爾連同部下士卒的心緒愈來愈是急躁。一路上順著兩軍倒斃路旁的尸首,很快便找到了鐵冶中心的明軍據點,可是居然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親自帶人搜了一個來回,只看見一些臨時工事,粗木料草草扎成的拒馬橫七豎八躺了一地,至于殺了他兒子的那些明軍,卻是半個也沒見著。
恩格德爾勒住馬,努力思索。難道這支明軍已經撤走了不成?不久散在四下查看的部下全都回來,報說此處有毀壞的鐵爐,還有許多礦石散落,似乎是一個鐵礦。女真人對于中原先進的煉鐵造炮技術向來很是羨慕,特別努爾哈赤是給大炮轟死,皇太極自己又吃過了紅夷大炮的虧,是以這次出征之前諄諄吩咐,見到漢人鐵匠,定要捉活的,擄回沈陽去為自己所用。恩格德爾無意中踫上了一個鐵礦,自然不會輕輕放過,當下叫部下細細再搜,不可漏去一人。
忽然一個蒙古兵大叫起來,說是發現了一條地道。恩格德爾聞報,連忙親自過去查看,只見那地道口是在一堵牆的牆根底下,給一堆礦石蓋著,若不是那蒙古兵一時好奇,倒還發現不了。當即叫了兩個人下去查探,過不多久,兩人歡歡喜喜地上來還報,說是在底下發現了一個地窖,存放著許多明軍遺留的火槍。
恩格德爾大喜,自從去年以來,明軍換了新式的火槍,較之從前那種發射既慢,射程又近的鳥銃,殺傷力何止翻了幾番,廣義一戰,連失兩城,已經叫汗王大為頭疼。幾次三番下令仿制,然而明軍之中似乎對火器防守很是嚴密,士兵萬一受傷不能逃走,被俘之前第一件事情就是砸毀火槍,因此這些時日以來後金得到的新式火槍並不很多。他們試圖仿造,卻不知道那槍管是怎麼制成的,至于槍管里面的膛線,更是從來不曾發現過,仿來仿去,總是達不到原物的水平。這次自己繳獲大批火槍,獻給汗王,定然大討他的歡喜。當下叫士卒分撥下到地道中去,搬運火槍。
他也擔心時間拖得太久,給明軍越逃越遠,好在地道甚寬,蒙古兵源源不絕地縋了下去,這才發現面對的不單是一個地窖,卻是相互連通、四通八達的無數個地窖。恩格德爾一面大大吃驚,一面不住催趕士卒下去。在他心中,只以為既然這個地窖當中存有火槍,其他地方或者還有甚麼好東西,也許自己無意中發現了明軍的火藥庫那也不一定。
不久一個蒙古兵爬了上來,奔到他面前,大聲以蒙古話道︰「底下捉住了明豬的主將,請額駙下去查看!」恩格德爾听他講的是蒙古話,不疑有他,點了點頭,翻身下馬,跟著他縋進了地道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