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慕涼緩緩抬起頭,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幽幽地看向遠方。
「嗯,有什麼發現?」花泣雪是藥理白痴,所以這會兒她只有看著的份。
「這不是瘟疫。」慕涼目光幽冷,「是毒。」
花泣雪聞言,還有些柔和的臉瞬間冷了下來,「風霧年?」
「不會是他。」慕涼搖了搖頭,「我的情報網告訴我,這幾天,風霧年是隨軍的。」
「雲緒!」花泣雪面色更冷,外敵就算了,內賊更讓人厭惡。
慕涼冷冷地笑了起來,「好他個雲緒,不管他有什麼理由,白白犧牲了這麼多人的性命……」
「溫柔點。」花泣雪收斂了周身的冷意,抬手撫上他的臉。
慕涼一愣,一時間還不能接受阿暖變得溫柔了的事實,雖然在外人看來,區別不是很大。
花泣雪眯眼吸了一口氣,狠狠地在他腦袋上拍了一掌,「回神,解藥需要什麼?我去找。」
慕涼見她又恢復淡淡的表情,撇撇嘴才道,「要三味藥材,有點兒麻煩。」
「說吧,我去找。」花泣雪清了清嗓子,問道。
「咳咳,阿暖還是我去吧,你根本就不認識什麼草藥,你……」慕涼說得越歡,花泣雪的臉色越黑,直至最後,慕涼乖乖地閉了嘴。
「告訴我,我去找。」花泣雪冷冷地說道。
咳咳,那個男人啊,你把草藥的樣子給獵紫看,然後我就能知道了,我告訴主子,就可以了。挑紅知道花泣雪不認識草藥,趕緊來解圍。
慕涼憋住笑,點了點頭,閉上了眼楮。
花泣雪在一邊氣得直咬牙,發誓以後有空,一定要努力學習藥理!
「王爺,王爺!」
王魁遠遠看見慕涼和花泣雪在這邊,氣喘吁吁地朝這邊跑來,大聲地喊著。
「閉嘴,有事說事,別大呼小叫。」慕涼冷睇了他一眼。
「王爺,不好了,風國大軍,壓境!」王魁滿臉的焦急,「尸體已經推好了,也等著您下令。」
「風霧年來了?呵,跟預期的一樣。」慕涼諷刺地笑了笑,轉而淡淡地看向王魁,「先解決那些尸體,風霧年一時半會兒不會攻城。」
「慕涼,我去找藥材。」花泣雪緩緩起身,淡淡地看了王魁一眼。
「阿……」慕涼蹙了蹙眉。
「最遲幾天後一定要用?」花泣雪打斷他的話,用眼神告訴他現在情況特殊,別跟她鬧別扭。
「三天,最遲三天。」慕涼正色道。
花泣雪點了點頭,「好,我去給你找,你在這兒控制病情和阻擋風**隊。」話落,閃身離去。
慕涼看著她消失得飛快的身影,不滿地撇撇嘴。
「王爺?」王魁看著他對王妃消失的方向出神,尷尬地出聲。
「派人守住城樓,時刻注意風**隊的動向,現在風國如果知道沉璧關內流行瘟疫,一定會有所動作,我現在去堆放尸體的地方,解決那些尸體。」慕涼淡淡地吩咐道,一個縱身,消失在了原地。
王魁看著慕涼消失的速度,心下感嘆王爺和王妃的幻術之高強。
「全部都堆積在這兒了?」腐尸的惡臭燻得慕涼蹙起了眉。
「嗯,王爺,都在這兒了!」搬運尸體的士兵和那些百姓都站得比較遠,听慕涼的話用衣物遮住了口鼻。
慕涼點了點頭,沒說什麼,抬手結了一個防護罩,將那些兵民罩在其中,阻隔了惡臭。
眾人看著空中淡淡的紫色防護罩,再呼吸一下恢復了純淨的空氣,心中對慕涼更加敬畏,也就是因為這個,多年以後,慕國再一次爆發瘟疫的時候,慕黎親自去考察,卻听到了一句讓他抱怨萬分的話。
「為什麼來的不是聖王……皇上都結不出紫色防護罩。」
慕涼淡淡地看著前方尸體堆成的小山,眼里劃過一道冷芒,雙手交握,掌心凝聚出一股強大的紫色幻力,稍一抬手,緩緩將它推向尸山,一股淡淡的紫色包圍住尸山,不多時,從尸山中心冒出一股紅色的火焰,火焰在紫光中燃燒,卻沒超出紫光的範圍。
慕涼看著不斷變成灰燼的尸山,眼里的冷意越來愈淡,最終歸于平靜,但每每越是平靜,越是危險。
眾人看著慕涼淡淡的表情,卻誰都猜不透他在猜些什麼。
等尸山燒盡,連灰燼都不剩之後,慕涼才緩緩轉身,淡淡地掃了眾人一眼,「尸體處理好了,那現在,你們各回各家,將家里病人踫過的東西都拿出來焚燒,然後將家中打掃感覺,別留下毒氣。」
他沒有告訴他們那個是毒不是瘟疫,但為了讓他們安心,這一步還是需要的,瘟疫,至少還能遏制,可毒,誰都有可能下,他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是,王爺!」眾人見那尸山被銷毀,心里的石頭放下一大半。
「對了,沉陽,半個時辰後,去軍營里取藥,根治的藥材要晚一些到,本王現在開的方子是緩解病情的。」
「是,王爺!」沉陽點了點頭,認真地答道。
是夜,慕涼一個人漫步在大街上,看著已經清理干淨,但還是空蕩蕩的大街,突然覺得有些孤獨,看著天上的月亮,心里愈發想念阿暖。
「唉,獵紫,我跟阿暖現在還能用心通話嗎?」慕涼把玩著手里的玉簫,微微垂眸,撇了撇嘴。
「主子,不行,你只開啟了三分之一的力量,所以不能隔得很遠通話。」獵紫淡淡地說道。
「我發現你最近說話都沒了原來那種糯糯的語氣了。」慕涼無聊得要死,突然決定調戲獵紫。
「主子,你的力量開發,我也會跟著長大。」再說他本來就不是小孩子……只是當時力量被封印罷了。
「我想阿暖了。」慕涼嘆了口氣,又看向月亮。
獵紫如果現在能化成人形,嘴角一定劇烈抽搐,「主子,如果你想,我可以化成姑娘的幻影。」
「滾!」慕涼臉一黑,輕輕彈了獵紫一下,又嘆了口氣,抬步朝軍營走去,既然無聊,他這個新上任的主帥,還是去巡視一下好了。
「王爺,您來了!」幾個副將參謀眼尖地看著慕涼前來,笑眯眯地迎了上來。
「你們現在有什麼作戰方案了麼?」慕涼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雖在笑,卻沒帶諂媚,還不錯。
「王爺,沉璧關您也是熟悉的了,這兒前方便是金灘和一道天然山谷,我們可以在山谷處設下埋伏……」
「張副將,若本王記得沒錯,四年前,好像也有人說是只要佔據了山谷就能勝利,可最後還是被雀國兵馬將我們的埋伏給清了。」慕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王爺,那是有人泄密。」張參謀皺著眉解釋。
「也許這一次不會再有人泄密,但已經用過並被人識穿的計謀,再用,可就不明智了。」慕涼淡淡地道。
張參謀蹙了蹙眉,最後有些敬佩地看向慕涼,「那王爺覺得,我們該如何布局?」
「山谷我們要佔,那座鐵索橋,我們也要佔。」慕涼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
金灘前方,有一座堅固的鐵橋,百年風雪都無法消磨它多少。
「王爺想拆橋?」王魁訝異地問道,「這怎麼可能,這橋的根基植入地下,想從中間切開也不可能啊?」
「而且如果那橋斷了,以後戰爭結束後,兩國百姓也不方便交往啊?」一旁一個不知名的副將也說道。
慕涼挑眉模了模鼻子,「我說,用火燒。」砍橋?真不知道這幫人在想些什麼。
「王爺是說,將那大橋燒得滾燙,那些士兵就過不來了對吧!」王魁瞪大眼,問道。
「沒錯,不過這招數用來攔截他們還可以,不過對戰,就用不上了。」慕涼勾了勾唇。
「風**隊已經到了,但瘟疫的事情還沒有徹底解決,如果他們攻城,我們必定會佔下風,王爺真是高明!」王魁突然大笑地說道。
一個小兵跑了過來,「王爺,大家已經喝下您開的藥,都安心地睡下去了,之前都疼得睡不著覺呢。」
「是麼?」慕涼淡淡地看著他,突然問道,「你去把沉陽叫來,本王有事要問他。」
「是!」
慕涼抬手制止了王魁等人的跟隨,自己慢悠悠地在軍營里轉了起來。
「王爺,來!我們打的烤雞,很好吃哦!」一個小兵看見慕涼來了,驚喜地站了起來,激動地大喊。
慕涼挑眉看過去眼里閃過興味,抬步走了過去。
「喂,你這個笨蛋,我們這麼尊貴的人,怎麼可能來吃這種東西!」另一個年紀大一些的士兵狠狠地敲了他的腦袋一記。
「呵,是這樣麼?」慕涼淡笑著在他們身邊坐下。
「王爺!」兩人刷地站了起來,畢恭畢敬地看著慕涼。
「做吧,不必拘束。」慕涼無奈地搖了搖頭,抬手往地下指了指。
「啊?是!」兩個小兵立刻坐了下來。
「你們叫什麼名字?」慕涼看著兩人誠惶誠恐的樣子,心下好笑,不過這倆小兵倒是淳樸,他看著倒不反感。
「我叫張一!」
「我叫劉思家!」
兩人齊聲響亮地答道。
「在這軍營里,我不是什麼攝政王,只是與你們共同作戰的兄弟,知道嗎?」慕涼一直保持著淡淡地笑容。
「兄弟?」兩人一臉的受寵若驚。
「不管是主帥,還是小兵,我們都是一起上沙場保家衛國的,沒有區別。」慕涼淡淡地道,看著火光微微出神。
「王爺!這是烤雞,您嘗嘗!」李思家舉起烤得很香的烤雞,笑眯眯地道。
「好。」慕涼接過一個雞腿,舉了舉,「你們別看我,也吃。」
「是!」李思家見慕涼吃了,朝張一得意地一挑眉,張一聳聳肩,不置可否。
慕涼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但聖王沒什麼身段,愛兵如兄弟的傳言迅速傳到了軍營各處,原本比較松散的居軍心,漸漸有聚集的趨勢。
沉璧關外,金灘之前的草地上。
「主子,您別再嘆氣了。」獵紫無力地閃著紫光,躺在慕涼的頭頂。
慕涼兩手墊在腦後,雙目無神地看著天空,有一下沒一下地數著星星,時不時地嘆上一口氣,聞言,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
「難道你不想挑紅?」
「不想。」獵紫的光芒黯淡了不少,聲音里也有些黯淡。
「在主子面前,你以為你可以說謊?」慕涼嗤笑,抬手在頭上模索了半晌,才抓住獵紫,舉到自己面前,輕輕地晃悠了一下。
「主子,別姑娘不在你就折騰我。」獵紫身上紫光閃了閃,有些無奈。
「說說你跟挑紅的過去。」慕涼無聊至極,什麼事兒都能挑起他的好奇心,乍一听獵紫那語氣,他便知道這倆寶貝有故事。
獵紫見慕涼沒打算饒過他,只能無奈至極地開了口,「我跟挑紅……其實也沒什麼啊,開天闢地一來,我們便成型了,然後,相依相伴,過了億萬年,然後被封印在了寒池。」
「為什麼是我們?」慕涼突然問道。
「什麼?」
「開天闢地以來就存在的你們,為什麼會選上我跟阿暖做主人,又為什麼會被封印?」慕涼淡淡地問道。
「時機到了,主子自然會知道,即便我現在說了,也說不清楚,我只能告訴你,我跟挑紅生來,就是為了維護雲幻大陸之間力量的平衡。」獵紫說完這個,便鑽進了慕涼鎖骨處。
「力量的平衡?」慕涼皺眉,拍了拍鎖骨處,「我跟阿暖的力量算這個大陸的異類了,你不平衡一下,還給我們提升?」
「我們平衡的不是人與人的力量。」獵紫怕慕涼還想追問,趕緊說道,「主子,別再問了,我不能繼續說下去。」
慕涼也不逼問,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又嘆了一口氣,「我想去找阿暖。」
「主子,姑娘不會有事的。」獵紫也很無奈,「你走了,這沉璧關也得完蛋,風霧年一定會有動作的。」
「真的是……也許我可以考慮直接殺了他。」不然他現在便能放心地去找阿暖了。
「主子,我不覺得你不想讓他國破家亡。」獵紫默默地說道。
「獵紫,讀心術不能亂用。」慕涼皮笑肉不笑,嘆一口氣,飛身上了城樓,朝鐵橋對面的風**隊看清,隱隱還看到縷縷炊煙。
嘖,風國不是來二十萬大軍麼?怎麼這炊煙這麼少……嗯?少?
慕涼突然睜大了眼楮,仔細地看向風**隊,以他的視力,即便是晚上,也不會影響到他。
若他沒看錯,那半人高的草動蕩的樣子,不像是風吹的吧。
「來人!」慕涼微微眯眼。
「王爺!」王魁跑了過來,抱拳弓腰。
「風**隊來偷襲了,召集人馬,去鐵橋邊,點火!」慕涼冷聲吩咐。
「是!」王魁聞言,面色一凝,迅速去召集人馬。
知道你急,卻沒想到急成這樣,風霧年啊風霧年,你是真覺得我進了那結界,就出不來了吧?
慕涼冷冷地勾起嘴角,見城門已經大開,大批士兵涌了出去,腳尖一點,飛下城樓。
「把火點好,就迅速撤離回城。」慕涼沉聲命令道。
「是!」
將士們在橋邊擺好大量的柴火,淋上助燃的東西,迅速撤離,王魁在城樓上射出一劍火箭。
「轟」的一下子,燃起了大火,火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慕涼突然飛身而起,懸于空中,指尖紫光一彈,那火勢變大,熱度迅速順著鐵橋傳傳去。
那些風國士兵見此,紛紛大驚失色,站起身來,不知道是進是退。
「都給我超前沖,小小火焰,還能把鐵橋給燒燙不成?既然他們已經發現,那就站起來沖!」風霧年飛了過來,緊緊地皺著眉,對面的火勢不大,有什麼可怕?何況沉璧關里面正爆發著瘟疫,軍隊戰斗力大大降低,此時不去攻城,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是!」
三萬風國士兵站起身來,殺氣騰騰地朝鐵橋那兒沖了過去。
慕涼見此,嘲諷地笑了笑,他們以為自己只會燒火嗎?真是把他慕涼想得太低了,深邃的雙眸微微閉了起來,紫光一閃,喚出獵紫,置于嘴邊,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容,悠揚的簫聲響起,化成紫色幻力朝鐵橋飄去。
風霧年遠遠便看見慕國那方,空中那泛起的淡紫色,雙眼不可置信地瞪大,紫色幻力,是慕涼,慕涼活著回來了,還來了沉璧關!?
怎麼可能,怎麼會,先生那麼強大,他設的結界也只是只可進,不可出的,慕涼和花泣雪怎麼可能會回來!
「傳本宮命令,回撤!回撤!」風霧年大吼道,看來對岸那火是慕涼叫點的,那就一定不是簡單的火。
偷襲的隊伍已經走到了鐵橋之上,听到命令,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突然覺得腳下一燙,紛紛慘叫了起來。
「啊!好燙!」
「天,快跑啊,這橋上太邪門了!」
「救命……啊!」
……
「回來,都給本宮回來!」風霧年听見慘叫,知道慕涼已經做了什麼,當下大急出聲,三萬士兵雖然不多,但這些兵卻都是精英,若全軍覆沒了,那可是風國的一大損失。
士兵們紛紛往回跑,跑得慢一些的,就活活被燙死在鐵橋之上,有些人踩著別人的尸體跑了出來,也有的沒被燙死的掉進了水中,一時間,慘叫聲不絕于耳,在這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突兀慘烈。
慕涼冷笑著,簫聲不斷從獵紫中傳出,鐵橋上的溫度愈發的高了,見他們逃得差不多了,眼里冷光一閃,抬手一揮,胸口處閃過紫光,一股紫色煙霧籠罩整個金灘包括鐵橋在內,紫霧中充滿了灼熱。
風霧年看著狼狽不堪,損失慘重的軍隊,揮手讓他們退回去,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紫煙,抬步走了進去。
整個人剛一融入紫霧之中,便覺得自己渾身灼熱,大驚之下,迅速退了出去,嗓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
風霧年紅著眼看向前方的紫霧,沒想到,慕涼不但從先生手底下逃了出來,還變得這麼厲害!
「王爺!」王魁看著眼前的紫霧,疑惑地看著慕涼。
「幻陣,可以維持四天,等阿暖把治瘟疫的藥帶回,解了這瘟疫之患,便可出兵迎戰。」慕涼淡淡地道,冷冷地看了紫霧一眼,轉身離去。
王魁看著眼前的紫霧,吐出一口氣,臉上泛起了喜色,懸著的心暫時放下,若不能解決瘟疫的災禍,的確不適合出兵對敵,王爺這一個幻陣擺出來,便給了自己一個修養的時間,待瘟疫之患解決,士氣大振,那才是出兵最好的時機!
妙,妙啊!
茫山。
「挑紅,慕涼要找的是什麼來著?」花泣雪蹙眉,慕涼是說過一遍的,不過她果然沒用,沒記住。
「咳咳,主子,你真是……」挑紅的語氣很是無奈,在空中畫了一個圈,三株草藥幻化了出來。
「阿暖,這三株草藥只有在茫山才能找到,分別是藍葉草、千足花、幻黑石。藍葉草通體是晶瑩的寶藍;千足花的根部如同蠶蟲一般,開粉色小花;幻黑石不是石頭,而是一種石化的山參,很硬,表皮是黑色的。」
「喏,這個是那個男人寄存的話。」挑紅連圖帶話一起展示了。
花泣雪看著空中的那三株草的幻影,挑了挑眉,「收起來吧,我們出發。」話落,轉身準備離去。
「對了,阿暖,要實在找不到,早點回來,我來找!」
花泣雪面色一寒,一把拽過挑紅,咬牙朝林深處走去,該死的慕涼,竟然敢小瞧她!
「咳咳,主子息怒,我們一定可以找到的,憑主子的聰明才智,不就一顆小草麼,一定找得到的啦。」挑紅本想安慰她,卻沒想到剛好戳中了花泣雪的死穴。
「閉嘴。」花泣雪冷冷地看了手里的簪子一眼,藍葉草,千足花,幻黑石,三天之內,她一定能帶回去。
茫山依舊還是那個樣子,白雪皚皚,永遠也熱烈不起來的陽光懶洋洋地鋪撒在山林間,偶有山鳥飛過,「唧」的一聲又不見了蹤影。
「藍葉草,通體透藍,生長在陽光充足的地方……」花泣雪默念著,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茫山……有陽光充足的地方?」
抬眼看了看四周,嘆了口氣。
「主子,你就往太陽稍微刺眼一點的地方走吧。」挑紅干笑兩聲,在原地繞了繞。
「刺眼?」花泣雪淡淡地看了眼四周,眼里突然閃過一道亮光,她若沒記錯,十年前慕涼來看她的時候,帶她去了一個地方抓土撥鼠來著,她那天摔了一跤,回去的時候看見自己的白衣服上染上了一團藍色的草汁。
她記得慕涼曾經說——
「阿暖,你真是奢侈,拿藍葉草當染料,以後我得掙很多錢,不然怎麼養得起你呀?」
「藍葉草?」花泣雪挑眉,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嘴唇,「現在應該能供我拿那個染布了吧?」
「主子,你說什麼?」挑紅有些疑惑。
花泣雪挑了挑眉,什麼都沒說,就手把簪子送回自己發間,看了看四周的方位,朝著西邊走去,一路走來,竟然發現無論哪里,都有她跟慕涼的回憶……臭男人,從小就開始算計自己,等現在發現了,已經離不開了。
走走停停,花泣雪找了很多地方,總算是在一棵小草旁邊尋到了那一抹寶藍色。
「挑紅,慕涼說要采多少?」花泣雪采了兩株,蹙了蹙眉,那麼多人……
「二十株。」挑紅適時提醒道。
花泣雪吐了口氣,二十株……看著手里孤零零的兩株小草,有些無力,一陣風吹過,還吹走了一株。
花泣雪與風對抗,把那一株小花給拽了回來,面色冷了冷,起身接著找。
「主子,不是只要二十株嗎?干嘛還多抓了那麼多?」挑紅看著花泣雪手里明顯不止二十株的藍葉草,有些疑惑。
「染布。」花泣雪淡淡地說道。
挑紅紅光一閃,差點從花泣雪頭上掉下去。
「千足花……它的根都長在土里,我要怎麼找?」花泣雪一坐在雪地里,表情有些悶悶的。
天都已經黑了,也不知道慕涼在干什麼,有點兒想他了。
花泣雪一瞬不瞬地看著夜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知道黑暗中一縷紅光不停地閃耀著,守護著它的主人。
翌日,黎明的第一縷陽光輕柔地撫模著花泣雪姣好的面容,為她染上一層朦朧安詳的色澤。
長長地睫毛輕輕顫了顫,花泣雪緩緩睜開眼楮,下意識地伸手探向旁邊,卻抓到了一把雪,冰涼的觸感提醒著她現在身在何處。
「天亮了。」花泣雪打了個呵欠,看了眼四周,懶洋洋地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主子,去找千足花和幻黑石了。」挑紅在花泣雪面前不住地晃悠著,看樣子有點兒急切。
花泣雪懷疑地睨了她一眼,「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兒急?」
「主子是想那個男人太久了,所以腦子不清楚,想多了。」挑紅正經地說著。
「你在想獵紫。」花泣雪聲音雖然很淡,但很肯定。
「主子!你才想那個男人了呢!」挑紅回嘴。
花泣雪停住腳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本來就在想他。」
「主子!你要矜持!」挑紅怒號。
「那個東西,不需要有。」花泣雪淡淡地回答,面不改色地朝前走去,先是千足花……難道真要逼她掘地三尺去看那些花花草草的根?
「粉色小花,蠶蟲一般的根睫。」挑紅不斷重復著,就怕她家主子會忘記,還時不時在空中放一遍幻影。
「我記憶力還可以。」花泣雪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八成是慕涼多次交代她分不清藥物的毛病,可這回這三種植物都很特別,她除非真的是白痴才會記不住!
「主子你確定你見到千足花之後,能一眼認得出?」挑紅陰陽怪氣地問道。
「嗯。」花泣雪點了點頭。
主子,請看腳下。挑紅已經不想動用她說話的功能。
花泣雪一愣,低頭看向腳下,見什麼都沒看見,下意識地抬起腳——
一朵淡粉色的小花被她踩得陷進了雪里,變得蔫蔫的。
「每個人都會有失誤。」花泣雪面不改色地蹲來,把雪扒拉了開去,仔細地看了看那小花,挑挑眉,將它挖了出來,果然根睫很粗壯,像,蠶蟲。
「主子,這個需要三十朵。」不等花泣雪問,挑紅自覺地提醒。
花泣雪點了點頭,看向不遠處有一小片粉色的小花,暗自吐了一口氣,這回自己用不著再像昨天一樣走那麼久了。
還沒走近那片千足花,便見一條一指粗的小蛇游走在花間,徘徊不去,只見它渾身赤紅,紅得干淨剔透,全身上下沒有一絲雜質,驚人的美。
「挑紅,你說我把它帶回去養,怎麼樣?」花泣雪眼里露出興味。
「主子,那個是毒蛇。」挑紅略帶薄怒地反對。
「我百毒不侵。」花泣雪蹙了蹙眉,奇怪地看了它一眼,這挑紅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挑紅閃了閃紅光,「主子,你都有我了,還要它干什麼?」
「你是蛇?」花泣雪吐了口氣,戳了戳挑紅。
「我怎麼可能是這種低等生物?」挑紅暴怒,「而且這種低等生物還跟我一個顏色!」
搞了半天,這挑紅騷包的性子又冒了出來,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挑紅,徑自走向那赤色小蛇。
挑紅見花泣雪根本就不搭理她,底下紅光一閃,變成一條軟繩纏上那赤色小蛇。
花泣雪看著在地上扭打滾作一團的兩條紅色條狀物,模了模額頭,將他們倆拈起來丟向一旁,徑自采摘粉色小花。
「挑紅,回來,別弄死它。」花泣雪把千足花收集好後,見挑紅已經將那小蛇勒得奄奄一息了,皺了皺眉。
「主子!」挑紅不滿,勒得更緊了點。
花泣雪見它倔強的樣子,當下沉了臉,指尖白光一閃,挑紅瞬間變成了簪子模樣,那蛇這才有功夫癱在地上呼吸。
花泣雪上去把挑紅撿了起來,送進自己發間,蹲下來戲謔地看著雪地里那一抹赤紅,生命力挺強的,被挑紅折騰了那麼久,也只是奄奄一息而已。
抬手戳了戳它無力的蛇身,那小蛇立刻竄騰起來,纏上花泣雪的手,張口就想咬她。
花泣雪微微眯眼,眼里寒光乍現,卻沒有甩開它。
那小蛇似乎是感覺到了她懾人的目光,停住了要咬下去的嘴,抬起腦袋,怯弱地看著花泣雪。
「跟著我。」花泣雪見它這樣子,微微一笑,迷人風采盡顯。
那小蛇似乎知道什麼是美丑,見花泣雪綻放美麗的笑顏,當下迷炫了雙眼,腦袋一翹,暈倒過去,尾巴一松,掉進雪里。
「啊呀,還是個色胚!主子,這個蛇可是個公的,你帶它回去,它肯定會被那男人弄死。」挑紅見它暈倒了,知道它是被花泣雪給迷暈了,沒好氣地說道。
「你嫉妒它比你好看。」花泣雪輕點著挑紅。
「怎麼可能,我可是世間最純粹,最美麗的紅色,你怎麼可以拿我跟這種低等生物比較!」挑紅非常不樂意花泣雪拿它跟那破蛇做比較。
「那不就得了。」花泣雪把小蛇拎了起來。
「主子!」挑紅大吼。
「你跟它不一樣,你比它重要。」花泣雪淡淡地說道,眼里染上笑意。
聞言,挑紅立刻收斂了囂張的氣勢,糯糯地道,「真的麼?那好吧,主子想帶它回去就帶吧。」
花泣雪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尋找幻黑石。
那小蛇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一挪一挪地爬到花泣雪肩膀上,搖頭晃腦的,然後彎子,在她細女敕的臉上蹭了蹭,似乎在撒嬌。
「以後你就叫小蛇。」花泣雪淡淡地道,輕點了它的小腦袋一下。
小家伙似乎明白花泣雪的意思,立刻得瑟地晃動了起來。
花泣雪看在眼里,只覺得它可愛,隱約看見它身上幾條小小的傷痕,蹙了蹙眉,抬手輕輕撫模著它,白光蔓延在它身上,傷口漸漸被治愈。
「主子!你不可以對它這麼好!那個男人會吃醋的!」挑紅語氣里是濃濃的醋意。
慕涼會吃醋她當然知道,不過她現在知道的是,挑紅在吃醋。花泣雪眼里染上笑意,又拍了拍小蛇的腦袋。
小蛇身上也不疼了,開心得又開始搖頭晃腦。
挑紅見此,恨得牙癢癢的,「主子,這是一只小色蛇……啊呀,它還親你,我我我!」紅光一閃,小蛇掉了下來。
花泣雪接住,警告似的彈了挑紅一下,「別鬧了。」
「主子……」挑紅見那小蛇挑釁似的瞪著自己,要是人形的話,眼楮都發紅了。
「先找到幻黑石再說。」花泣雪捏了捏眉心,長得像黑石頭的人參……真是瘋了,以後她寧願去殺人,也不想來找這些破東西了!
「主子,那個男人說,幻黑石長在懸崖那邊,岩石的地方,顏色與岩石相近,很難發現……所以主子你得仔細找,認真找知道不?」挑紅嘮嘮叨叨老半天,就怕花泣雪不知道。
「閉嘴。」花泣雪撫額,隱隱在磨牙,這挑紅能不能不要時刻提醒自己很沒用!
懸崖,岩石——花泣雪斂眸,隨即勾起一抹笑容,茫山的懸崖就只有一處,抬步朝南邊走去。
茫山南部的懸崖,花連風當年走到這兒的時候,很騷包地給這懸崖取了一個名字——無極崖。
懸崖之上,有兩株古木,野花星星點點地散落,站在崖上朝下看去,白霧蒙蒙,遮掩住崖底的風光,縹緲又神秘。
「無極崖。」花泣雪雙手背在身後,傲然挺立在崖上,山風有些大,將她的墨發與白衣吹亂。
在崖邊模索了半晌,找到了一根兩只粗的藤蔓,這是她師父下去采藥的時候準備的,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了。
握緊藤蔓,花泣雪翻身跳了下去,松開握著藤蔓的手,讓身體下滑一會兒,然後又握緊,一腳踩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面,細細在山石上模索。
這一片岩石顏色比較黑,所以才會在這兒停下來,拔掉一些雜草,刮開地表,發現底下還是一大塊岩石,不禁讓她有些挫敗。
換了不少地方,順著藤蔓這一條的黑色岩石都被她翻遍了,還是找不到幻黑石。
花泣雪吐了一口氣,腳尖一點,素手輕輕松開藤蔓,只見崖間一道白影掠過,花泣雪的人已經在不遠處崖上突出的大石上坐穩。
「慕涼。」花泣雪靠在石頭上,嘆了口氣,又到黃昏了,可是她還是沒有找到幻黑石,本想今天找到就回去,看來還是有點兒難。
小蛇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花泣雪的膝蓋,對著花泣雪吐著信子。
「怎麼了?」花泣雪蹙了蹙眉,總覺得它想表達些什麼。
挑紅哼道,「我倒把它給忘了,怎麼說也是雪山里頭的地頭蛇。」話落,在花泣雪前方化了一個圈,里面幻化出幻黑石的樣子。
花泣雪見小蛇立刻扭過頭去,仔細地看著幻黑石的樣子,半晌,翹了翹尾巴,扭過頭來吐信子。
「嘿,又不是狗,你這條死蛇翹什麼尾巴!」挑紅收了幻象,狠狠地敲了小蛇的腦袋一記,這才乖乖回到花泣雪發間。
「小蛇,帶我去找幻黑石。」花泣雪模了模小蛇的腦袋,對它笑了笑,這地頭蛇應該比她強——不過她好像忘了,她也在這茫山呆了十多年。
小蛇揚了揚腦袋,迅速地爬上崖壁,在草叢中鑽了半天,最後抬起腦袋朝花泣雪吐了吐信子。
花泣雪見此,挑了挑眉,飛身過去,扒光這兒的草,將地表的土壤扒開,果然見其中有一通體漆黑的人參,心中有些喜悅,速度很快地將它挖了出來。
「主子,要四十棵。」挑紅見花泣雪拿著一棵幻黑石開心得不得了,忍不住打擊一下。
聞言,花泣雪臉瞬間黑了下來,四十?看著手中半個手掌那麼肥碩的幻黑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是不是石頭里的東西不值錢,要那麼多?
幾乎是把這片崖壁都毀掉了,才湊齊了四十棵,花泣雪抱著大包袱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身上的汗。
「主子,都已經半夜了,我們歇息一下明天再回去吧。」挑紅癱在雪地里。
「你很累?」花泣雪危險地眯眼。
「陪主子走了那麼多地方……哎喲!您打我干嘛?」挑紅往雪地里縮了縮。
花泣雪揉了揉挖土挖酸了的手腕,啐了一口,「你一直呆在我腦袋上,你累!」
「現在回去。」花泣雪站起身,把挑紅從雪地里撿了起來。
「您就那麼迫不及待要去找那個男人啊!」
抱怨歸抱怨,挑紅在空中劃過一道紅光,花泣雪消失在了原地。
而遠在沉璧關的慕涼,此時正孤零零地坐在某家的屋頂上——
「阿暖,我說最遲三天,你還真想壓著時間回來麼?」
「我回來了。」花泣雪淡淡的聲音在他耳邊想起,慕涼無神的雙眼刷地睜大了。
「阿暖!」一道紫影襲來,花泣雪被抱了個滿懷。
「慕涼。」花泣雪淡淡地笑著,放下手里的東西,環住他的脖子。
不過兩天,卻覺得已經過了很久。
慕涼對上她泛著笑意的水眸,邪氣一笑,對準了花泣雪的唇瓣。
花泣雪也緩緩閉上了眼楮,準備迎接他的溫柔。
突然,慕涼覺得唇下的觸感有點不對,怎麼又涼又滑?疑惑地睜開了眼楮,卻見一條赤紅色的蛇尾在空中搖晃,待看清貼在自己嘴上的是什麼的時候,滿臉的溫柔似水瞬間凝聚成寒冰……
夜深人靜的時候,空中一道爆喝聲炸響——
「花泣雪,你給說清楚,這死蛇是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