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川這座城市,真的很繁華。即便凌晨,仍是一路霓虹,一路夜色闌珊,車燈如龍。高級私家房車行駛平穩,冷氣開得很足,空氣清新劑是一股幽淡的暖香,令人昏昏欲睡。
阮婉靠在窗口,霓虹掠過車窗,也掠過她的眼。像凌亂的碎金,亮晃晃的,一些畫面便在眼前清晰起來。
對于一個單親孤兒,最幸福的莫過于知道自己父親是誰吧?
可沒想到,是在法庭上!
「原傾川市市長胡毅明利用擔任市長職務之便,索要賄賂,貪污公款共計人民幣七千萬。中級人民法院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對胡毅明以貪污罪判處死刑,並沒收全部個人財產。」
阮婉曾想,自己的父親即便不是國民英雄,也絕不是普通人。但哪曾想到,會是前陣子因貪污受賄入獄,鬧得滿城風雨,臭名昭著的市長胡毅明。
這種感覺很奇怪,過去的二十年里,他們是一點聯系都沒有的。他站在那里,感覺是個陌生人。可法警將他押下去時,他絕望的眼神好像在她心里刺了一刀。
她完全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劫!
那天母親很鎮定,說︰那就是你的父親,我愛過的男人,走吧!可第二天,她中風了。一場鋪天蓋地的大病侵襲了她瘦弱的身體,她幾乎扛不住。或者,她根本沒有想過抵抗。
姨媽姨父招攬了一大批記者,大肆宣傳自己對病患家屬如何不離不棄,悉心照顧。她幾次差點失控,沖上去咆哮︰你丫的混蛋,給我滾!
但她沒有,她無力支付醫藥費。在這場戲里,她只能當個傀儡。
母親清醒的時候,抓著她的手,含糊不清地哭著求著。救救你爸爸……救救他……
她利用一切醫院以外的時間尋找可以幫她的人,無奈從未與政界人士打過交道,連誰能幫忙都不知道。左右踫壁不得,只得向人大代表的姨媽阮玉華求助。她翹著二郎腿,一面修剪指甲,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幫他?呵,我為什麼要幫他,他跟我有什麼關系?」盡是奚落的眼瞟了過來,尖酸刻薄。「我說你媽這如意算盤打得還挺響啊!你爸風風光光當市長的時候,就向我隱瞞身份,生怕我佔他便宜!現在出事了,就要我去幫他!」
眉眼一橫,「憑什麼!」
「事情都鬧成這樣了,我也坦白告訴你,是市委書記把你爸搞下去的,他才有法子幫他。但那也得人家願意才行!」
姨父凌文斌假裝看報紙不說話,偶爾偷偷撇一兩眼阮婉,看她反應。
「請你幫我打听市委書記的行蹤!」
「打听到又能怎麼樣?搞政治的,向來吃人不吐骨頭,會傻得留下後患?你要真念舊情,趕緊安個墳,就當盡孝心了!老凌,上樓睡覺!」
凌文斌走過阮婉面前,看了幾眼,又退回來,小聲竊語。「明晚七點,林書記在黃鶴樓宴請貴賓!」
「老凌!老凌!還磨蹭什麼呢!」二樓傳來阮玉華的催促。
「來了來了!」凌文斌連應幾聲,趕緊上去了。
黃鶴樓……阮婉抬頭,眸光一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