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劍風雲變幻 乾坤無光春意寒

作者 ︰ 葉知行

鬼火寒茫是唐葫蘆的獨門暗器,形如五瓣梅花,大小卻和綠豆差不多,上面淬有唐門劇毒「游魂散」。伊正和唐葫蘆對立多年,當然知道鬼火寒茫的厲害,所以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躲。唐葫蘆道︰「又有好東西來了!」他雙手輕揚,十幾個圓溜溜的小鋼球先後襲向伊正。

伊正連呼晦氣,原來這看起來尋常無奇的小鋼球就是唐門兩大火器之一的「霹靂球」,威力可想而知。唐葫蘆好像存心是不想讓伊正好過,右手急揮又是一把「火焰珠」。伊正他老人家吃不消了,索性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灰頭鼠臉的溜之大吉。眼見伊正臨陣月兌逃,秋海棠也無心戀戰,施展輕功瀟灑的離開了。

在秋海棠走後,懷雪鴻情不自禁的倒退了兩步,心道︰「不愧是七花殺手里的第一人,武功果然了得!」冷月一臉關切的扶住了懷雪鴻,杏眼流波,羞紅了芙蓉面。有一種情深入骨髓,有一種愛刻骨銘心。懷雪鴻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現在有了煩惱,無憂無慮的游蕩生活快要宣告結束了。

哭聲淒涼,聞者心酸。紅妍想起紅葉山莊的血海深仇,不禁淚流滿面,好比玫瑰帶露,嬌艷的無法用語言形容。周若芸神色黯然,垂淚道︰「周家現在也只剩下我和哥哥了,不知道他如今人在哪里。」懷雪鴻道︰「周姑娘,你還有兄長?」周若芸道︰「我的哥哥比我年長六歲,在很早就被一個江湖異人收為門徒,遠赴天山了。」她一想到了哥哥,心里有了一點溫暖,道︰「我的哥哥叫周若邊。」

紀名川將一塊雪白的絲帕遞給了紅妍,道︰「那他人在哪里你知道嗎?」周若芸道︰「自從分別以後音信全無,可能我永遠都見不到他了。」紅妍把眼淚擦拭干淨,強顏歡笑的說道︰「你千萬別這樣想,茫茫人海里還有一個你的親人,說不定有一天你們就能遇見,也是一種幸福!」她嘆道︰「有希望就要去等待!」

紀名川攔住了紅妍,親手交給她一個小巧玲瓏的瓷瓶,道︰「這個送給你。每天想著吃一點。」紅妍的心情不知不覺間晴空萬里,道︰「這是什麼?砒霜嗎?」她的臉上掛著一縷笑意,因為還有人真正的關心自己,肯定不是壞事。

紀名川道︰「你這幾天氣色不好,這是珍珠粉,據說能養顏。」紅妍本來是想拒絕,可是她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紀名川誠懇的說道︰「紅姑娘,你要勇敢的面對一切,你要勇敢的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站出來和你一起承擔!」紅妍的心化成了一汪春水,她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拒絕紀名川,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住在了自己心里,無法驅逐。

唐葫蘆听完周若芸講述的事情經過,道︰「我敢打賭周家幾十口人一定是中毒而死,周大俠夫婦的身亡也是因為中毒。」冷毅道︰「是什麼毒這樣厲害,難道還有像瘟疫的劇毒。」唐葫蘆若有所思,道︰「一定有,只是現在我也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毒。」紀名川開始佩服眼前的唐葫蘆,沒有特別的原因,至少他比很多不懂裝懂的人強上十倍,敢于承認自己的人都值得佩服。

紀井泰正在和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閑聊,桌子上的鐵觀音早就涼透了,可惜了好茶。中年人的腰間懸掛著一把青銅龍首刀,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氣度不凡。周若芸哽咽片刻,道︰「司徒叔叔,張伯他被萬花樓害死了!」中年人的神色有些悲戚,道︰「賢佷女,這件事情我听井泰兄說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別太難過。」紅妍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個問題,道︰「你們認識?」

周若芸若有所悟,道︰「妍姐姐,他是司徒叔叔,江湖上的刀王。」江湖上使刀的人不少,只是刀法比較精深的人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個。刀王司徒千里的武功在他的俠名之下,盡管如此仍然十分受人尊敬。

司徒千里「咦」了一聲,奇怪道︰「這個女女圭女圭」他站起身走近紅妍,好像是在欣賞著最珍貴的寶物。紀名川擋在了紅妍前面,道︰「她是小佷的心上人!」司徒千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自嘲道︰「看來我老眼昏花了,簡直就是第二個柳如煙!」紀井泰笑道︰「她可是柳如煙的女兒,哪有女兒不像娘的道理!」

司徒千里說道︰「若芸佷女和張老到我家里拜訪,共同商量如何對付萬花樓,沒想到這一分別就是陰陽相隔!」周若芸觸動了傷心事,頓時沉默不語。紅妍急忙打岔,此時她不想讓這里籠罩上愁雲慘霧。

山雨欲來風滿樓,最近幾天卻平靜的讓人感到不安。聰聰兒的傷勢基本痊愈了,在這幾天紅妍每日端茶送水精心照料,紀名川身為富家公子一向養尊處優,如今在紅妍後面當一個跟班倒也怡然自得。

唐葫蘆小心翼翼的擰開了一個別致的瓷瓶,空氣中立刻彌漫著奇異的香氣。他又將裝有火龍丹的碧玉葫蘆放在了桌子上,誰都不清楚這位不拘小節的唐門奇人想搞什麼名堂。說起來好像變戲法,在懷雪鴻分神的瞬間,唐葫蘆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堆東西擺在桌子上,怎麼看都像是小商販。

冷月道︰「這些都是什麼東西?」唐葫蘆道︰「用毒之道也是大有學問,我說了你也不明白。」紅妍笑道︰「你不賣糖葫蘆了?為什麼一定把自己喬裝成賣糖葫蘆的小商販?」唐葫蘆道︰「因為我從小就愛吃糖葫蘆。」

接下來的大半天,紅妍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她一直纏著唐葫蘆,向他要幾丸火龍丹和碧玉葫蘆里的回春還陽粉。一個是內服的解毒聖藥,一個是可以外敷的解毒傷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紅妍的目光長遠,現在就未雨綢繆的留些解毒藥物,有百利而無一害。

青玉石案,上古名琴。

相傳在遠古時代,伏羲以銀絲、神木和天石等物制成此琴,琴音祥和空靈能讓人心曠神怡超然出世,因此名曰伏羲琴。

紀名川的琴藝就和他的劍法一樣有名,在京城一帶他就是很多少女心里的神。不過神是傳說的一部分,在傳說里才會有神的出現。紀名川喜歡安靜,多年來一直像隱士,離群索居不問世事。

琴聲慢慢的響起,悠悠不絕,錚錚之音聲聲入耳。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懷雪鴻擅長吹簫,不過吹簫和彈琴完全是兩回事。紅妍道︰「看來你很喜歡古曲廣陵散,我也特別喜歡這曲子。」其實紀名川知道除了紅妍,別人對音律可以說一竅不通。他屬于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早逢春。和紅妍有一些共同的話語,至少不會被她拒之千里。

兩名紀府的家丁小心翼翼的在門外稟報,說是陸惜花來訪。琴聲驟然停止,紀名川奇怪道︰「他怎麼又來了?」懷雪鴻打趣道︰「來者皆是客,聰聰兒大哥找地方藏好,我們出去歡迎他!」

紀府門前的台階上有兩口木箱子,盡管上面包裹著一層紅綢,看起來卻沒有多少喜慶。陸惜花身穿著一件錦袍,手里還特意拿了一把折扇,頗有幾分斯文之意。他的神態謙卑有禮,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風度翩翩,

紀名川微笑道︰「幾天不見,閣下真是如同月兌胎換骨。」陸惜花道︰「多謝紀公子夸獎!」紅妍站在紀名川的旁邊,身如楊柳,面若桃花。

紀名川道︰「你這次來有什麼事情吧?」陸惜花看了一眼紅妍,道︰「想不到紀公子也是我的知己,我今日專門來求親下聘禮。」他右手一揮,隨從的二十個侍衛當中立刻有兩個人走出來將木箱子打開,這就應該是陸惜花所謂的聘禮。

一口木箱子里裝滿了白銀,另外的木箱子是成匹的綢緞。懷雪鴻不以為然的說道︰「都是什麼破爛東西,真是寒酸!」陸惜花聞言一怔,勉強笑道︰「這點東西不成敬意!」他故作瀟灑的走向紅妍,道︰「姑娘,你認為怎麼樣?」

紅妍道︰「我只想送給你一句話!」唐葫蘆听的雲里霧里,道︰「你在說什麼!」懷雪鴻更加直接,道︰「事關你的終身大事,趕快言歸正傳!」紀名川目光深邃的看著紅妍,他在等待一個答案。紅妍道︰「陸惜花,你從哪來回哪去!」

紀名川現在很想給紅妍一個擁抱,就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唐葫蘆一腳踢翻了木箱子,道︰「誰稀罕這些!陸惜花你有點自知之明吧!」懷雪鴻道︰「可惜他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他語聲一頓,道︰「你什麼都比不過紀名川!」

陸惜花滿腔的熱情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頃刻之間化為烏有。紀名川是名滿江湖的小公子劍,他只不過是一個臭名遠揚的采花婬賊。論家世,紀名川是貨真價實的豪門公子,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論聲名和地位,紀名川同樣在他之上,而且他還是飛龍劍客龍在天的開山門徒。

紀名川自己本身瀟灑不凡,並且文武雙全,陸惜花知道自己無法和紀名川相提並論,心里的一點點希望變成了泡影。紀名川將一個錦盒交給了紅妍,道︰「這個送給你!」紅妍心里柔情似水,她雙頰暈紅,忸怩道︰「我一定要收下嗎?」

周若芸道︰「你不要,我要!」她有心相助紀名川,故意擺出要硬搶的架勢。紅妍急忙接過錦盒,道︰「我就不給你!」不過她是何等的冰雪聰明,馬上就識破了周若芸的小把戲。這時候紀名川道︰「錦盒里的東西可以闢邪,也可以賞玩,在晚上還可以照明!」紅妍笑道︰「那就是我的了!讓我打開看看!」

陸惜花眼見紅妍對自己冷若冰霜,別是一翻滋味在心頭。又見紀名川對紅妍有情,紅妍也對紀名川有意,兩個人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不禁怒火中燒立刻打翻了醋壇子,陰陽怪氣的說道︰「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剛剛說完最後一個字,他右手持折扇指向紅妍的「肩井穴」。紅妍沒有想到他會翻臉比翻書還要快,柳腰一扭急忙躲閃。

陸惜花卻也沒忍心對紅妍下辣手,他的目標是紅妍手里的錦盒。最終他目的達到,以最快的速度用全力將錦盒擲向遠處。說來也奇怪,有些人就是喜歡把自己的怒氣發泄出來。說時遲,那時快!懷雪鴻和唐葫蘆同時施展輕功一掠而起,到底是懷雪鴻技高一等,順利的搶在唐葫蘆之前接住了錦盒。

冷月微笑著沒有說話,她只是用一種溫情的目光注視著懷雪鴻。紀名川道︰「尋風浪子,果然不同凡響!」唐葫蘆道︰「這小子就是學輕功的苗子!」紀名川不屑和陸惜花這樣的人計較,何況此時的紅妍毫發未損。

紅妍打開錦盒,眼前立刻流光溢彩。盒子里裝著一顆雞蛋般大小的明珠,古樸中帶著幾分神秘,一看就知道是不俗之物。懷雪鴻驚異道︰「是明月珠!」明月珠又名夜光璧,相傳在上古時代就已經出現,曾經與和氏璧並列為戰國四寶之一。所謂千金一得,一珠難求。

幾人久聞明月珠的大名,直到今天才一睹為快。懷雪鴻對正準備離開的陸惜花打趣道︰「還好沒損壞明月珠,要不然你就是傾家蕩產把自己賣了也賠不起!」陸惜花的神色近乎猙獰,目光里閃過一絲豺狼般的狠厲。

自唐宋以來,觀玉賞玉之風多為王族貴人所推崇。後來由世家豪門流傳至民間,元朝時幾經興衰起伏,直到明初才再度興起。冷毅和趙曉荷留守在紀府,聰聰兒目前不適合拋頭露面,必須老實的呆在紀府里足不出戶,以免又生事端。在紀名川的提議下,一行六人動身前往貴人巷,那里有最好的招牌玉行。

紀名川輕車熟路的走向金玉齋,剛剛到門前就立刻有伙計笑臉相迎。他是這里的老主顧,伙計們的小財神。紀名川道︰「你們大掌櫃去哪了?」一個伙計說道︰「他老人家的事情我們小的不敢問,反正早上就沒見著人影。」

金玉齋簡樸素雅,就連櫃台上擺放的賬簿和算盤都不顯俗氣,毫無銅臭之意。兩旁的檀木貨架上擺放著各種玉器,井然有序讓人可以一目了然。

懷雪鴻第一次來這種風雅之地,忍不住東張西望,對每一件玉器都有著極大的興趣。不僅他如此,唐葫蘆也是一樣。他們兩人浪跡江湖漂泊四海,對這些玉環、玉硯台以及白玉珊瑚之類的玉器當然陌生,感到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紀名川為紅妍挑選了一對玉鐲,成色透亮溫潤異常。兩只玉鐲半分半合,有一部分相連沒有完全分開。手腕一動就會發出悅耳的叮咚聲,構造奇巧獨特可謂是別具一格。紅妍笑靨如花,一個機靈的伙計心里明白八成是有戲,湊上前笑道︰「公子好眼力!這可是名貴的上等玉!」

懷雪鴻有樣學樣,他精挑細選片刻,看中了一支造型新奇的白玉簪。他模了模自己的錢袋,悄悄的走近紀名川,低聲道︰「一會幫我把銀子墊上!多謝了!」紀名川道︰「好,不過你別忘了下輩子還錢!」懷雪鴻道︰「還你紙錢行嗎?」

剛剛出了金玉齋的兩扇大門,懷雪鴻就一眼看見有個衣衫不整的少女跌跌撞撞的一路跑來。少女雲鬢蓬亂滿臉淚水,身後有十幾個如狼似虎的侍衛窮追不舍。唐葫蘆看不下去了,道︰「真是豈有此理!」

少女忽然倒地不起,唇角緩緩的溢出了鮮血。她臉色慘白,說不出的惹人憐愛。紀名川長劍回鞘,十幾個侍衛癱倒在地上哼哼唧唧。不需要第二個人出手,就把所有的麻煩解決了。少女伸手指了一個方向,奄奄一息的哀求道︰「我是不行了,救救我的家人!救救」她一口氣沒上來,頓時香消玉隕。

紅妍的好心情一掃而光,因為這如花少女的慘死,她的心里蒙上了濃重的陰影。四月盡管是富有詩情畫意的好時候,可惜就算是再好的

春日景色,也無法驅散人們內心深處的一抹淒涼。

四月,風輕柔,如同一個冷艷女子的淺笑。雖然有些余寒,依然有一種清冷的的美。尸橫滿地,血流成河。紀名川黯然道︰「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七八十個東廠的侍衛,人人目光冷酷毫無感情。陸惜花手持盤蛇劍,劍鋒上凝留著觸目驚心的血跡,他顯然是這場屠殺的領軍人物。

紀名川冷然道︰「陸惜花,你為什麼要殺這麼多人?」他的目光冷峻,道︰「今天是你的死期!」陸惜花心里有點發虛,不過仗著人多勢眾,自己未必就會吃虧。懷雪鴻的浪子劍所到之處鮮血四濺,堪比紅梅朵朵綻放。轉眼間就有十幾人命喪黃泉,放眼江湖,懷雪鴻的劍法可以排在前十名。

所謂的東廠侍衛幾乎都是武功尋常之輩,在懷雪鴻面前根本不堪一擊。周若芸在這里倒是可以自保,冷月的冷月劍是少有的利器,對付幾個三四流的侍衛綽綽有余,紅妍在三個少女里武功最高,對付幾個侍衛輕松加愉快。

唐葫蘆出門的時候沒有帶上竹竿,好在他的掌法精深。一會是穿雲掌,一會又是八卦神掌,片刻之後就成了開山如意掌。換來換去,把侍衛們搞的暈頭轉向,有的干脆直接連小命都搞丟了,怎是一個倒霉了得。

劍氣彌漫,劍影綽綽。紀名川的輕功在陸惜花之上,舉手出劍看似無心,一招一式間精妙多變,不沾有絲毫的邪氣。陸惜花劍隨身走,招招詭異,凌厲異常。紀名川的劍光好像是一道閃電,無堅不摧的劍氣在瞬間將陸惜花整個人籠罩。紀名川的劍勢綿綿不絕,眼見陸惜花本人是殺星照命凶多吉少了。

陸惜花的胸膛上有一個很深的傷口,離心髒只有一寸遠。李寶倉手忙腳亂的在陸惜花的傷口上敷好止血的傷藥,氣急敗壞的看著紀名川。一頂紅絨小轎,四周站著四個身穿勁裝的使女,無一例外的都帶著兵器。

四十個帶刀侍衛分成兩排,守護在轎子的周圍。至于李寶倉領出來的幾十名錦衣衛,也都安靜的站在轎子旁邊一言不發。李思語輕邁蓮步,道︰「謝謝紀公子手下留情!」紀名川道︰「我現在沒殺他,不代表以後能放過他!」

李思語打量著紀名川,道︰「我以前听過你的琴聲,一直遺憾沒有見到本人,今天終于見到你了!」紀名川道︰「郡主,你說過我不殺陸惜花就讓我們走,告辭了!」他轉過頭給了紅妍一個笑容,道︰「我們應該走了!」

紀名川就這樣帶著紅妍離開了,沒有人阻攔。主子沒有下令,誰都不想自討沒趣。李思語靜靜的目送著紀名川的身影,希望他能回頭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是驚鴻一瞥,對于她來說同樣是永恆的幸福。可是,她失望了。

朝廷里黨爭激烈水火不相容,東林黨內大多是正直賢能的大臣,因為專門彈劾魏忠賢的種種惡行,一向被閹黨視為眼中釘和肉中刺。魏忠賢在天啟皇帝的庇護下向東林黨人大開殺戒,削職為民和逮捕入獄是最輕的手段。

他憑空捏造罪名酷刑處死了東林黨里一些曾經彈劾他的領袖人物,本來以為從此可以高枕無憂為所欲為,不料前些日子險些被人送上西天,暗殺他的人是慘死在他手里的一位大臣之子,揚言要替天行道。魏忠賢到底是心狠手辣,想起大部分死在他手里的大臣都有後人在世隱患無窮,于是就決心斬草除根。

紀府下至看門護院的家丁,照顧紀名川起居飲食的六七個丫鬟,以及在灶房里生火做飯的四個老婆子,上至紀井泰和紀名川,每個人的神色都異常的陰郁。在外負責打理生意的總管宋福遠低著頭默然不語,身後站著六名掌櫃模樣的中年人。誰都沒有說話,不過都已經預感到將會有事情發生。

紀名川將一疊銀票交給了宋福遠,道︰「宋伯,這銀票一張面額是五百兩,你得兩千兩,幾個掌櫃一人一千兩,其他人五百兩。」紀井泰道︰「銀票可以在各省的錢莊兌換成現銀,你們各奔東西吧!」他話音剛落,二十幾個家丁紛紛表示願意留在紀家繼續效力,哪怕是等死也無所謂。

一個老婆子李嬸顫顫巍巍的走近紀名川,道︰「公子,無論如何我不會走。」她垂淚道︰「我是從小看著你長大,夫人在世的時候對我也很好,這里就是我的家!」丫鬟小柳眼淚汪汪,道︰「老爺,我沒地方去!我從小爹娘就不在了,您別攆我走行嗎?」另外的一個丫鬟哽咽道︰「我家祖上開始就在紀家做事,我反正就是不走!」丫鬟們你一言我一語,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絕對不走。

紀家世代經商,掌櫃和家丁幾乎都是一輩接一輩的傳下來。父傳子,母傳女。因此這些下人對紀家有深厚的感情,在他們看來這里就是他們的根。紀井泰嘆道︰「你們這是何苦?應該想以我紀家的根基,能讓我紀井泰如此的人會是什麼樣?」他繼續說道︰「我們都可能要離開京城,你們沒必要留在這里。」

宋福遠想了想,道︰「老爺,您也是朝廷的人,何況紀家富甲一方,你和公子又有江湖地位,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紀井泰道︰「老宋,你這話我愛听。可是我們這一次的對頭是有當今皇上撐腰的大奸臣,我傾向東林黨,公然的和老賊作對,他是不會讓我好過!」

紀名川道︰「現在只能以不變應萬變,順其自然了。」李嬸道︰「老爺和少爺走了,家里還有我們。我們要是也走了,紀家就不在了。」她不禁老淚縱橫,道︰「這可是紀家的祖宅啊,是風水寶地,我要留在這里,死也要死在這里。」宋福遠道︰「老爺您放心,我也不會走,我要為紀家守住一份家業!」亂世識忠臣,患難見人心。但是如果沒有平日的寬以待人,這時誰會願意留下和紀家共存亡?

夜,深沉寧靜。零落的星星點綴著無邊無際的夜空,殘月如鉤。

萬花樓主現身了,依舊是身穿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了一雙眼楮。左花使白菊公子站在他的身旁,七花殺手之魁秋海棠站在不遠處觀望。青未了和辛莫風、楊竹松還有玉瓏音四個人不敢抬頭,害怕看見萬花樓主凜冽的目光。

白菊公子道︰「桃花尊死在了紀名川手里,他又出手救下了周羽龍的女兒,我听說周羽龍還有個兒子。」萬花樓主看著他手里的碧玉笛,道︰「沒關系,他有十個兒子都可以。你準備吹喪曲好了,給人送終。」

秋海棠不動聲色的說道︰「听說魏忠賢已經準備對付紀家,樓主不妨可以收些銀子把這件事情接過來。」萬花樓主笑道︰「好!還是你想的周到,最近樓里正巧需要大筆的銀兩培育新血。」他環視四周,道︰「今天七花殺手里只來了一個人,其他人都有任務無法來參加祭花儀式,我們開始好了!」

他右手一揮,五步之外的兩個黑衣人立刻搬著一個巨大的花盆費力的來到他的身旁。花盆里是奇異的黑色花卉,在月光下看起來帶著邪氣,給人一種艷麗妖嬈的感覺,就像是一個風情萬種的魔女,讓人欲罷不能。

萬花樓主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手指,鮮血慢慢的滴落,轉眼間染紅了花盆里的泥土。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鮮血竟然被黑色的花卉吸收了,其中的一個花苞綻開了,因為鮮血的滋養。這種花只能用鮮血澆灌,每隔幾天都需要新鮮的人血,這是魔花。魔花的誘惑,就是魔女的微笑。

白菊公子是第二個祭花的人,他屏住呼吸,眼看著自己的鮮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他不能呼吸,魔花的香氣不可以聞,原因就是任何人都無福消受。魔花原本就不屬于人世,它來自黑暗的地獄。

隨後就是秋海棠,緊接著是萬樓四煞。他們都義無返顧的用鮮血養花,魔花是萬花樓里的萬花之主,就是所謂的聖物。相傳如果誰冒犯了魔花,地獄的使者魔女就會把這個人送到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紀府就好比是銅牆鐵壁,幾個前來說媒的媒婆連大門都進不去。這是紀名川特意吩咐家丁,凡是有媒婆前來就說公子不見客。

冷月坐在懷雪鴻的身邊,好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茉莉花,淡淡的釋放著幽香。懷雪鴻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有心事?」冷月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遇見妍姐姐,你有多有趣嗎?」懷雪鴻故意咳嗽了一聲,道︰「你想多了!」

他輕輕的握住了冷月的素手,道︰「我當時只是覺得她與眾不同,沒有別的意思。」冷月道︰「看來是我多想了。」懷雪鴻笑道︰「小月吃醋了,女人都是吃醋的行家!」他發現冷月頭上插的白玉簪有些歪了,急忙伸手扶正,道︰「妍妹這朵鮮花都被人摘走了,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名川公子的本事。」

紀名川和紅妍隱身在暗處,正在看著兩個人柔情蜜意。紅妍小聲說道︰「確實般配,在此之前我都沒看出來,這兩個人!」紀名川道︰「其實你和我也可以和他們兩人學,妍兒!」紅妍笑了,她笑的時候可以讓最嬌艷的花朵也黯然失色。她靠在紀名川的身上,恍惚間明白了情為何物。

周若芸笑道︰「他們的關系又近了一步!」唐葫蘆確定自己不會被發現,道︰「看情形是有戲!而且是好戲!」兩人藏身的位置不僅隱蔽,視線也不錯。可以看見紀名川和紅妍唧唧我我,不過兩人誰也不會發現。

紀名川的白鶴死了,悄無聲息的死在了院子里,發現它的時候,身上還有一點溫暖。紀名川親手把白鶴埋在了後花園的老樹下面,那是一個安靜的地方,沒有人會打擾白鶴的長眠。紀名川出生的時候,這只白鶴自己飛到了紀家,從此成為紀名川的朋友,和他一起長大,他對白鶴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紅妍低聲道︰「我知道你的心里空落落的,我也一樣!」她嘆了口氣,道︰「那是我們的媒人!」紀名川道︰「我希望它下輩子能投胎當個人!」紅妍道︰「不過也要當個好人!」有情人之間似乎有說不完的話,或許這就是心有靈犀。

深夜,素月分輝,好風如水。

魏忠賢不動聲色的注視著突然來造訪的不速之客,道︰「你是誰呀?難道是來要本尊老命的?」萬花樓主低聲道︰「九千歲,我是來幫助你的人。」魏忠賢有些不屑,道︰「目前我這里有不少高手隱藏在暗處,你認為我需要你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嗎?」萬花樓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開始仰天長嘯,嘯聲氣力充沛,響徹夜空久久不絕。

陸惜花和李寶倉率領著上百名侍衛出現了,他們將萬花樓主團團包圍,決心讓他有來無回。魏忠賢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想怎麼幫助我?」萬花樓主道︰「您花大價錢雇我,我一定幫你解決所有的麻煩。」李寶倉不知道此人的來歷,更沒有想到他就是江湖上令人談之色變的萬花樓主,道︰「好一個招搖撞騙的家伙,你有什麼能耐對付紀家的江湖匪類?」

陸惜花眼見萬花樓主剛才露的一手功夫,內力渾厚的簡直匪夷所思,就是十個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對手。除了神秘的萬花樓主,還有誰會有這樣的武功?萬花樓主道︰「有眼不識泰山,就算是紀家又如何?難道比紅葉山莊還要威風?可笑!可笑!」他轉身準備離開,道︰「我主動前來倒是大錯特錯了!」

現在萬花樓主是魏忠賢的座上賓,受到了難以想象的禮遇。陸惜花的幾句話讓魏忠賢對萬花樓主刮目相看,他相信陸惜花的眼光。

萬花樓主沉吟道︰「我不是來喝茶的,我需要一筆銀兩,九千歲想除掉麻煩,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易。」魏忠賢道︰「你需要多少銀兩?我都出了!正好我嫌自己動手費事!」萬花樓主道︰「三十萬兩現銀,我會出動萬花樓所有的高手,將您的對頭一網打盡斬草除根!」魏忠賢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陸惜花,沒有說話。

前來排隊等著分粥的流民排到了七八百號人,這些流民原本都是尋常的老百姓,因為戰亂顛沛流離無家可歸。最近京城的乞丐又多了不少人,只是京城就如此,其他地方自然可想而知。

紅妍忙著給流民盛粥,始終是面帶笑意毫無怨言。冷月和周若芸也沒有時間清閑,她們在和紅妍做同樣的事情。今天的粥里加了肉末和青菜,看起來很有食欲。流民們喝的滿嘴生香,直說這世上還有好人。

唐葫蘆和懷雪鴻兩個人不在這里,因為紀家雇用了一些木匠雜工蓋窩棚,他們在現場當監工。蓋窩棚是要給這些流民一個棲身的地方,畢竟可以遮風擋雨,至少比露宿街頭好。李思語一個人走向紀名川,想和他打招呼。

她身後使女侍衛的大概有幾十人,不過都識趣的站在很遠的地方等候。一個衣衫破爛的老頭正準備從李思語的身邊走過,李思語急忙掩住口鼻遠遠的躲開,她害怕老頭的身上有虱子。因為躲閃的過于匆忙,她不巧撞在了一個乞丐模樣的小孩子身上,把小孩子撞的差點摔倒。

小孩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李思語不客氣的斥責了幾句,把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說哭了。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父親手握大權,是當今皇上身邊的紅人。李思語平時心情不好的時候訓斥鞭笞侍女,還從來沒有人冒犯她。

紅妍看不下去了,她給紀名川遞了一個眼色,紀名川心不在焉的過去和李思語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小孩子趁機溜走了。李思語道︰「我听說父親請了很厲害的高手對付你們,一定要小心!」紀名川道︰「謝謝你的關心!」李思語道︰「好像是什麼萬花樓主,要我父親三十萬兩銀子!」

她鼓起勇氣,道︰「你不用擔心,我會向父親求情的!你也別和他作對了!」听了李思語說的話,紀名川開始認真的和她交談了,他沒料到李思語會告訴他魏忠賢的動向。傳說中的萬花樓主居然會替魏忠賢辦事,他的出現又會給江湖帶來什麼?沒有人知道,這目前還是一個解不開的謎團。

沒有月色的黑夜,死一般的沉寂。就在今天聰聰兒收到了一幅畫,畫的是一把詭異的雨傘。雨傘的顏色血紅,讓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該來的終究會到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聰聰兒的心里有一種難以釋懷的痛苦,往事如煙雲,過去的事情既然發生就將永遠的存在,哪怕是保留在記憶深處,一個無法彌補的錯誤。

青未了在遠處靜靜的看著紅妍,這時候只有三個武功尋常的少女在分粥,紀名川和懷雪鴻正好都不在,倒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青未了身邊只帶了楊竹松和辛莫風兩個人,玉瓏音今天另外有事情。

紫衣如花,人美似玉。紅妍的笑容溫暖,可以融化人們內心的冰天雪地。辛莫風道︰「公子,我們動手吧!」楊竹松附和道︰「等到紀名川他們一來事情就要糟!」不料三個人還沒有出手,早就已經有人搶先一步。

十幾個蒙面人明顯是沖著紅妍來的,他們的武功不弱,一心想置紅妍于死地,招招都是無情的殺手。冷月反手拔出冷月劍相助紅妍一臂之力,周若芸接連著殺了兩個蒙面人,道︰「萬花樓的這些畜生,該死!」

忽然間又有二十幾個蒙面人出現了,好像是早有預謀一樣,第一批蒙面人不得手,第二批蒙面人繼續完成任務。楊竹松一頭霧水,道︰「公子,這是怎麼回事?樓主又安排人了?」青未了道︰「不對,不是我們的人!」

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聚集了一群老百姓,其中大部分是流民。他們手里拿著木棍,二話不說就和幾十個蒙面人打成一片,那場面真是古今少有的混戰。百姓們都不會武功,就是有一種敢于拼命的狠勁。

紅妍的心里泛起了漣漪,善有善報,她想不到這些尋常的百姓會如此的重情義,在關鍵的時刻居然不顧生死。青未了飛身而起,輕輕的出掌拍在一個蒙面人的胸口,可憐黃泉路上又多了一個游魂。

辛莫風隨手就解決了一個蒙面人,道︰「公子,我們這是干什麼?」楊竹松把兩個蒙面人踢出了五六米遠,道︰「萬一讓左花使知道就不妙了!」青未了道︰「我們殺人太多,偶爾做件好事!給自己留條後路!」

酒是陳年佳釀,各種美味的菜肴香氣撲鼻。太白酒莊的窖藏老酒,在京城一帶頗有名氣。今天提前打烊,閉門謝客。紀名川親自給青未了倒了一杯酒,道︰「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們。」紅妍道︰「你真是不記仇,臉上的傷好了?」青未了道︰「早就愈合了,當時我差點沒死在你手里。」

紅妍道︰「好人有好報,你一定能活到一千歲!」唐葫蘆立刻插嘴道︰「只有王八能活一千年。」紅妍拿一塊排骨塞住了唐葫蘆的嘴,道︰「我們以前是對頭,以後不會還是對頭吧?」楊竹松苦笑道︰「我們頭腦一熱,回去怎麼交差?」辛莫風憂心忡忡,道︰「當壞人不容易,想當好人也難。」

紀名川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無涯,回頭是岸。」紅妍道︰「原來你還懂佛法?」她給青未了和辛莫風夾菜,又為楊竹松倒酒,笑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們隨時歡迎你們的到來!」懷雪鴻道︰「不提這些了,吃飯!吃飯是大事!」他生性灑月兌,向來是無拘無束,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半個時辰以後,太白酒莊的後門走出了三個怪模怪樣的女人,樣子簡直是慘不忍睹。辛莫風小聲道︰「紅姑娘把我們打扮成這副尊容,真是沒臉面見人了。」楊竹松道︰「沒臉面見人反正比沒命好。」青未了道︰「我們是啞巴,不許說話了。」他們沒有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個寂寞的身影目送著他們離開。

紅妍道︰「我都不知道誰要殺我,不是萬花樓,還能有誰?」她漸漸的想起了一個人,只是現在缺少證據,讓這個人現形。冷月道︰「我爹和我娘還還在紀大哥家,應該沒有吃飯。」紀名川道︰「我吩咐下人為他們準備了點心,你妍姐姐早就想到了!」聰聰兒一直都用沉默代替話語,仿佛變了一個人。

紀名川的手里拿著一把木梳子,梳理紅妍烏黑的長發。紅妍笑道︰「你是不是也給別的女孩子梳過頭?」紀名川微笑道︰「認識你以後,我變了很多,以前我不是這麼愛笑愛說話。」他雙手撫模著紅妍的秀發,道︰「你就好像是老天給我的禮物,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愛情或許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瀟灑不凡如紀名川,居然也會為心愛的女子改變,只想和她共度一生直到地老天荒。

冷毅沉吟道︰「你怎麼一點都不上心?小月和懷少俠的事情你也不管!」趙曉荷道︰「你心急什麼?我認為那孩子還可以,而且又救過我們的小月。」冷毅說道︰「你也真是糊涂!他確實不錯,不過他是一個浪子,能給小月幸福嗎?」趙曉荷道︰「浪子要是回頭呢?他是一個好孩子,我相信小月可以改變他。」

冷毅沒有繼續說什麼,看來趙曉荷已經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時隔多年,他始終忘不了自己的承諾,那是他對一個生死之交的諾言。

李思語怒氣沖沖的摔了幾個花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找東西發泄,更多的時候是拿侍女出氣。李寶倉賠笑道︰「您別生氣,小的還有辦法!」李思語道︰「你還好意思說!看你出的鬼主意,害的我賠了三十幾個侍衛!」

李寶倉道︰「屬下這一次的主意肯定能行,就是要一個人幫忙。」李思語好奇道︰「是誰?快說!」李寶倉不懷好意的笑道︰「必須是采花大盜。」李思語完全的明白了李寶倉的意思,雖然她覺得有點惡毒,只是現在為了紀名川,她也無所謂了。目前紅妍是最大的障礙,她是紀名川最愛的女人。

陸惜花名為惜花,卻是一個有名的采花大盜。听了李寶倉的幾句話,他猶豫不決,感覺這樣做實在過分。紅妍不是尋常的女子,他的心里對紅妍還是有一絲不舍,他只是妒忌紀名川。李寶倉道︰「這可是一個機會,你要是得手就抱得美人歸了。」他隨後冷笑道︰「難道是害怕紀名川,沒膽量了?」

寧可惹一百個君子,千萬不要惹上一個小人。小人的嘴才是最可怕的武器,可以挑起數不清的風雲事端。

紀井泰最近一直忙于籌集糧餉,還好大部分糧餉十之五六的已經有了著落。刀王司徒千里這兩天經常登門造訪,和紀名川懷雪鴻等人商量如何對付萬花樓,將這股勢力連根拔起徹底鏟除。

紅妍的廂房里點著一支蠟燭,夜深了,她在閃爍不定的燭光里繡香包,她打算把這個香包送給紀名川,里面裝了些可以提神的香草葉。陸惜花的輕功不差,他悄悄的潛入了紀府,直奔紅妍的廂房。在此之前,他已經來過了三次,相信自己不會倒霉的進錯廂房,絕對不可以犯這種可笑的錯誤。

紅妍沒有抬頭,道︰「你來了三次,怎麼現在才進來?」陸惜花聞言奇怪道︰「你怎麼知道我來過?為什麼不告訴紀名川?」紅妍道︰「我每天都在院子里的外牆下都撒一層石灰粉,沒有一個地方遺忘。」她繼續說道︰「翻牆進來的人都會留下腳印,你也不例外。」陸惜花笑的比較古怪,道︰「你怎麼敢確定是我?」紅妍道︰「要有這樣的輕功,李郡主手下只有你一個人。」

從始至終,紅妍其實都知道想殺自己的人是誰,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是李思語,除了她還有誰會動用王府的侍衛,只為了讓她死。陸惜花的語聲低沉,道︰「你真的很聰明,不過應該早點告訴紀名川。我要把你帶走,現在他就算來了也沒有用!」紅妍道︰「你還能施展輕功嗎?你以為我是沒有戒備?」

陸惜花踉蹌的退後了幾步,道︰「你什麼時候下的毒?」紅妍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會下毒!」她又點燃了一根新的蠟燭,將燭台上燃燒了小半截的蠟燭熄滅了。陸惜花恍然大悟,原來是問題出在一根並不尋常的蠟燭上,都怪自己粗心大意,沒有想到紅妍會用這一招。

當李思語再一次看見陸惜花的時候,簡直恨不得一腳把他從京城踢到天山,,真是給自己丟人現眼。陸惜花現在的模樣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穿著一件女子的新綠長衫,披頭散發,雙頰抹了厚厚的胭脂,額頭上用墨水畫了只小烏龜。

像他這種人能活到現在已經是運氣了,本來冷毅打算替江湖除掉這個禍害,紅妍卻說什麼也不同意。陸惜花目前是魏忠賢的手下,身上披了老虎皮,眼下還不是殺他的時候,不過倒也有別的用處。在懷雪鴻和唐葫蘆的裝扮下,陸惜花才有了這副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的樣子,可以驚天地。

跟到這里的時候,人忽然就不見了。紅妍感到奇怪,她剛才明明就看見玉瓏音在前面走,好像是在跟蹤什麼人,誰知道一眨眼的時間就不知道哪里去了。紅妍的面前出現了一個俊秀的少年,五官端正,目光里卻有一種邪氣。

少年靜靜的盯著紅妍,紅妍情不自禁的退後了幾步。少年的手里拿著一個長形布包,看起來里面的東西對他比較重要,他的手蒼白有力。少年道︰「你在找什麼?」紅妍勉強的笑了笑,道︰「我沒找什麼,沒有。」少年冷笑道︰「別掩飾了,我知道你在找什麼。」他一步一步的向紅妍逼近,道︰「你在找死!」

紅妍心知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她不清楚少年的來歷,不過他看起來武功絕對在自己之上。一張面額是五千兩的銀票,直接就遞到了少年的面前。紅妍道︰「我身上就有這些,還請大哥行行好,讓小妹回家去哄孩子。」

少年的目光閃爍,道︰「我不是劫財的!」紅妍聞言剛想把銀子收回去,少年又冷冷的說道︰「我是劫色的!」紅妍急忙把銀票塞在了少年的手里,道︰「小妹我已是昨日黃花,孩子都兩歲了!」

眼見紅妍在這里東張西望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少年不耐煩的問道︰「你到底走不走?想留在這里陪我嗎?」紅妍想了想,索性開門見山,道︰「你把那個姑娘交出來,我這里還剩一千兩也給你!」少年道︰「你拿五千兩贖回自己,就拿一千兩贖她?」紅妍嘆了口氣,道︰「我只有這些了!」

少年從一個角落里拖出了玉瓏音,還真是拖。玉瓏音的穴道被點動彈不得,連說話的自由也沒有。江湖上有名的千手觀音,什麼時候受到過這種禮遇。剛剛解了啞穴就開始出言教訓那少年,少年聞言卻也不氣惱,干脆就甩手不管了。

紅妍俯發現少年點穴的手法非常的特別,尋常的解穴手法根本就沒有效果。她猛然間想起了聰聰兒教她的解穴手法,索性就拿玉瓏音練手。居然歪打正著的解開了穴道,她扶起玉瓏音,道︰「你還好吧?」

玉瓏音感動的說不出話來,她本來討厭比自己容貌出眾的女子,而且也和紅妍有過不愉快。但是從現在開始,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讓這過去的事情,隨著春風消失在歲月的長河里。少年攔住了兩人的去路,他似乎改變了注意。

玉瓏音強忍住怒氣,道︰「你到底有完沒完?」紅妍感覺事情的苗頭有些些不對勁,她又不明白哪里出了問題。少年緩緩的打開了手里的長形布包,露出了一把血紅的傘,這是一把奇特的傘,肯定不是用來遮風擋雨。

這是一把可以殺人的傘,因為看起來實在與眾不同,少年不想自己惹人注意,所以事先將傘用幾層黑布裹好。紅妍神色一凜,她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我差點就忘了,這里還有些銅板,也給你拿去好了。」她雙手一揚,頓時飛出了二十幾枚銅錢,襲向毫無防備的少年。紅妍將身上的銅錢當成暗器,自己拉著玉瓏音就開始逃之夭夭,一心想躲開這個鬼難纏的少年。

少年事先確實沒有防備,他根本就不需要防備。他甚至都懶的躲閃,直接打開了自己的傘,轉眼間二十幾枚銅錢就無影無蹤。少年的輕功雖然比不上懷雪鴻登峰造極,卻也和聰聰兒在伯仲之間。他在十招之內就制住了紅妍,他的出手快如閃電。玉瓏音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少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用一種冰冷的目光打量著紅妍,道︰「聰聰兒是你什麼人?」紅妍道︰「你認識他?」她現在的處境有些尷尬,不巧正好躺在少年的懷里,而且還被點了穴道。不知內情的人看見,還以為兩人是一對佳偶。

少年道︰「當然認識,並且認識很久了。」他的神色閃過一絲殺機,道︰「玉瓏音,今天放你一條生路。以後告訴你們萬花樓的人少來煩我,我是不會加入萬花樓,你听好了!」他語聲一頓,道︰「你去紀家報個凶信,說這姑娘在我手上,讓聰聰兒過來領人,我住在大福客棧,只能他一個人過來,否則他知道後果。」

在多年以前,江湖上有一位銀獅老人。他武功之高深不可測,並且輕功自成一家造詣不凡。他性情古怪痴狂,很少過問江湖是非,平生最愛游山玩水。

因為沒有娶妻生子,為了不讓自己的一身武功付與黃土失傳江湖,他就收了兩個天資過人的孩子當徒弟,悉心教。他在兩人武功大成的時候飄然遠去,從此不知所蹤。隨後,江湖上兩個少年高手橫空出世,其中一人就是現在的妙手飛俠聰聰兒,另外一個人就是他的師弟妙妙兒,江湖人稱「雙面飛狐」。

玉瓏音拉著青未了的衣袖,哀求道︰「公子,我們去救人吧!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她救出來,她是因為我才落在了妙妙兒手里!」

青未了沉吟道︰「救是一定要救,關鍵的是怎麼救。」辛莫風對紅妍頗有好感,又听玉瓏音說了事情的經過,不禁擔心紅妍的處境。楊竹松猶豫道︰「萬一讓左花使知道就死定了,你們三個人去,我留在這里看風向。」青未了認為他說的有道理,萬花樓里的戒規森嚴,他們要是稍有不慎就有殺身之禍,何況現在他還沒有下定決心月兌離萬花樓,必須事事小心。

不用多說,這個劫持紅妍的俊秀少年,就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雙面飛狐妙妙兒。他手上拿的傘就是大名鼎鼎的破天傘,破天傘收起時可以當劍用,打開的時候又可以防暗器,因為破天傘的支架上有一些成塊的磁石,是各種暗器的克星。

紅妍听自己的恩師明月娘子提起過江湖上的不少後起之秀,其中就有這樣的一個人。據說妙妙兒初出江湖前一段時間,他確實做了一些好事,無論是為江湖除惡,還是替百姓教訓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污吏。但是到後來,妙妙兒心性大變,居然成了一個放蕩不羈令人發指的采花大盜,曾經一度讓江湖中人為之心寒。

大福客棧的伙計們成功的被妙妙兒收買,跑前跑後的為他辦事,包括到門前查看有沒有面生的客人進入等等。紅妍靠在軟榻上,感覺自己就像是羊落虎口,有一種任人宰割的恐慌。妙妙兒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始終在拿著一個精巧的銀鎖左看右看,神色變幻不定,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這時,他又從懷里取出了一個小巧的香荷包,荷包繡的花團錦簇,應該出自一個靈秀女子之手。妙妙兒出人意料的大白天就點燃了蠟燭,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紅妍不敢說話,害怕萬一說錯了話惹來大麻煩。

妙妙兒居然想把荷包點燃,紅妍忍不住說道︰「別燒!多可惜一個好荷包。」

妙妙兒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道︰「和你有關系嗎?」紅妍眨了眨一雙美麗的眼楮,道︰「你要想清楚,燒了這個荷包,你還會有第二個嗎?」她小心翼翼的說道︰「你想燒了一個荷包忘記什麼,但是你能欺騙自己的心?你真的可以忘記嗎?」妙妙兒吹滅了蠟燭,道︰「說的好!」他將荷包放在桌子上,坐在了紅妍身邊。紅妍心里默念菩薩保佑,她實在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妙妙兒。

妙妙兒道︰「你不用害怕,我目前還有耐心等我的師兄,所以我不會傷害你。」他伸手捏了捏紅妍的臉頰,道︰「假如我的耐心耗盡了,你就有苦吃了。」紅妍嘆道︰「我听說你曾經一個人追蹤華山三怪,最後將三怪全部誅殺。」她語聲一頓,道︰「還有,你十七歲的時候揚名江湖,是因為在默默無聞的情況下殺了黑鬼馮萬林。」妙妙兒頓時眼前一亮,道︰「你知道的不少!」

紅妍道︰「那兩三年里,你殺的人都有取死之道,他們該死。可是你變了,不再是以前的俠少。」妙妙兒的神色蕭索,道︰「每個人都會變化,甚至自己最愛的女人和最親近的兄長。」他忽然出手點了紅妍的啞穴,道︰「你想套我的話?」

聰聰兒堅持要自己獨自前往,了結師兄弟兩人之間的是非恩怨。紀名川道︰「不用商量了,不知道妍兒怎麼樣了,我們兩個人去,人多反而會壞事。」懷雪鴻道︰「我們三個人去足夠了,絕對沒問題。」唐葫蘆聞言說道︰「我們四個人去!」誰都知道唐葫蘆最喜歡紅妍,以他的脾氣說出來的話不可能再收回去。

紀名川眼見大福客棧經常有伙計在門前轉悠,估計應該是妙妙兒收買的眼線。聰聰兒神色沉重,道︰「我去把師弟引開,你們先救人,不用管我。」紀名川注視著他離開的背影,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們師兄弟反目成仇?」唐葫蘆道︰「我從來沒有听說過聰聰兒有師弟,這是從哪冒出來的?」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聰聰兒從大福客棧里飛奔而出,朝一個方向漸行漸遠。而妙妙兒手持著破天傘緊隨其後,兩人的輕功並駕齊驅,,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紀名川懷抱著紅妍匆匆的奔出了大福客棧,總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辛莫風跟在青未了的身後,道︰「以一個雙面飛狐,當然不需要我們出手,公子用不著多想。」玉瓏音道︰「只希望紅姑娘能平安無事。」青未了沉默片刻,道︰「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能要出什麼事情了。」

天上沒有烏鴉飛過,災難似乎已經和他們三個人招手。萬花樓的左花使白菊公子和七花殺手之魁秋海棠領著七八個人出現了,其中就包括楊竹松在內。

當天晚上,聰聰兒就一臉疲倦的回到了紀府。他明顯的受了不輕的外傷,破天傘的威力不遜于精鋼打制的長劍。紅妍像一個木偶人,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彈。聰聰兒顧不上給自己包扎傷口,立刻動手解開了紅妍的所有穴道。

紀名川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聰聰兒,道︰「你怎麼傷成這樣?妙妙兒的武功有這麼高?」聰聰兒苦笑道︰「我是手下留情了,但是他一直對我下殺手,我出于無奈也只好傷了他,不過他受的傷比我輕多了。」

紅妍特意去找金瘡藥了,她心思細膩,往往什麼事情都會想在別人的前面。如果說最開始,紀名川僅僅是被她的才情和明艷吸引,現在她整個人都已經讓紀名川為之傾倒。也許這就是緣分,在認識紅妍以後,紀名川才相信緣分。

聰聰兒的神色悲傷,他閉上眼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化作了一聲悠長的嘆息。對于他來說,身體上的外傷微不足道,只有內心里的那一段往事,才真正的痛徹心扉。紅妍道︰「你身上的傷口發冷是嗎?名川家里的金瘡藥是最好的,就是里面有些冰蓮花,敷在傷口上會發冷。」

她起身拉著紀名川準備往外走,準備讓聰聰兒早一點休息。聰聰兒知道她是不想讓自己為難,不過他已經決定告訴兩人事情的經過,那是一段五年前發生的往事,就是這件事情改變了妙妙兒人生的方向。

那時候,兩人還屬于血氣方剛的少年。在師尊銀獅老人離開以後,師兄弟情同手足,幾經生死。江湖之行,道路漫漫。血雨腥風,人心險惡。

就在一個春暖花開的好時候,妙妙兒和當時的俠女雲楚楚江湖相逢一見傾心,兩人情深意重,仿佛前生有緣。造化作弄人,兩人最終有緣無分,如同鏡花水月。造成妙妙兒和雲楚楚鴛鴦分散的原因,就是江湖九大奇毒之一的相思成灰。

聰聰兒傷感道︰「我們和五毒童子交手,就是無法忍受他們拿活人試毒。到最後,雖然將四個五毒童子誅殺,楚楚卻中了幾枚毒針。」他的語聲低沉,顯然是在壓抑著沉重的痛苦,道︰「我們也沒多想,直到遇見了江湖鬼郎中鄭道成,他親口告訴我和楚楚,她中的是九大奇毒之一的相思成灰。」

紅妍沒有說話,紀名川沉默不語。誰也不想打斷聰聰兒的故事,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令人聞之心酸。一寸相思一寸灰,無情則生,動情必死。雖然在九大奇毒里排名最後,至今仍然是無藥可解。聰聰兒道︰「幸好楚楚找了一個理由將師弟打發出去了,否則後果真的不能想象。以師弟的性情,肯定會和楚楚同生共死,但是楚楚不想讓師弟和她一起死,師弟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

聰聰兒神色淒涼的無法用語言描述,道︰「楚楚決定自己接受這個命運,對師弟隱瞞一切,寧可自己痛苦一生。她一直求我,讓我幫她演一出戲給師弟看,目的就是讓師弟對她徹底死心。」他嘆道︰「楚楚假裝背叛了師弟,和我在一起。除了師尊,我就是師弟唯一的親人,而楚楚是他最愛的女人。這件事對于他來說是雙重打擊,他甚至都想讓我多死幾次。」

紅妍低聲道︰「你們的武功不相上下,他想殺你並不容易。」紀名川看了看身旁的紅妍,道︰「如果是我,也許和他一樣。」朋友和兄弟是一個男人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是生命里注定的那個女人同樣重要。在雙重背叛的情況下,誰又可以平靜的面對,坦然的接受?

聰聰兒哽咽道︰「他想殺我確實不容易,最後含恨而去孤身遠走。師弟走後,楚楚每天以淚洗面茶飯不思,最後一病不起郁郁而終。」紅妍淚水漣漣,道︰「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為什麼有情人沒有一個圓滿的結局?這是為什麼?」聰聰兒從自己的懷里取出了一把和妙妙兒一模一樣的銀鎖,道︰「雖然現在師弟不給我機會解釋,他不听我說話,但是我要告訴他事情的真相,解開他的心結,楚楚不在了,我不想讓他還記恨著楚楚。」

紅妍仔細的看著聰聰兒手里的銀鎖,道︰「這是不是他們兩人的定情信物?我看見妙妙兒還擺弄過這樣的一個銀鎖。」她繼續說道︰「還有一個荷包,是不是楚楚姐送給他的?」聰聰兒聞言道︰「看來師弟沒有忘記楚楚,銀鎖原本是一對,這是他們兩人的定情信物,這是楚楚臨終前讓我交給師弟的,它已經不僅僅是一把尋常的鎖,代表的是楚楚的一顆心。」紅妍眼見銀鎖上刻著「同心」兩個字,道︰「妙妙兒的銀鎖上是不是刻著鴛鴦兩個字?」

聰聰兒道︰「你說對了!這對銀鎖就叫鴛鴦同心鎖,楚楚的遺願是希望師弟將一對銀鎖埋在洛陽的牡丹花叢下,這意味著永遠不分離。」紀名川沉默了很久,此時此刻不禁發出了一聲嘆息,痴情女子,薄命佳人。世事無常,緣滅今生。

紅妍淚眼朦朧,她傷心這段淒涼而又美麗的往事,一個喜歡牡丹的女子,想必應該有著牡丹一樣的花容,偏偏一朵鮮花過早的凋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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