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世的世界還殘留著上個世紀的溫柔,惡魔的指尖滴落愛人的鮮血。唯有它不變的輪回才能指引迷途的羔羊找回歸路。
親愛的莫,為了你我保留蘇黎世不變的美。我害怕蘇黎世一旦改變,你就會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可是似乎,注定相錯的命運再也不會逆轉。
親愛的、我有那麼多的歉意要向你訴說,為何你卻選擇決然離去?
那一年那一天的蘇黎世,劃下永恆的句點。原來,真的只有失去了你,我才能完整地擁有你。
「殿下。」身後是冰一塵不變的語調。
我暗自扣緊莫汐語消失前留下來的「落櫻之吻」指環,漠然地問︰「必須那麼做麼?」
「唉~~」冰無聲地輕嘆,悲傷地開口︰「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最後的決定……」
我忽然間華麗而傷感地笑了。莫,有的時候我真痛恨自己是塞萬提撒族的人,因為我無法干預人類做出的選擇。它讓我必須直面你的選擇,連自欺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只有你們結婚,莫才能得以解月兌。」冰冷淡地出聲,語調中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和無奈,這可不像我們暗夜王城的預言家啊。
解月兌……嗎?那個莫在最後消失前與魔鬼結下的契約、那個屬于墮落的咒印,我怎麼忍心讓你失望呢?
如果說失去一切才是真正的擁有一切,那麼莫你就是這世間最大的贏家了!只是……這種勝利太過殘酷,我始終無法讓你接受這種勝利。
莫,從相遇那刻起,你便步入了一個萬劫不復的境地,也注定了你最後的命運。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痛苦的宿命,你還會選擇踏上這條道路嗎?
我沉默地凝視著流動不息的恆河水,你就是在這和魔鬼結下的契約,在面臨最後的審判時,你又是抱著怎樣絕望的心情踏上這條不歸路的呢?
永恆輪回的懲罰真的已經夠了,我真的不願讓你再接受鞭撻靈魂的折磨了!
「殿下,你決定了吧?」沉默良久後他才又開口。
我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麼影會擁有暗夜束章?」
我還記得那次影身上的暗夜束章發作,接到匿名的電話要我去酒店看著影。一開始還以為只是個玩笑,後來才驚覺她竟然真的遭受了魔界最大的處罰。到底是犯了什麼樣不可饒恕的罪,才會遭受著這一咒術的詛咒?
「殿下請恕罪,那不是我的職業範圍。」他似乎有所隱瞞。也罷,在許多事情上他也無能為力。
「我會帶她回魔界的。」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心髒幾不可聞地疼了一下。後來的後來,每當我想起當初義無反顧的回答,心就像被生生剜下來一樣疼。
回憶結束,我看著不遠處朝我走來的影,及時收回視線。她總是太過閃耀,目空一切,驕傲自信。在她那樣目光的注視一下,不論是誰,都會情不自禁地甘願墮落。她和我是絕對的同類,但又絕對不是同類。
在魔界,她幾乎從不露面,但這絲毫不影響她在魔界中的地位。她的故事被所有人驚嘆、傳播。我一直都知道她的驕傲,出生之日便讓上古時期的兩位大神——上帝和止戰之殤停戰,還親自為她命名,止戰之殤更是將自己最寶貴的藏銀戒贈與她。號令四界的法寶,在她眼中也不過只是個飾品,甚至還不屑一顧。到底是怎樣的人,會有如此的桀驁不馴?更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飼養了四界外的生物,那個我們永遠也無法想象的靈界的王者。
我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有這樣睥睨天下的傲骨。
這樣的女人,想不對她動心,都很難。我知道的。如果沒有莫,我一定早已愛上了她。
「端木崎,找我干嘛?」她不冷不熱地開口,我總是看不透她,所以我總是產生邪惡的想法——我想毀掉她!想看看失去傲骨的她,會墮落成什麼樣。
「想不想听故事?」
「故事?如果不是有趣的故事,我可沒功夫陪你瞎耗。」她的眼底是她永遠也隱藏不了的驕傲。鋒芒畢露,這樣不明智,但是在她身上,竟然出奇的適合。
「你也知道莫的吧?與她有關。」突然就記起上個世紀遇到的女孩,當時只覺得她身上有著太濃太濃的魔界的氣息,原來竟是影。
惡魔意味深長的微笑中,到底掩蓋了多少殘忍的因素?血淋淋地撕開自己的傷口,為什麼想這麼做?連我自己也搞不清。
在她的默許下,我緩緩講述著那個讓我和莫都痛楚不堪的回憶。
……
我愛上莫,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的靈魂里有我熟悉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等待什麼。我以為她就是我一直感到缺憾的原因,但最後她和我都知道,我心里住著一個人。一個我不知道是誰,甚至不知道存在與否的人。我傷她太深,她寧可失去靈魂,接受永世輪回也不願原諒我,我知道的。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的生命不完整,愛上莫的時候我以為就是她。她就是能填補我漫長生命里全部空缺的人,但是不是。我的靈魂還是覺得空虛,空虛到我想毀掉這個世界。但我做不到,我身上有太多枷鎖,每一個枷鎖都讓我痛苦不堪。
失去莫之後,我一度不知道自己還能干什麼,但我還是這樣熬下來了,因為我想、我相信,那個能給我全部完整的人一定會出現。
……
影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麼,她淡然地開口︰「我可以打斷一下嗎?」
「你已經打斷了不是嗎?」我淡淡地取笑她,心里卻在沉澱。不受控制,我竟然想靠近她,明明只是因為莫才接近她的不是嗎?這個女人,真的太危險了,可是她還不自知。
「這樣啊……」她平靜的臉上完全沒有一絲被我取笑後的窘迫和歉意,惡魔從來就不會真正意義上的道歉,她比我更甚。
她說︰「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
我的心陡然一跳,面上卻沒有任何顯露︰「知道什麼是命運嗎?」
「命運啊……」影喃喃地重復著,冰藍色的眼眸帶著惡魔天性的高傲。
「是的,命運。」提到這兩個字,便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力感,好像不止是對莫這件事上的無力,更有甚者,但我卻怎麼也分不清。
「不就是命中注定嗎?哪里需要什麼解釋?」
「影,你錯了。」糾正她,誰知道我和你之間存不存在這所謂的命運呢?
深吸一口氣,回答︰「命運就是……注定會到來的。」
「還不是和我解釋的一樣!」她不滿地瞪著我
「……卻遲遲不肯來臨。」繼續我的回答,突然有一種月兌力感,「魔界的預言碑上刻著我們所有人的命運,包括你。上古時期就已將每個人的命運譜寫好。自出生之日起,命輪就按著既定的方向運轉。不論過程如何變化,命定的結局是不會改變的、也從來沒有人改變過。它讓我們經受著世間最大的痛苦與幸福,不過只是為了提醒我們這永不更改的結局。」
「那莫呢?她不是有能力改變命輪嗎?」影的眼中透著不解。是啊,那麼驕傲的她怎麼可能會懂,那種絕望和悲痛,她永遠都不會懂吧。
「是啊,她有能力……卻只能改變命運發展的過程,無法改變這既定的結果。」這才是關于宿命最後的真相。因為殘忍,才想要隱瞞。
「所以你就不要她了?切、那麼多磨難都經歷過了,這樣一個考驗就受不了了?你根本就沒有資格愛她!憑什麼說命運不能更改?你什麼都沒努力,有什麼資格說這一切都是注定的?!你這個懦夫!!」我沒有料到她會變這麼激動,隱隱有些不安。
看著她憤然離開的背影,我突然就想起來了。她是櫻之一族的公主。在她的血統中她的確無法感知悲傷,但她能透過魔界的黑櫻花感受到莫的絕望。她的靈力是被我強行返還給她的,但她竟也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反感,似乎帶她回去指日可待。
上古時期,原只有神魔冥三界,紛爭不斷,在那場最慘絕人寰的戰役中,魔界更是死傷慘重。為解救危機,托瑞多的祖先用他的鮮血染紅魔界的土地,那些原本的山櫻一夕之間全部凋零,奇跡般的開滿了哀戚濃艷的黑櫻花。黑櫻花形成的強大的靈場,讓魔界死傷的人瞬間恢復正常,挽救了魔界。但是,托瑞多的祖先卻因此喪失了性命。
上帝和止戰之殤定下不為人知的約定,將犯錯的三界眾生貶如一個新生的世界,這就是後來的人界。
托瑞多的血液孕育並滋養這種神奇的黑櫻花,因而身為托瑞多的公主,她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借由黑櫻花所傳遞出來的莫的絕望。
可是影,你怎麼會懂呢?我有多麼地期盼能有人帶給我連莫都填補不了的空白,那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東西啊!
而命運,它只在黑暗面的盡頭,足以吞噬一切希望。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去懂。因為懂得,實在太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