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公主的眼楮被封印了,所以才會失明。」
原來是被封印了……那個萬惡的祭司之魂,做得可真是絕,不應該讓他那麼輕松就灰飛煙滅的。
「殿下,還在擔心公主的眼楮嗎?」不知何時,宿出現在我身後。
「與你無關。」我冷冷地回應,當年是因為你從中作梗,莫才會同魔鬼做交易的。宿,你讓我怎麼原諒你?
宿倒是毫不介意我的態度,自顧自地說︰「其實被封印是件好事。公主那麼喜歡血族的一切,現在眼楮變成和血族一樣的顏色,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你們都那麼不安?」
「住口!」我打斷她的話,不想再看她的臉。
有些人、有些事,終究還是做不到相信。我原諒你對莫的所作所為,是因為你曾救過我母親,但不代表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殿下,公主不過是你名義上的未婚妻,你何必如此袒護她!」宿的情緒總是容易失控,但我今天連應付她都沒有心情了。
「……」我沉默以對,腦海中盡是冰那天的話——伊莎貝拉公主的視網膜上被人下了紅色暗語,才會導致失眠。這暗語……除了施咒人外,無人可解。
不自覺地想起影的眼神。初見時在她迷亂下深藏的倔強,冰冷高傲的氣勢帶著西西里海岸線的思念,游走于世界之初。而那樣獨樹一幟的眼眸卻只能存在于記憶中。叫人如何不感到心痛?!
生命的不堪是誰造成的?死亡陰影下,誰還能灑月兌自如的游走世間?
影總說她看盡塵世的繁蕪與絕望,原來指的是這誰也無力抵抗的宿命。宿命啊……你是一曲低吟淺唱的神曲,帶著月曉後的真實。
「殿下,我可以問個問題嗎?」沉默許久,宿突然這樣開口。
我點頭表示許可。宿命之神,到底想做什麼呢?誰也不知道。
「如果、有一種方法可以解除公主的封印,但是會付出巨大的代價。你是不是會毫不猶豫的接受?」宿故意背過身去。
「當然!」我理所當然地答應,真的、我沒有辦法接受這一命運。如果可以,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接受。這樣子的命運,讓我瘋狂地想要反抗!
听到我的回答,宿痴痴地後退,口中喃喃自語︰「我知道了……我明白……我明白……」
她怎麼了?我古怪地看她一眼,正想去找魔界里最權威的醫生商量這件事,宿突然大吼著冒出一句話,把我震懾住,她說——
「殿下,你已經愛上她了!你已經愛上她了!!」
我猛地停下腳步,回頭冷冷地瞪著她︰「不要胡說八道!」
「殿下,我也希望我是在胡言亂語啊!」宿黯然神傷地低下頭,絕望地笑著,「多麼可笑!莫才失蹤了一個世紀,你就愛上了別人!我本來以為除了莫,你不會對任何人動心,但是……為什麼偏偏是公主殿下?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愛她?為什麼連你也要愛上她?!為什麼……她要回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顧她的瘋言瘋語,我轉身就走。
宿竟然也會說出這種荒謬的話來嗎?我會愛上影?我怎麼可能會愛上她?我真正需要的,是一個能打破我所有法則的人、是會讓我不再空虛的人。像影這種高傲的女人,她絕對不懂如何去填補別人內心的空虛。這樣的女人,我怎麼可能會愛上她?
不否認,我的確對她動過心。這樣驕傲自尊得如同豹一樣的女人,想要不動心、恐怕很難吧?但是,愛上?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暗之泉的兩岸彌漫著黑櫻花的獨特香味,那種只要聞上一次,便會終身難忘的氣味。燻風的拂動帶來了零落飄散的黑色櫻花的花瓣,旋轉、自舞,在暗之泉留下深刻的印記。
魔界的暗之泉連通著冥界的忘川河,那湍急的河水時刻張揚著流動的生氣,靠死者的殘念得以涌動不息的河流嗎?我微微一笑,突然听到背後有什麼動靜。
回頭看到影摔倒在地上,雙眼迷離,她死死咬住下唇,似在隱忍著什麼,就身影都透著幾分無助。
我略微蹙眉,正要抬腳向她走去,只看到世之靈悄無聲息的來到她身邊,想要伸手扶起她。
我搖了搖頭,是啊。她身邊還有世之靈蒼,哪里輪得到我來關心?
突然一震,為自己剛才涌現的想法。宿的話又回蕩在耳際,情不自禁地自問——我真的愛上她了嗎?失去驕傲的影,我還會對她動心嗎?
「蒼……」我渾身一震,第一次听到影那樣絕望地呼喚著一個人的名字,明明不想再看他們之間的溫情,卻克制不了自己的眼楮不要去看。
黑色的長發覆蓋在她的臉頰上,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從那緊緊攥起的雙手看出她隱藏的悲傷,跪著的背影竟然顯得那麼讓人痛心。
世之靈到底在做什麼?一團無名火從胸口竄上來,我大步朝影走去,一把將她扶起來,瞪了瞪世之靈,責怪他的照顧不周。
那個高貴的男子只是默默地看著影,像是要把影的容貌刻入心底般深深地凝視著她。然後,他轉過臉來對我說︰「她看不到我。」
我愣了一下,轉而好笑地對著他說句唇語——她看不見。
他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伸手撫模著影的頭又說︰「看不到、听不到、觸不到……」等同于在她的世界里不存在。
這是他隱藏的後半句話,但我仍然看懂了。
突然之間我明白了影所有情緒的原因,胸口頓時涌現起一股郁結之氣。
他雖然是淡淡地笑著,但我卻能感受到他身上濃烈的悲傷。笑著把自己全部的傷感隱藏起來,這樣的人才是最讓人難以釋懷的吧。
影突然掙月兌我的手,踉踉蹌蹌地跑開了。看著她的背影,我直覺地想要追上去,但又生生止住了腳。
我知道,在這個男人面前,我沒有資格。
他的目光清冷而又了然,他說︰「總有一天,我會徹底從她世界里消失的。我怕她會難過,她一直都害怕我會離開,盡管她從來不說,但我就是知道。」
「安藤翊,你幫我照顧她吧。」
他輕輕松松說出讓我照顧影那句話,我頓時有點火大︰「你以為她需要我照顧嗎?!她從頭到尾要的只有你!她根本就不稀罕我!!」
心不受控制地疼了起來,親口承認這句話,還真是很傷人呢。
他又是用那副該死的疏離表情望著我,好像他什麼都知道,這一刻我恨極了他的淡然!
「安藤翊,你知道你喪失過一段記憶嗎?一段……對你最為重要的記憶。」世之靈蒼突然用那種悲天憫人地表情望著我。
我僵直身體,再說不出一句話。他是靈界的王,記憶什麼的、沒有人比他更懂了。
他又說︰「問問你的父親吧。找回這段記憶,你就會願意照顧影的。」
咚……咚……咚,我听到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那段記憶……會不會與我一直在等的人有關?
當我知道真相的時候,我不得不佩服世之靈。他總是把一切都看穿,讓人難以置信,這樣注定成為王者的人,為什麼只是四界之外的王?就連我都忍不住敬佩起他。
他說的沒錯。我丟失的記憶是被父親封印起來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吧,久到影還沒有遇到世之靈,久到冥王哈迪斯還不曾如此恨我的時候。我曾經那麼深那麼深地愛著影,但是由于托瑞多族有人叛變,父王十分震怒,甚至打算下令讓整個托瑞多族陪葬,我苦苦哀求父親說我願意接受下一任魔界的王,他才答應抹去所有人的記憶,平息這場叛亂。
為什麼即使與莫相愛的時候,靈魂深處還是有著填補不了的空白?原來那是我對影經久的思念。
為什麼明明早已把她忘卻,看她深陷險境卻總忍不住出手相救?原來那是我對她深到骨髓里的愛戀。
為什麼當我把她想起的時候,她卻無法自拔的愛著蒼?難道這才是我和她的命運嗎?
收回這些復雜的情緒,我看了看依舊陷入昏迷狀態中的影,再回頭看看那個一言不發的男子,還是問了出來︰「你為什麼要幫我找回記憶?」
世之靈蒼伸出他過分干淨的手掌,掌心凝聚出一顆藍色的寶石,他說︰「‘蘇利維亞之石’可以救任何人,也可以毀了任何人。看你怎麼用。」
我怔了怔,這個男人我真的看不透,他身上有太多的謎。「為什麼要我救她?」
我懂他的意思,神魔冥人都渴望得到的寶石,以「蘇利維亞之石」的能力,恢復影的眼楮簡直太容易了。
他收回視線,淡淡的、卻又艱難地說︰「讓她忘了我。」
我猛地站直身體,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你真的要走?!」
他笑了笑,給我看他一直隱藏著的左手,竟然隱隱間有些透明。他說︰「這個樣子,我能有什麼辦法?」
原來他不是要走,是會消失!我驚訝的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低下頭,溫柔地注視著依舊沉睡的女孩,留戀般的撫模著她的手,然後掏出一串手鏈帶在她的手腕上,輕聲說道︰「影,我不願讓你在回憶中失去全部的記憶,那太殘忍,我下不了手。」那分明就是斯里蘭卡星環!
是啊,在回憶過去甜美的假象里,被強行奪去相關記憶,這真的很殘忍。
影,看著他那麼愛你,我心都疼了。如果你知道全部的真相,你會不會怪我?不能替你留住他,我明明該感到愧疚的,可我竟然覺得高興。這樣很可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