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考試。
時為冬月。天寒地凍,滿城飛雪。
屠蘇和立冬兒,豆蔻,還有傳聞中最厲害的左蕭,一同來到北嶺山下。那時桁站在北嶺山下,看著屠蘇,左蕭,立冬兒,豆蔻四人。話說,這刺客考試,是自行報名參加,倘若你自己覺得合適了就可以。看來,這一行修行之中,也就屠蘇等四人為今年主角了。不過,歷屆刺客之中,能有一人出眾,都已經是不可思議了。當真令人期待呢。
時桁說道︰「我們刺客,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所有的刺客,執行任務都是成雙成對。一來,好相互照應,二來,也可以相互提醒。人多了反而礙事,一個人的力量,畢竟也有限。所以,兩人同行,乃無名府的習俗。正好,你們也是四人,你們可以自行分組,記住,一旦你們分組好了,日後可就是同行的伙伴。可能是你們一生當中,在你們生命中出現最多的人。」
屠蘇看著豆蔻,豆蔻似乎面露難色,她雙手握拳,屠蘇知道,她一旦有什麼猶豫不決的事,就會揉手指頭。可是,她到底在猶豫什麼呢?
時桁說道︰「好了你們自行組隊吧。當然,倘若你們若是實在合不來,也不打緊,那就改日找好了同伴再來,也無妨。」
半晌,立冬兒看著屠蘇,屠蘇看著豆蔻,豆蔻握拳低頭,左蕭立在原處不動聲色。許久,豆蔻抬起頭來,屠蘇心情激動,雖然他知道豆蔻一定會走到他身邊來,可是他就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擔心,好像有什麼他最不願看到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只見,豆蔻緩緩挪動金蓮,可是,卻不是走向屠蘇,她走到了左蕭旁邊。
屠蘇愣住了,只听豆蔻對左蕭拱手說道︰「左大哥,豆蔻願意與你一起行事。」
這句話恍如晴空霹靂,一下子電擊了屠蘇。屠蘇身子晃了晃,幸而立冬兒扶著他,他看著豆蔻,可是豆蔻卻故意躲開他的視線,不願面對他。
立冬兒也吃了一驚,這豆蔻姑娘心里在想什麼,放著對自己這麼好的人不選,偏偏選一個冷酷無情的陌生人。她看著屠蘇那難過傷心的臉色,雙眼已經鮮紅如血,她知道,這是他強憋著淚水所致。她突然放開了聲音說道︰「屠蘇大哥,小妹冬兒願追隨你左右。」
屠蘇沒有听進去,那時桁哈哈大笑,說道︰「好,那你們自己選擇順序進去吧。這琴棋書畫,你們可得小心了,可暗藏玄機哦!」
左蕭與立冬兒率先進了棋。
屠蘇看著豆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邁著顫抖的步子緩緩向上面走去。立冬兒與屠蘇選了琴。
當兩人走進這洞內的時候,只見這洞內的景色十分奇特,這山洞內諸多大小不一的洞口排在眼前,走進深處,只見那地上花草生得奇異。立冬兒沒見過這麼怪異的花草,又瞧著屠蘇神志不清,心情復雜,也不敢冒然進去。
她想找一處地方,讓屠蘇先歇息歇息,等他心情好些了再去也不遲。可突然間,屠蘇哇的一口鮮血吐出。他渾身筋脈鼓起,雙拳緊握。
立冬兒急忙撫著他的後脊︰「你別強忍著了,哭吧,哭出來就沒事了。你再這樣憋著,會出事的。」
屠蘇卻緊咬著下唇,渾身肌肉緊繃,那嘴唇都被他咬破了,鮮血直流。立冬兒嚇了一跳,忙去掰他的嘴,說道︰「你快別這樣了,何苦來著。」
只見突然一股陰風吹來,頓時,這陰風之中,夾雜著一陣奇怪的音波,立冬兒頓覺腦袋疼痛欲裂,身子一個踉蹌跌倒,待那風過後,這音波也停了下來。立冬兒嚇了一跳,這里面有什麼東西,如此怪異。她又急忙去攙扶屠蘇,想把他扶到一邊。可是屠蘇雙眼已紅得就像血要滲出來一樣。
立冬兒心中傷感︰「她只是對你一次放逐,你就如此傷心欲絕,可是,你卻一直看不到也有這麼一個人為你這般任性。」
屠蘇此時什麼也听不進去,他只是覺得心很痛,他不知道為什麼豆蔻竟然選擇了和一個陌生人一起生死與共,對他卻是視而不見。他感覺到自己眼楮好疼,好像有什麼要奪眶而出,可是他從沒有流過淚水,不知道人傷心的時候會有眼淚。他強憋著,直到,眼角之中,一滴血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立冬兒大驚,急忙摟著屠蘇,大盛說道︰「求求你,別這樣了好嗎?你這樣子,我們會一起死在這里的。」
話音剛落,又是一股陰風吹來,如同先前一樣,這陰風之中的音波蕩來,頓時令二人頭痛欲裂,五髒六腑都翻江倒海一般。仿佛要七竅流血而死。
立冬兒為了屠蘇也一時亂了心智,無暇去顧忌這奇怪的陰風到底怎麼回事。只是一味地要爬到屠蘇身邊,想摟著他。
那屠蘇渾身難受,因為強憋淚水,強忍住心中的氣血翻涌,頓時血脈擴張,經脈混亂,氣血倒涌。外加這一陣一陣的音波,令他更是頭痛欲裂,他捂著頭,仰天長嘯,「啊……」他鼓起渾身力氣,猛然一掌打在那牆上。頓時地動山搖,洞內飛沙走石,一股強勁的氣浪,將立冬兒也掀了個滿地打滾。不一會,兩人都暈了過去。
那站在外面的時桁也感受到了這強烈的震動,他一個翻身落了下來,險些摔倒。他好奇地看著山中的洞口,托著下巴思索︰「奇怪了,這四個洞里面,不記得有什麼東西能鬧這麼大動靜。出了什麼岔子?可惡,有種不祥的預感。」
那豆蔻與左蕭一同進入洞中,不久,一陣地動山搖的晃動,豆蔻嚇了一跳,還以為有什麼猛獸襲來,急忙橫劍警惕。但見那左蕭瞧了瞧四周,說道︰「豆蔻姑娘且放心,暫時沒有感受到什麼煞氣。」
屠蘇被埋在石堆里,剛才他那一掌,可謂石破天驚。整個山洞被震得一塌糊涂。屠蘇渾身無力,他揉了揉腦袋,卻見立冬兒也被埋在石堆里。
屠蘇急急忙忙趕過去,將立冬兒摟在懷里,擦干她臉上的灰塵,「冬兒,冬兒,你怎麼樣?」
立冬兒緩緩睜開雙眼,瞧見灰頭土臉的屠蘇摟著她,頓時破涕為笑,模著他的臉頰,「你不要傷心了。」
屠蘇此時只關心她的情況,「你有沒有怎麼樣?」
立冬兒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事。」
屠蘇說道︰「沒事就好,你嚇壞我了。」他伸手去給她將凌亂的發絲撩到耳後,卻看見自己手上鮮血淋淋。屠蘇嚇壞了,他伸手要去掀開她的衣裳,看看傷在了後背哪。立冬兒急忙捂住他的手,搖了搖頭。一個女孩子家的身子,怎能如此輕易地讓他這樣輕薄。
屠蘇卻態度強硬地說︰「快讓我看看。」屠蘇將立冬兒揉進懷里,立冬兒緊緊摟著他,緊閉著雙眼,由著他解開自己的衣裳。屠蘇看到立冬兒的後腰上,一條三寸長的血口在血流不止。屠蘇左右瞧了瞧,原來剛才那場震動之中,立冬兒昏迷之後,被一塊掉下來的石頭劃傷了後腰。屠蘇瞧她面色慘白,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屠蘇給她又穿好衣服,說道︰「我們離開。不要做什麼刺客了。」
立冬兒搖了搖頭,說道︰「不要。」
屠蘇說道︰「反正我也不想當什麼刺客了,你也不必為了我當什麼刺客了。」
立冬兒看著他,有氣無力地笑著,「你不是還有一個理想嗎?你不是要讓豆蔻幸福麼?你不是要,要讓這個世上沒有仇恨嗎?」她模著屠蘇的臉頰,「冬兒覺得,喜歡一個人,不一定非要得到她,只要她自己覺得好,我也覺得滿足,就算是上輩子的造化了。且說,人這一生,如果沒有她,你的人生就沒有光亮了麼?」
屠蘇愣了愣,是啊,前些日子才信誓旦旦夸下海口要給她幸福,卻轉瞬間拋諸腦後。豆蔻,豆蔻,豆蔻,這個名字在他腦海里如同閃電一次一次震撼。
立冬兒說道︰「不要害怕孤獨,就算你注定一輩子孤獨,也會有個人陪著你。」
屠蘇突然想起了老頭子的話︰「不要害怕孤獨,不要覬覦快樂。」似乎,他這才發現,自己雖然口頭上念叨著,卻從來沒有真正做到過。
立冬兒說道︰「我听人說過一句話,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會有他的理由。豆蔻這麼做,肯定也有她的理由。你如果真的喜歡她,就一定要理解她。」
屠蘇仔細思量了一下,突然腦海一亮,「原來如此。豆蔻之所以這麼選擇,肯定又是為了她的理想。大家都知道,那左蕭是眾人之中月兌穎而出最厲害的人,豆蔻為了能順利成為刺客,為了能順利去找她的娘親,她才會舍棄屠蘇。」可是,雖是如此,屠蘇卻仍是傷心難過,因為豆蔻的選擇,說明一件事,屠蘇的實力,給不了豆蔻安全感和依賴感。倘若他像那左蕭一般厲害,豆蔻又怎麼會舍他而選左蕭呢?說到底,還是怪自己不爭氣。
他又想起老頭子說過︰「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要想一個人幸福,就得犧牲另一個人去守護。」原來如此,屠蘇突然有種沖動,他不再傷心,不再生氣,他要為守護豆蔻而努力,成為一個她可以依賴的人。
屠蘇忽然看著立冬兒,表情嚴肅,意志堅定地說︰「我答應你,從今日起,我再也不這麼孩子氣了。我要成為金衣刺客,我要成為一個可以讓豆蔻依賴的人。」
立冬兒有氣無力地苦笑了,在他心里,仿佛根本沒有自己一絲一毫的立足之地。她緊緊摟著屠蘇,在他懷里默默哭泣。
屠蘇想起,前些日子他與豆蔻匕首穿掌的時候,敷的那些金瘡藥還有些,趕忙給立冬兒敷上。當初那麼深的傷口,短短幾日就能恢復如初,想來這點傷,應該也能治好。只是立冬兒流了太多血,身子十分虛弱。
屠蘇瞧了瞧四周,這原本諸多洞口都被他一掌毀了,屠蘇看見遠處有一片空地,他抱著立冬兒艱難地邁著步伐朝那走去。
待二人走過去的時候,眼前是一個大洞口,蛛絲兒布滿洞口,還有那枯黃的藤蔓,一條一條地垂在洞口。又一陣陰風吹來。屠蘇頓時覺得這陰風好生奇怪,不知道哪里面有些什麼東西,竟然在這股陰風之中,夾雜著如此深厚的音波,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邁著步伐進去。
突然,只覺得洞中又一股陰風吹過,頓時听到那洞中如泣如訴的聲音。仿佛女人哭泣一般的聲音,令屠蘇和立冬兒都嚇了一跳。這長年累月無人問津的洞里,如何會有女人的哭聲?這等嚇人的東西,莫不是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麼?
只听那嗚嗚的陰風陣陣,洞內一聲一聲滴水的聲音,令整個山洞更加空蕩。屠蘇好奇道︰「不會,不會,不會有鬼吧?」
立冬兒也是好奇,手抓的屠蘇異常的緊。屠蘇緩緩邁步進去,顫抖著聲音問道︰「有,有,人,,,嘛?」
立冬兒立時嗔怪地錘屠蘇的胸口︰「你不能正常點問?沒鬼都讓你給弄成有鬼了。自己嚇唬自己。」
屠蘇︰「我情不自禁。」
立冬兒︰「我不信這世上真有什麼鬼神。」
屠蘇︰「如果真有怎麼辦?就算武功再高也沒用啊。」
立冬兒雙臂繞過屠蘇的脖子,袖管從白皙滑膩的雙臂上滑到了肩膀處。冬兒說道︰「就算真的有鬼,我們就做一對雙宿雙棲的同命鴛鴦,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屠蘇︰「……」
屠蘇帶著立冬兒繼續朝里走,這里頭光線十分暗,視野看不太遠。屠蘇顫顫抖抖地問︰「這,這里,不會真有什麼髒東西吧?」
立冬兒︰「任它什麼髒東西來,人只要問心無愧,你怕什麼?」
屠蘇听完當真覺得有理,他挺起胸膛,放大嗓門說道︰「是啊,我又不是壞人,怕什麼。」
突然那又一聲女子哭泣的聲音,那聲音恍如一個鰥寡孤獨的寡婦,在河邊哭泣,又好像一個痴情人兒對著愛人的墳墓哭訴。聲音在這個空蕩蕩又黑又潮的山洞里回蕩,令人毛骨悚然,不知不覺後背發涼。
突然,立冬兒臉色不對,她搖著屠蘇的手臂︰快,快放我下來。
屠蘇好奇地將她放下來︰「怎麼了?」
立冬兒看著地上的一朵奇怪的花,滿地上都鋪著一層藤蔓,那藤蔓上結著一朵一朵的純白色小花苞,立冬兒滿眼畏懼地將那花苞剝開,只見一朵藍色的星光緩緩升起,漸漸升到空中。屠蘇和立冬兒都看著這朵奇怪的藍色小花燈。就像流螢一樣,煞是好看。
屠蘇如痴如醉地說︰「真好看。」
立冬兒身子顫抖地回過頭來,屠蘇看著她嚇壞了的臉色頓時也嚇了一跳,「冬兒,你怎麼啦?」
立冬兒聲音顫顫巍巍地說︰「走,走,快走。」
屠蘇還不明就里,「到底怎麼啦?」
立冬兒突然臉色大變,「小心。」
屠蘇急忙側身躲閃。只見一個黑色的東西飛過去,屠蘇一聲痛叫︰「啊。」
立冬兒見屠蘇的右臂上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身上鮮血滲出。頓時立冬兒整個人都傻了,將屠蘇拼命地往旁邊拉,屠蘇被她莫名其妙地拉扯著,兩人躲到一個小角落里,立冬兒看著屠蘇的傷口,頓時整個人仿佛傻了一般,哭了起來,淚如雨下。
屠蘇好奇地看著她︰「你到底怎麼了?說話呀。」
立冬兒一頭扎進屠蘇的懷里,說道︰「讓你說中了,這里真的有鬼啊。」
屠蘇頓時也愣了,看立冬兒那驚慌失措的樣子,難道真的有鬼?立冬兒說︰「那地上的花,叫回魂草。相傳這是一種只在黃泉才會生長的花,它就是靠著冤魂的煞氣才能生長。你看這滿地的回魂草都開了花,可見這里有多少冤魂了。剛才咬你的,就是那個髒東西,中此毒者
,必死無疑啊。」
屠蘇傻了眼,整個人癱軟在牆壁上,立冬兒捧著屠蘇呆滯的臉,說道︰「你怎麼樣?」
屠蘇听那立冬兒這麼一說,頓時覺得手臂上的傷口一陣劇痛難忍。立冬兒說道︰「你怎麼樣?你千萬別死,你死了我怎麼辦?」
屠蘇被立冬兒摟在懷里,屠蘇吞吞吐吐地說道︰「冬兒,你一定要活著出去,你還要看到這個天下沒有戰爭的一天,你會看到沒有戰爭的日子里,生活有多美好。沒有仇恨地活著,是一件多麼開心的事。」
立冬兒︰「別說了,我不要,不要你死。我只要能夠每天看上你一眼,就足夠了。」
屠蘇抓著立冬兒的手慢慢變得無力,立冬兒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淚如雨下。想止,也止不住。
屠蘇覺得眼袋好重,他好想閉上眼楮睡一覺。他看著淚水磅礡的立冬兒,突然想到了豆蔻。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被神差大叔帶來這個朝陽谷內,第一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就是一張美麗清秀的臉龐,印入眼簾,眼楮,鼻子,櫻桃小嘴,甚至連眼楮上的細眉,也瞧得清清楚楚。只是,那樣童年無忌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返了,只能深埋在各自的記憶里,任它發霉,任它慢慢腐爛。
屠蘇終于閉上了眼楮,手也從立冬兒手中月兌落,無力地垂了下來。
立冬兒頓時,那一顆本來就已經飽經風霜的心徹底碎了,她是真的已經愛上了這個傻小子,是的,莫名其妙地戀上了他,無藥可救地戀上了他。此時又有多少畫面在腦海中一一閃過,那是後山林子里,屠蘇抱著她滾在地上。兩人的衣服都糾纏在一起。那是蜀山竹海,她輕輕靠在屠蘇的肩膀上。還有那次冬至,在九鼎學堂的廚房屋頂上,她輕輕伏在他胸膛,她本以為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可以陪著他,可是,沒想到,就這樣破滅了。
她又一次伏在了屠蘇的胸口上,左手握著自己的匕首︰龍吟。她打算陪著他一起去,這個紛亂的世道,一個人活著只是無頭無盡的孤獨與痛苦。
等一下。
等一下。
立冬兒忽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又緊緊貼著屠蘇的心口,卻听見屠蘇的心髒還在跳動,她再將手指帖在屠蘇的鼻息下,卻發現這屠蘇根本就不是死過去了,也不是昏迷不醒。
不一會,卻見屠蘇嘴角口水流出,還在莫名其妙地笑,立冬兒頓時明白了,也確定了,這屠蘇不是死了,也不是昏迷不醒,他壓根就是睡著了。立冬兒突然才意識到,這回魂草確確實實具有迷,藥的效果。屠蘇只是被剛才那朵回魂草的花魂給麻醉了。
立冬兒沒有生氣,也沒有惱怒,她破涕為笑,頓時心里頭的一塊千斤墜終于落地了。她擦著臉上的淚水,看著屠蘇那睡覺都口水直流的樣子,忽而撲哧一笑,小粉拳落在屠蘇的胸口上,「討厭。你嚇死我了。」
可是,她又覺得不對,這花,的的確確是回魂草,那剛才咬了屠蘇一口的東西,確實也是那個劇毒無比的鬼降。為什麼屠蘇沒事?
立冬兒搖著屠蘇,屠蘇就是不醒,她只好捏著屠蘇的鼻子,不讓他透氣,可是屠蘇憋久了之後,竟然張開嘴巴來透氣,氣死立冬兒了,她又拼命地搖著屠蘇,可是屠蘇終究就是不醒來。無奈的立冬兒,突然放棄了,反正也是沒用,算了。
她把屠蘇扶正了,然後給他擦去嘴角的口水,看著他那傻傻的樣子。「他肯定又是夢到肉包子了。」
立冬兒依偎在屠蘇的懷里,也甜甜地睡上一覺。
卻說那豆蔻早已和左蕭成功闖過出來,瞧見那屠蘇還未出來,不禁心里有些放不下。剛才自己和左蕭在里面見識了種種危險,她剛才又看見屠蘇情緒不太好,心中十分擔心。
那左蕭見豆蔻不走了,眼楮直直地盯著琴府。
左蕭道︰「豆蔻姑娘,為何不走?」
豆蔻搖了搖頭︰「左公子,你先走吧。我還要等個人。」
左蕭搖了搖頭,說道︰「好吧。」
左蕭一個人先走了。
豆蔻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雙手十合,擔心地看著洞口。心中祈禱著︰屠蘇,求求你,一定要平平安安。
時桁走來,說道︰「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豆蔻說道︰「敢問時桁師叔,這里面都有些什麼危險?」
時桁說道︰「這個洞里面,有一只南疆鬼降。這鬼降渾身劇毒,一踫就死。無論你將其劈成多少塊,它都具有極強的攻擊性,唯一的辦法,便是用琴音去駕馭它。」
豆蔻忽然無比擔心起來,論屠蘇的琴技,怎麼可能做到。只能期望那個立冬兒能夠幫他們化險為夷了。
那時桁雖然嘴巴上沒說了,不過他心里還在嘀咕著︰「但是……但願我多想了。」
屠蘇睡了一覺起來,看見立冬兒又靠在自己懷里睡著了。看著立冬兒那白皙的面孔,美麗的眼楮。更為誘人的是,立冬兒的朱唇就在自己下巴處,聞著她身上的淡淡幽香,真有一種想要親吻她的沖動。屠蘇覺得喉間干熱,一時間又想起了在林子里抱著立冬兒地上打滾的畫面,此生他第一次將一個人擁在懷里,是那樣的充實,听著兩個人的心跳,摟著她溫香軟玉的身子。屠蘇漸漸地,低下頭,湊近,再湊近,甚至那立冬兒溫柔的呼吸都能感覺得到,屠蘇將要吻上,突然,他腦海里又想起另一個畫面,那是他還和豆蔻睡一個榻上的時候,那天他也是這樣沒克制住,才吻了豆蔻,讓豆蔻將他從屋子里趕了出來。
屠蘇立時睜開眼楮,急忙撤開。在腦海里狠狠地甩了自己幾耳刮子。「我喜歡的是豆蔻,怎麼能吻她呢,我怎麼可以這樣。」屠蘇頓時覺得好險,仿佛自己差點親手埋葬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一樣。
立冬兒因為屠蘇的騷動也醒了,立冬兒揉著惺忪的眼楮,問道︰「怎麼了?天亮了?」
屠蘇看著立冬兒,為自己剛才的沖動異常心虛。立冬兒瞧著屠蘇一臉木然地看著自己,直覺告訴她,屠蘇肯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她一臉邪笑地看著屠蘇。屠蘇被她這麼看著,急忙轉過臉去,躲開她的視線,偷偷用余光瞟過來,卻發現那立冬兒仍然直勾勾地注視著他。屠蘇吞吞吐吐地說︰「干,干,干什麼這樣盯著我?」
立冬兒呵呵說道︰「說吧,你做了什麼虧心事?」
屠蘇心中納悶,這立冬兒怎麼知道?難道剛才她是假寐?一想到豆蔻將自己連夜趕出房間,不知道這立冬兒會怎麼生他氣呢。
立冬兒看他不說話,搭在他的肩膀上,說道︰「你怎麼那麼傻呢?以後要隱瞞什麼,千萬別露在臉上。算了,摟也讓你摟了,你還能做什麼虧心事來?」
屠蘇愣了愣,自己露什麼在臉上了?
立冬兒忽然食指豎在唇邊︰「噓。」
屠蘇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那地上的回魂草都漸漸開花了,藍色花魂泛著微弱的光芒緩緩升起,在空中靜靜綻放自己。一朵,兩朵,三朵……
只見半晌之後,這藍色的花魂氤氳整個山洞。借著這詭異的光芒,兩人這才看見這山洞的構造。這個山洞有五個大小長短都不一的溶洞,那陰風就是從那些洞里面傳來的,只是先前屠蘇那一掌,將原本的構造給毀去了大半。立冬兒這才明白,原來是有人故意擺下了這陰風陣。利用天然的溶洞,構成了發音的五管。那陰風源頭,一定有什麼怪異的東西發出那令人頭暈目眩的音波。
只是不知道,這里為什麼會有鬼降。立冬兒不明白,到底考驗是那只鬼降,還是那山洞深處的陰風。
半晌,兩人向洞口又緩緩深入。那奇怪的女人哭泣聲又傳來了。屠蘇和立冬兒相視看了一眼。看著地上一朵一朵的回魂草一時間都開了花,屠蘇覺得這有些怪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靠近。立冬兒似乎也有同感,兩人都呆立在原處,四處張望。
屠蘇突然叫道︰「小心。」
只見一只黑色骷髏爬在眼前,立冬兒立時捂住雙眼害怕。屠蘇小時候看慣了這些骷髏骨架,到沒什麼感覺。但是,這具骷髏架給他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在萬骨巷里,那些骷髏都是白色的大骷髏。可是,這具小骷髏,上面卻是通體黑色,仿佛就是一個干癟了的小嬰兒。四腳在地上爬,那深凹的眼楮,讓人一刻也不想多看。
那小鬼降爬了一會,突然後腳一蹬,朝著立冬兒撲了過來。屠蘇頃刻之間,取下干將一棒打飛,那鬼降飛了出去,撞在牆上。口中發出的,卻是女人哭泣的聲音。
立冬兒和屠蘇都愣住了,原來那女人的哭泣聲,竟然是從這個小骷髏鬼降口中發出來的。當真惡心。
只見那鬼降在地上翻了翻身,又朝著屠蘇爬了過來。
這時,又一聲女人哭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屠蘇和立冬兒傻了眼,緩緩回頭去,只見背後又爬來一只小鬼將。只片刻時間,右側,身後,又爬來許許多多的鬼降,將屠蘇和立冬兒三面圍住。
立冬兒急忙拉著屠蘇向山洞深處跑去,那些小鬼將急急忙忙從身後追來。屠蘇和立冬兒只恨自己腿少了,跑的不夠快。那身後一片片女人哭泣的聲音,恍如成百上千的冤鬼在嘶叫。令人不寒而栗。
屠蘇和立冬兒好容易跑過了五音管。只見那些小鬼降都停止在了洞口,不敢上前。
立冬兒十分好奇,看著這滿眼的小鬼將,她有一種雙腿發軟想吐的感覺。但是此時生死關頭,她還是盡力克制住了自己。她仔細瞧了瞧四周。只見,在回魂草的光芒下,她發現那些牆角下,竟然是無數的木柵。這些木柵將這些小鬼將封鎖在山月復中。那屠蘇進洞里的時候,一掌太過剛猛,竟然將這些木柵給毀了幾處破綻,那些鬼降便見縫插針從這些小洞里爬了出來。
屠蘇和立冬兒此時焦慮萬分,這下可如何是好?洞口已經被封死了,怎麼辦?
屠蘇忽然想︰「它們為什麼不追進來?」
立冬兒搖了搖頭︰「我也在想。」
忽而,一陣陰風吹來,那股音波又再次傳來,頓時,屠蘇和立冬兒耳膜欲破,腦袋嗡嗡作響,頓時五髒六腑都攪成了一塊。
屠蘇氣血翻涌,仿佛渾身真氣都亂作一團。
立冬兒眼見屠蘇又要發狂,突然想到,有一個辦法可行。
她急忙將屠蘇鎮定下來,說道︰「跟著我做。」說罷,她與屠蘇一同就地坐了下來,立冬兒將懷里一本皮卷攤在地上,與屠蘇雙掌對抵,立冬兒念著口訣,兩人一同運氣,真氣相互環繞,頓時仿佛一層五行的防護罩打開,將二人與這音波隔開來。
原來這是當日蜀山上紫蔭真人給她二人的蜀山心法,曾囑咐他二人,倘若修行便暗中修行,若是不想修行,就一把火焚燒殆盡。後來屠蘇都忘了此事,可立冬兒收入懷中,並暗中修習。適才想起來,覺得可以抵御這詭異邪惡的音波,沒想到,真能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