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第四十四章

作者 ︰ 劉猛

夜。

繁星如水。

忽而,在湖的西邊,只見有四個轎夫抬著一頂轎子踏葉而來,那轎子旁邊還跟著一位一身夜行衣的銀牌刺客。四位也是穿著一身夜行衣的轎夫,從樹梢上輕飄飄地落下,又片刻不停地繼續趕路。來到湖邊,也不作停留,抬著轎子,蜻蜓點水,向著流螢草堂而來。

沐姑娘正站在院子里,抬頭望著漫天的心斗。突然,听見了湖面的動靜,輕輕扭頭望去,只見那一位黑衣人蜻蜓點水,一個翻身,落在了院外。不多時,四位黑衣人也抬著轎子踏著蘆葦而來。腳尖輕點,緩緩落地。

半晌,只听那個黑衣男子無比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參見沐姑娘。」

冬兒和小丫兩人擠在窗子縫里偷看。冬兒一看到那個黑衣男子,嚇了一跳。小丫忙問︰「怎麼了冬兒姐姐?」

冬兒說道︰「那個人,那個人。那個人是谷主身邊的侍從。」

小丫︰「哦,這麼厲害呀?那他為什麼給沐姑娘行禮啊?」

冬兒撇了她一眼,顯然她沒有理解那句話的意思,冬兒的那句話的意思是,那頂轎子里,就是萬人敬畏至今無人見過的無名府首領兼朝陽谷谷主。

又听轎子里一個聲音說道︰「你,找我有事?」

沐姑娘說道︰「今日,我這流螢草堂,來了一位無名府的人。我覺得,此事干系重大,我必須通知你一聲。」

那轎子里的人半晌,說道︰「此事我已知曉,你大可不必插手。」

沐姑娘卻說道︰「他不該受這樣的罪。」

轎子里的人沉默了片刻,說道︰「他既然存在,就自有他存在的道理。」

「你可以幫他。」

轎子里的人卻輕輕笑了笑,說道︰「天下紛亂不止,受罪之人,豈止百萬。若要我出手,那也得看他值不值得。我既然將你放逐至此,無名府的事,你就不必再三過問。」

沐姑娘淺淺笑了,「原來你早有安排。」

「走。」那轎子里的人,一聲令下,那四位黑衣人又抬著轎子飛奔而去。那沙啞男子又拱手辭別道︰「在下告辭。」

沐姑娘點了點頭。那黑衣男子也隨著轎子飛奔而去。沐姑娘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末了,自己也轉身朝著草堂屋內而去。

多日後,那屠蘇的寒癥幾乎都好了。又活蹦亂跳的跟沒事似的。

三人辭別了沐姑娘,找到了自己的馬車。冬兒看著小丫也跟著他們一起上了馬車,從他們相遇到現在,她一直就跟著他們,蹭吃蹭喝也就算了,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冬兒咳嗽了兩聲,說道︰「那個,小丫姑娘,您沒別的事可做麼?也不打算回家麼?」

小丫本來就是偷偷溜出來游山玩水的,跟著誰不是跟啊。這冬兒問她想不想回家,自然說︰「好不容易溜出來,才不想回去。」

冬兒就無奈了,怎麼這個丫頭,跟屠蘇一樣,听不出來話里有話麼?她只好扯白了說︰「哎我說你這個小丫頭,怎麼就听不出來話里有話呢?我們帶著你不花錢啊?你樣樣都要吃好的住好的,我們哪來的錢供著你呀?」

她說著說著,那小丫委屈地搖著屠蘇的胳膊撒著嬌︰「屠蘇哥哥,屠蘇哥哥。」

屠蘇模了模後腦勺,看著冬兒,想說又不敢說。冬兒怒道︰「看什麼看?你敢替她說好話。」

屠蘇無奈地看著小丫,小丫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眼楮慢慢變紅,然後哇哇大哭起來。

冬兒一臉木然地看著她。

「好了好了,再讓你跟一段。等最後這一幅畫拿到,我們就送你回咸陽。」

「謝謝冬兒姐姐。」小丫一把鼻涕一把淚,還滿口感謝屠蘇哥哥,感謝冬兒姐姐。她扯過屠蘇的衣衫,噗地一聲,一把鼻涕一把淚全抹在了上面。屠蘇頓時石化。

廣陽郡。

昔日的圖安國,便在這廣陽郡一角。屠蘇三人的馬車已經駛入了境內。

三月的梅山,正是花開爛漫的時候。漫山遍野,紅白相映,落英繽紛,花香襲人。小丫從馬車里探出頭來,瞧著如此仙境,頓時睜圓了眼楮,張圓了小嘴︰「哇……真美」。

冬兒道︰「果真是人間仙境呢。想來,中原地大物博,巍巍九州,萬種千秋。」

馬車放慢了速度,行走在狹長的山谷中間,兩岸的梅花怒放,落英繽紛,當真令人流連忘返,難舍難分。

就在三人下了馬車在那里賞花的時候,突然听見兩邊山上喊殺聲四起,那山頭上立時沖出許多人來,手持大刀或者鐵鍬,從四面八方沖了下來,將三人團團圍住。

三人嚇了一跳,背靠著背。

那些人從中間撤開一條道,一個手持大刀的蒙面人拍著馬跑來,他大聲喝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屠蘇和冬兒都愣了。

唯獨那小丫哈哈大笑說道︰「我來猜我來猜。」她咬著食指頭,說︰「你們是,強盜?」

那騎馬大漢的旁邊一個賊眉鼠臉骨瘦如柴的人說道︰「你她女乃女乃的才是強盜呢。我們是土匪。」

小丫一臉委屈︰「啊,我馬上就要猜土匪了,你干嘛說出來。」

眾人一臉不解地看著她。不僅那些個土匪很不解,就連屠蘇和冬兒都很不理解,這個小丫頭片子真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一陣清風吹過,吹落了許多梅花,就像樹上的積雪抖落一般。

那蒙面大漢說道︰「管她女乃女乃的真傻假傻,你們幾個,快點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爺爺放你們過山。」

冬兒說道︰「喲,好凶呢。不過,我們的盤纏剛好都用光了。」

那賊眉鼠臉說︰「大,大哥,她們說沒錢了。」

蒙面大漢大怒︰「喝?他女乃女乃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信不信爺爺把你們剁成肉泥?」

四方的小弟見大哥放狠話了,也都跟著起哄︰「對。把他們剁成肉泥。」

「紅燒下酒。」

「清炒下飯。」

……

冬兒說道︰「可惡,偏偏這個時候踫上這些雜碎。」

小丫問︰「怎麼辦呀冬兒姐姐,他們看起來好凶。」

屠蘇突然上前說道︰「這個大哥,這年頭,兵荒馬亂的,我們身上也沒多少錢,您就好心放我們過山吧。」

那蒙面大漢笑了笑,趴在馬頭上說︰「他女乃女乃的,老子好心放你們過山,那他女乃女乃的誰來養我這些弟兄們啊?啊?他女乃女乃的,再羅里羅嗦的,小心老子……」

一陣風吹過,將屠蘇的發絲吹開,一雙清秀的眼楮再無遮攔。那蒙面大漢頓時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屠蘇,那一雙清秀的眼眸。

眾人都愣了,這老大干什麼呢?又不是什麼大家姑娘,這般盯著是作甚?難不成?咱大哥好的是這一口?

去你女乃女乃的,那賊眉鼠臉一腳將那個多話的給踹到在地,自己湊近了那蒙面大漢,問︰「大哥?這劫,還打不打?」

那蒙面大漢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怒道︰「他女乃女乃的,你是老大還是我是老大?」

賊眉鼠臉︰「當然您是老大了。唉喲,疼死我了。」

蒙面大漢放開了嗓子問︰「小子,你姓誰名誰?家住何方?父母又是誰?」

屠蘇一臉好奇,冬兒也湊近了屠蘇耳邊輕聲說︰「哎,他不會真好你這一口吧?」

屠蘇也是好奇,只說道︰「在下屠蘇。無父無母。」

那蒙面大漢奇怪道;「難道是我認錯了?」他揮袖轉身,說道︰「請三位上梅山一敘。」

說罷,眾小弟都一齊擁了上來,那冬兒見不好,一腳踢出,雙方打了個不可開交。那賊眉鼠臉被冬兒一腳踹了回來,正好倒在了大哥的馬下,笑呵呵道︰「大哥,沒想到,他們還有兩下子。」

那場面十分混亂,一百多小弟,竟然半天拿不下這三個小孩。屠蘇手中干將當棍棒使,他雖說有一身內力和幾招劍法。但是這拳腳功夫還當真不行,不過所幸這些個嘍也不甚太厲害。冬兒手中龍吟匕首,削鐵如泥,眾人都不敢太過靠近。那小丫雖說膽小怕事,但是拳腳功夫倒也不賴。甚至連那匹逐風黑馬,也是一蹄子踢倒一個。

那蒙面男子氣得是雙拳緊握,大腳踢在那賊眉鼠臉的家伙的臉上,罵道︰「沒用的廢物。看你大哥的。」

說罷,他扔了手中大刀,飛身過來。晃過屠蘇的一招,瞧準時機,當頭一掌凌空霹靂打下,屠蘇一驚,急忙以掌相對,兩人內力猛然掀起一股勁風,蒙面男子呵呵笑道︰「小子,當真有兩下子。」

賊眉鼠臉的說道︰「我就說吧大哥。」

蒙面男又是一腳︰「你給老子滾開,礙手礙腳。小子,再來試試爺爺這一招。」說罷,他又飛身而來,凌空一腳飛身踢來。屠蘇一驚︰「好快。」身子退了幾步,急忙鼓足真氣。可突然,那一腳正要踢中,人卻突然消失了。就在屠蘇好奇時,突然身後一腳凌空踢來,屠蘇被踢了個滿地打滾,那蒙面大漢拍了拍手,說道︰「他女乃女乃的,這一腳怎麼樣?」

眾人連忙喝彩道︰「好。」

「嘿嘿,他女乃女乃的,還不快束手就擒。」

眼看眾人就要將他們抓住,屠蘇突然又是血氣翻涌,一雙拳頭緊握,身上的衣袂無風自舞,那冬兒一瞧,心中驚道︰「不好,他生氣了。」她三拳兩腳將身邊的人放倒,然後跑到屠蘇這兒來,二指迅速封了屠蘇的穴位,屠蘇對她沒有防備,哪知道她會突然出手,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梅山頂上,一座山寨坐落山頂。

那山寨中,牧羊喂馬的人,挑水劈柴的人。一戶一戶人家,安詳和平。有道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那眾人將冬兒和小丫,屠蘇綁在柱子上。蒙面大哥不知從哪兒拿了一幅畫出來,在指尖轉弄著,他說道︰「小的們,給我好生瞧瞧這個人。特別是他那雙眼楮。」

眾人一陣好奇,老大既然發話了,也就只好照做。冬兒和小丫也都好奇不已。

屠蘇緩緩睜開雙眼的時候,只見眼前一群人圍著他盯著他看,有的賊眉鼠臉,有的橫鼻子豎眼楮,有的一邊盯著他看還一邊挖著鼻孔。

小丫好奇道︰「冬兒姐姐,他們到底要干什麼呀?」

「你猜。」

那蒙面大哥說道︰「小的們,瞧好了沒?」

眾人都紛紛說道︰「沒什麼特別的呀。」

「除了好看點,沒什麼特別呀。」

「老大果然眼光獨到,這麼俊朗的小帥哥。」他話沒說完,老大一腳將他踹了出去,「真他女乃女乃的惡心。」

蒙面老大又說道︰「諸位,都瞧好了?那麼,我這里有一幅畫,你們來瞧,若是覺得有相似之處,就給我指出來。」

他話音剛落,手一抖,一幅畫卷,噗地一聲,慢慢舒展開來……

只見荷花池塘為背景,一位碧衣女子端坐在旁邊,金釵玉墜,衣袖撒地。朱唇微張,那一抹緋紅淺笑,卻剎那間就能讓人心中溫暖。可最為奇特的是,她那一雙清秀的眼眸,如同一泓清泉,兩彎遠山眉黛。

就在所有人都沉迷那一彎淺笑時,突然听到有人喊道︰「老大,這一雙眼楮,好他女乃女乃的相似。」

此時眾人連忙對比起來。

那蒙面老大喊道︰「誰?剛才誰他女乃女乃說的話?」他一把揪起賊眉鼠臉,問︰「是你說的?」

那賊眉鼠臉連連說︰「不是,不是我說的。」

「你說的?」

「是我說的,大哥,真的很像。」

蒙面老大模了模額頭,又問眾人︰「你們覺得呢?」

眾人也都連連驚嘆道︰「是很像。」

「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這娘們的眼楮,怎麼生在這一個大老爺們臉上了?」

那老大呵呵笑道︰「真他女乃女乃的像?」

「是,大哥,真女乃女乃的像。」

「真他女乃女乃的一個模子?」

「是,大哥,就他女乃女乃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那蒙面大哥突然笑了,對著屠蘇問︰「說,你到底是誰?跟這畫中女人又是何關系?」

那眾人也是跟著起哄︰「快說。是什麼關系?」

「再不說,就把你剁了。」

屠蘇此時早已經思緒狂亂,這個女人,竟有一雙跟他一模一樣的模子,到底,她們是什麼關系,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

冬兒也是好奇,她曾經听許多人都喃喃自語過屠蘇這雙眼楮,沒想到跟那畫中人兒如此相似,她好奇地問︰「我說蒙面大哥,那畫中女子到底是誰呀?」

中熱一听,也都好奇起來,問︰「對呀,大哥,她到底是誰呀?」

蒙面大哥剛要說話,卻听愣愣出神的小丫說道︰「她就是你們一直想找的最後一幅美人圖,也是當今天下第一美人兒,麗妃娘娘。」

冬兒恍如晴天霹靂,身子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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