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第四十九章

作者 ︰ 劉猛

這日,屠蘇和冬兒正在燕王府里研究著易容術。

屠蘇忽而,易容成一個老頭子,冬兒易容成一個老太太。兩人相互參扶著,步履蹣跚,屠蘇變著老頭子蒼老的聲音說道︰「老太婆,你,這是要,去哪呀?」

冬兒拄著拐杖,也壓著強調說道︰「去哪?去找我那個不孝子去。」

兩人哈哈大笑。

突然,發現一個黑衣人翻身落在牆頭,屠蘇和冬兒一驚,還沒來得及張口問來者是誰,那人一只竹簽飛射過來。

屠蘇二指夾住,兩人一瞧,頓時明白過來。

卻說河內郡穎水城,上個月黃河又發大水,大水幾近淹沒了整個城池。整個城,還有附近無數農田,都成了一片荒蕪。無數百姓受災。

那秦國本就是苛捐雜稅十分嚴重。百姓一年所產糧食,有三分之二都要上繳。所以,百姓們根本沒有任何積蓄和儲存。這黃河一怒,大水淹沒了兩岸數百城池,無數百姓,也就只有等著餓死了。

雖說,那始皇帝听聞災難慘重,也發了仁慈之心,下令四方官府,開倉濟糧。可那河內郡穎水城縣令,卻打馬虎眼,表面上迎合,暗地里卻下令將城內饑民都驅逐城外。任他們自生自滅。

屠蘇和冬兒騎馬趕來。他們的任務,就是想辦法,讓官府開倉濟糧。

明著干,肯定是不行,那麼,就只能暗中去做了。

屠蘇和冬兒都是一身夜行衣,夜幕降臨的時候,兩人飛身落在屋頂上,探查著四方的情況,還有地理位置。

這城內是死一般的寂靜,也不知多少百姓現在正躺在城外的城牆下,等生,等死,等著奇跡發生。

冬兒和屠蘇知道,片刻也不能耽誤,他們多耽誤一刻,就有上百人要餓死過去。

兩人觀察好情況之後,根據在紅塵客棧所收集的情報,制定了行動。

縣令府後花園中,那縣令大人正蒙著眼楮在花園里和眾小姐挽著捉迷藏的游戲。那些女子各個都打扮得十分妖嬈動人。拿著小扇子,極是妖媚地嬉笑道︰「老爺,你來呀,這里呢。」

縣令大人急忙撲了過去,結果還是撲了個空,他還矯情地說道︰「好呀你們,又欺負老爺我。看老爺我抓到你們,狠狠懲罰你們。」

屠蘇和冬兒觀察了四周,那院子東西南北四個門口,都有兩名帶刀護衛守著。

冬兒飛身出去,匆匆離去。

過了半晌,只見那門外,一個打扮極是妖嬈的女子來了。手拿小蒲扇,走起路來一搖一扭,好不妖嬈。一身淡妝濃抹,烈焰紅唇,眼波流轉,好不**。

她來到院子門口,不料,那兩名護衛卻將她攔住,問︰「來著何人?」

那女子嚇了一跳,隨即嗔怪道︰「你嚇死我了。是老爺讓我來的,你們快快給我讓開。」那兩個守衛不認識她,只追問她這個追問她那個,那女子不樂意了,當著門口就喊了起來︰「哎呀呀,好的很。一定是老爺又有了新歡,嫌棄我了,才讓你們這些個奴才們欺負我。」她大吵大鬧,果然,院內的縣令大人听到動靜,扯下眼罩,循聲望來。只見門口一個美麗妖嬈的女子跟護衛爭執起來,他好奇地走來,擺出一副縣令大人的姿態,問道︰「什麼事情?」

兩護衛說︰「大人,這位姑娘我們沒有見過。」

那女子一瞧大人來了,頓時淚眼婆娑地掩面哭泣,那聲音極是委屈,縣令大人一時憐香惜玉之心泛濫,怒道︰「就算沒見過,也不能對一個姑娘家如此無禮。還不快給姑娘道歉。」

兩人連連拱手謝道︰「對不起,姑娘,剛剛多有得罪。」

縣令大人這才殷勤地走過來,要一睹芳容,且不知這是哪位曾經臨幸過的姑娘找上門來了,不料那女子突然說道︰「哼,你個沒心沒肺的,早知道你如此始亂終棄薄情寡義,我就不來了。」說罷,掩面離去。

縣令大人急忙追去,一邊跟著她一邊賠禮道歉說道︰「哎呀,是我的不是。你也知道,最近城里面很多鬧事的,老爺我,也是安全起見啊。你快讓我瞧瞧,你是哪家姑娘。」

那女子這才破涕為笑,說道︰「哼,你何不來自己瞧瞧?」

縣令大人緩緩走過去,那女子扭頭一看,不是冬兒又是何人。那縣令大人雖說看著十分貌美如花,可是終究沒見過,還是好奇地問一句︰「還是沒想起來,你是?」

他話音剛落,身後一個身影飛速落下,一掌打在他的後頸。縣令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屠蘇急忙將他扛起,兩人翻身又飛出了牆外。

屠蘇以飛快的速度換好了衣服,貼上人皮面具,貼上了胡子,等。屠蘇轉了一圈,問︰「怎麼樣,冬兒?」

冬兒瞧了瞧,說道︰「像是像,聲音呢,聲音來一段。」

屠蘇便用內力壓著腔調,說道︰「好呀你們,又欺負老爺我。看老爺我抓到你們,狠狠懲罰一翻。」

冬兒瞧著他那一副腔調傻了眼。屠蘇好奇地問︰「怎麼樣?」

冬兒嘆道︰「。」

屠蘇模了模後腦勺,不料冬兒一把給他打斷,說道︰「不許再模後腦勺,記著,一旦披上面具,你就不是你,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一切小動作。」

屠蘇︰「哦。那現在怎麼辦?」

冬兒說道︰「就像你剛才那樣,越越好。」

屠蘇︰「……」

兩個護衛探頭探腦看了半天,低聲說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另一個說道︰「你去瞧瞧。」

「老子才不去,他女乃女乃的,壞了他的好事,老子這口飯碗又沒了。老子才不去,出了事才好。」

忽而,只見縣令大人又緩緩走來,兩人急忙站好。縣令大人走到門口,擺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他呵斥道︰「以後,但凡遇到漂亮姑娘來找老爺,就放她進來。」

兩人連連稱是。待那縣令大人走後,兩人心里又罵道︰「哼,狗官。」

那些女子一瞧縣令大人回來了,又是嘻嘻哈哈地圍了上來。

屠蘇頓覺濃烈的胭脂味撲面襲來,他一個沒忍住,一個噴嚏。

「喲,老爺這是怎麼了?」

屠蘇心中覺得不好,要露餡,他急忙將一個女子一把扯進懷里,哈哈笑道︰「哈哈,讓老爺我抓住了吧,快來塊來,讓老爺我親一口。」

那女子卻用扇子抵住他的嘴,說道︰「不算不算,老爺太壞了,眼楮還沒蒙上呢,不算不算。」

屠蘇只好將她撒開,說道︰「好,老爺我就蒙著眼楮抓,看你還有何話好說。」

屠蘇蒙上來雙眼,但是听著聲音,他可一清清楚楚地判斷每個女子的具體位置。一個粉面桃花的女子故意躡手躡腳地靠近了他,想打趣他玩。不料屠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後順勢扯進了懷里,哈哈大笑道︰「這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那女子嬌嗔一聲,只說道︰「唉呀,老爺,您最疼我了,饒了我這遭吧。」

屠蘇搖了搖頭,一副色眯眯的樣子說︰「饒了你?老爺我被你們耍著玩了半晌,怎麼能饒了你。」

「老爺壞,那老爺要怎麼懲罰我?」女子終于服了軟,一副任君品嘗的樣子,躺在他懷里。屠蘇看著那張紅艷艷的嘴唇,半晌,他一巴掌拍在那女子的上,嬉皮笑臉說道︰「老爺我就罰你代替老爺,抓不到人,不許摘下面紗。」說罷,他將面紗給那女子的眼楮蒙上。

「咚咚……」忽然听見有人擊鼓。

屠蘇起身說道︰「唉呀,是哪個混賬東西吵著老爺我的興致。快,讓大家集合,老爺我要殺了他個不怕死的東西。」

不多時,眾人紛紛趕來。

屠蘇闊步走到公堂上,大聲喝道︰「塘下何人?」

那人是一面容俊朗的軍官,一身官服,相貌堂堂。他昂首說道︰「縣令大人,始皇帝陛下下令開倉濟糧,你為何抗旨?」

屠蘇含含糊糊說道︰「你說你是你就是?」

那人將手中聖旨丟了過來,說道︰「自己看。」

屠蘇接過聖旨,緩緩打開,上面一片空白,儼然一個幌子,他余光看了看,那堂下之人仍側身而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屠蘇急忙大驚失色道︰「哎呀呀,當真是陛下派人來了。快,快,傳縣尉,縣丞大人。」

許久,那縣尉,縣丞大人紛紛前來,跪拜在堂下。屠蘇說道︰「縣丞大人,這里有陛下親使送來聖旨,說我們穎水城沒有開倉濟糧,可有此事?」

那縣丞大人一听,立時知道這縣令大人是要找替罪羊啊,急忙喊冤說道︰「冤枉啊大人。」

那使臣喝道︰「冤枉?你敢說冤枉?那你敢和我一同去糧倉里瞧個究竟麼?」

那縣丞大人連忙說道︰「不是我做主的呀。」

縣令大人怒道︰「豈有此理,本官已將此事全權交給你負責,你現在竟然敢公然不認賬?來呀,給我先拉到牢房,待本官查明真相,再做定奪。」

那縣丞大人一听,先拉到牢房,再查明真相。就知道,這是縣令大人在捧場做戲罷了,心想,認就認了,賣他個人情,等這使臣走後,這縣令大人肯定更加器重于我。嘿嘿,他口頭上連連喊道︰「冤枉啊大人,我是冤枉的呀。」人已經被拖了下去。

縣令大人怒道︰「豈有此理,本官廉明清政,竟讓你們這幫玩忽職守之人,損了我穎水城的名聲。來呀,快快派人將城外百姓都給我接進來。再隨我去開倉濟糧。」

一干人等,來到糧倉,大家爬了上去,下人將糧倉大門鎖打開,揭開蓋子,頓時好幾只大老鼠見有人來,夾著尾巴四處奔走。那糧倉滿滿的糧食,竟然寧願讓老鼠啃,也不願接濟那些快要餓死的百姓,他壓制著胸中的憤怒,說道︰「來呀,快將這糧食分給百姓們。」

他一想剛才那些老鼠,頓時心里怒不可遏,又說道︰「我再以縣令大人的名義,將我縣令府所有的糧食儲蓄,全部捐出來,接濟四方百姓。」

眾人紛紛鼓掌,一片喝彩。唯那時辰撲哧笑了笑。

不多時,滿城的百姓排著長長的隊,前來領取糧食。

屠蘇心里嘆道︰「有了這些糧食,這些百姓也只能渡過兩三個月。兩三個月之後,他們又將何去何從?那時候是死是活?」只怕那時候,他也無可奈何了,他能做的,已經做了。他突然發現,一個人的力量,是那麼的卑微。他開始疑惑,到底是自己的力量不夠?還是一個人的力量,就是如此卑微?

他突然想到了嬴政,他一個人,能將天下六十一個國家吞並。東臨滄海,西倚昆侖,南定百越,北築長城。如今,泱泱大國,從此再也不會遭受外來的侵略,萬里河山自此一家,只要不再分裂,從此以後,九州三十六郡,就再也沒有戰爭了。他嬴政一個人的力量,竟然可以做到讓天下人都俯首稱臣,讓天下人思想統一,文字統一,貨幣統一。不僅修築了長城,從此不再遭受北方匈奴的侵略,還鋪修了條條大路,貫穿了昔日每一個國家,如今,萬里河山任你馳騁。

突然間,嬴政做的每一件事,都讓屠蘇十分敬仰。那些事情,都是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甚至在他做到以前,都沒有人敢相信。可是,他做到了,還做了一件又一件。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一個不經意的想法,就改變了天下人的生活。

是的,一個人的力量,也是可以無窮的,只是,他自己的力量還不夠強。屠蘇一雙手緊握,指關節被他捏的嘩嘩作響。他突然從未有過的想要變得強大,像嬴政一樣。

冬兒好奇地看著屠蘇,不知他為何雙手窩得如此緊。

屠蘇和冬兒直到將糧倉的米都發放干淨了,才和冬兒離開。兩人換回自己的衣服,放了那縣令大人。

屠蘇和冬兒兩人一同騎馬緩行。兩人同騎逐風,都沉默不語。冬兒好奇屠蘇怎麼突然變得如此沉默,她躺在屠蘇懷里,仰頭笑道︰「今兒你倒是表現的很不錯,沒有露出馬腳。」

屠蘇呵呵笑了,說︰「還是冬兒你厲害,要不是你教我怎麼說話,那些縣尉縣丞也不會相信。」

冬兒說道︰「那是當然。」

兩人走不多時,冬兒又打破沉默問他︰「你在想什麼?」

屠蘇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說道︰「我在想,冬兒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麼?」

冬兒撲哧一笑,說道︰「這個世上,比我聰明的人太多了。我冬兒不過是知道的多一點,然後有點小聰明。真正聰明的人,那是天文地理無所不知,還懂得夜觀星象,帶兵打仗。比如神算子張良,據說他可是天下第一聰明人,料事如神。」

屠蘇只是隨口問,他忽而又道︰「冬兒,你說,一個人的力量到底能有多大?」

冬兒一愣。她又仰頭看著屠蘇那張嚴肅的臉。他在想什麼?他想做什麼?屠蘇平常不怎麼動腦子思考,可是他一思考起來,就是一堆牛角尖,連冬兒也沒法給他解釋清楚。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不言不語,一路朝著朝陽谷而來。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刺客最新章節 | 刺客全文閱讀 | 刺客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