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蘇獨自在小酒館里坐著,喝著小酒思考著劉邦說的話。
忽而,他見到劉邦離去的方向又走來四個人。其中一人背後背著一柄寶劍,面露微笑,另一人一身白袍,背著一撫古琴,正是鬼使和高漸離。那高漸離身後還跟著一位紅衣女子,浣紗。而,還有一人與浣紗並肩走來,此人雖未見過,卻是屠蘇在風滿樓的畫廊里見過的神算子,張良。
高漸離與鬼使並肩步入小酒館,未等匆匆跑來的店小二開口,高漸離開口說道︰「備點干糧我們趕路,再來一壺茶。」
四人一桌坐下。高漸離開口說道︰「許久不見了,屠蘇小兄弟。」
屠蘇尷尬地招了招手,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跟高漸離打招呼了。
倒是張良頗有興趣地看了看屠蘇,張良道︰「認識?」
高漸離只淡淡說道︰「無名府銅牌刺客。」
張良說道︰「這雙眼楮,倒是與咸陽城麗妃,驚人相似。」
高漸離突然愣了,他一開始也這麼想,可是?張良又說道︰「不過,未曾听聞麗妃有過一子。」
高漸離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我也曾為此好奇過。」
屠蘇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在長安縣曾見听過,始皇帝听聞民間有天籟,第一琴師高漸離。于是,招高漸離進宮面聖撫琴一曲。他開始漸漸明白了。高漸離一心是想為義兄荊軻報仇。所以,精心策劃了多年,令浣紗迷惑了諸多達官貴人,一步一步,終于,將名聲傳到了嬴政的耳里,如今秦始皇召見,只怕,這高漸離,是沖著刺秦而去的。
正在他思索間,突然,那鬼使說道︰「且不知,無名府一路尾隨而來,是,有何吩咐?」
他話音剛落,手在茶杯中一抹,手中出現幾片冰片,他的一身真氣,竟可以將水化作冰。屠蘇駭然,只見他袖手一揮,手中冰片飛射而去,屠蘇扭頭一瞧,只見從樹上落下十多人,都是一身夜行衣,從他們的身手和武器上看,屠蘇可以確定,他們是夜的人。
只不過,夜的人,都是單獨行動,為何這次來了十多人?
只見為首一人手握匕首,一副警戒狀態,他說道︰「兩位大人,谷主有令,你們不能去。」
高漸離喝著茶,「哦?谷主既然有令,我等自然听令,且不知,谷主的理由?」
「谷主只是下令,未曾言明。」
高漸離仍是一副冷峻面容,不過,神色之中,卻多了一絲殺氣。他只說道︰「想來,谷主應該知道我高漸離的規矩。才只派了你們這些不知所謂的來。」
「大膽,高漸離,你敢抗令。」
「哼,是,又如何?」
浣紗收了干糧,也給那躲在桌子底下的店小放了點碎銀子。然後,張良,浣紗,高漸離,起身準備離開。鬼使仍坐在一邊,喝著茶。
那人喝道︰「谷主有令,你們……」
未待他說完,只見鬼使手中又是一道冰片飛出,未等那人話說完,冰片已經穿過喉嚨。那些夜的成員紛紛後退,鬼使緩緩走了出來,側身而立,嘴角仍掛則那一抹微笑,他自言自語道︰「夜……多麼執著,又多麼迷茫的生活,是麼?」
「鬼使大人,你曾經也是夜的一員,你應當知道我們的難處。」
鬼使掛著一臉微笑,只淡淡說道︰「我知道,你們也是奉命行事。」
「多謝大人體諒。」
「不必客氣。」話音剛落,他忽而扭頭看著他們,那一臉的微笑顯得異常詭異。幾片落葉緩緩飄落,那些夜的成員各個後背發涼。突然,那鬼使左手握住背後劍柄,錚地一聲承影劍出鞘,一道白光飛射……
承影劍回鞘,鬼使背著雙手,向高漸離他們離去的方向緩緩跟了上去。屠蘇正喝著酒,忽而有一片落葉緩緩飄落,落在了他面前的酒杯里,然後分成了兩篇,中間一道整齊的切口,令屠蘇很是驚詫,要做到這樣,得有多快的出劍速度和多麼精粹的劍氣。他再抬頭望去,只見眼前那些人紛紛倒了下去,所有人吼間,露出一絲血絲,傷口薄如蟬翼。
屠蘇咋舌,看來這金衣刺客,各個都是出神入化。他喝了一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知不覺中開始喜歡上喝酒,當然不是像老爺子那樣豪飲,而是握著小酒杯慢慢品嘗。
茗芳茶樓的周老板說的很對,他現在確實很迷茫,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目的,豆蔻要救母親,左蕭要復國,冬兒要照顧她的子民,鬼使和高漸離似乎也有自己不惜生命去守護的東西,可是他屠蘇,每天卻不知在做什麼,更令他迷茫的是,他不知道明天要做什麼。
一壺酒喝完,屠蘇也起身離開。羊腸小道上,兩邊的落葉紛紛。屠蘇酒興正起,十分歡暢。忽而,他聞到一股汗臭味和腐爛的味道,這骯髒惡心的感覺,令他十分難受。就在這時,突然听見一聲皮鞭抽打的聲響,有人喝道︰「快走,起來走。他娘的,誰再落後,小心老子砍了他。快走。」說罷,又是皮鞭鞭撻的聲音。
屠蘇退到一邊,只見迎面走來一群人,這些人大多是老弱病殘,風燭殘年,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高矮胖瘦,參差不齊。屠蘇好奇,哪里來的如此多的這樣的人。但見那旁邊數千秦國騎兵,縱馬行在兩側,手握長鞭,不停地鞭撻,就如同驅趕畜牲一樣,其中很多人都奄奄一息,甚至不便行走,大家相互摻扶著,緩緩前行。
約模過了一個時辰,可是,這群人還沒走完。屠蘇越看越心寒,他估計了一下,約有十萬余。十萬人,被三千秦國騎兵揚鞭驅趕著,這算什麼?他們從何而來?為何會有如此多的病秧子?
忽而,屠蘇看見一個大漢,雖然胳膊殘了一只,卻看起來比較健朗,他一把將他拉過來,好奇地問︰「這位大哥,敢問,你們這是從何而來?又往何處去?」
那人看了看屠蘇,一身華麗服侍,器宇不凡,只當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只說道;「唉,咸陽城築阿房宮,十年為期,這些,都是在工地上累了十年的六國百姓。當年天下強拉壯丁,約有七十萬,如今,只剩下這十萬余,且都是些老弱病殘。若問我們何處去?哈哈,嬴政不關心,他們只需要將我們送出驛站出了咸陽城,至于何去何從,呵呵,誰知道?」
忽而,又一聲長鞭鞭撻,屠蘇伸手將長鞭一把抓住,怒火攻心,他一只手緊緊握著,甚至可以听見骨頭的聲音。那將士喝道︰「大膽刁民。」
屠蘇很是憤怒,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望無際的人龍,那糜爛衰老的身軀,被當做畜牲一樣驅趕著。這十年來,天下滄桑巨變,不僅在制度上,生活方式上,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們身無分文,居無定所,他們不識秦國小纂,他們沒有農田去耕種,他們沒有親人去依靠,這十幾年來兵荒馬亂,家不家,國不國,他們甚至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們能做的,就是在咸陽城外,找一處草叢,躺在那,等著死亡,等著被那些叢林野獸把他們當做美餐一樣享用,最後只剩下一堆白骨,埋沒荒野。
屠蘇想到這,怒火攻心,他手中真氣大盛,甚至將那握在手中的長鞭捏成了齏粉。
可是,他又無可奈何,這茫茫十萬余人,他能做什麼?他屠蘇區區一個市斤小民,能做得了什麼?
他拂袖離去,那秦國鐵騎看著自己長鞭被捏成齏粉,頓時嚇的雙腿發軟,渾身冒冷汗,哪里還敢上前吼他。只待屠蘇走後,才又揮鞭鞭撻那些冰殘,將一腔的怒火,發泄在他們身上。
屠蘇口中念叨著︰「嬴政……」他面色沉重,一雙眼楮殺氣濃重,手指骨,捏得咯咯作響。
長安縣,縣令府。
雲百萬模著嘴巴上的胡子,一雙眼楮直勾勾地看著下面的美人兒挑著阿羅的舞姿。
透明的薄紗,里面那件白色抹胸若隱若現,那窈窕的身姿,那撩人的舞姿,那迷人的笑靨,配著樂師輕盈的奏樂,雲百萬輕輕喝了一小口,長舒一口氣,頓覺賽似神仙。
秦師爺余光不停地瞟他,看著他那一副醉生夢死的模樣,不禁在心中感嘆,唉,大秦帝國,當真是浮夸一夢,早晚,要毀在醉夢中。
舞會結束後,秦師爺陪同雲百萬一同打倒回府。忽而,雲百萬說道︰「秦師爺。」
「在。」
雲百萬模了模肚子,一副很撐的模樣,說道︰「酒足飯飽,秦師爺,陪老爺我走兩步。」
「是。」
雲百萬走了兩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忽而問道︰「秦師爺,你說,有什麼方法,能養活十萬人?」
秦師爺一愣,反應了半天,好奇道︰「十萬人?」
忽而,他想起來,听聞咸陽城換壯丁,有十萬多老弱病殘被驅趕出咸陽城,師爺好奇道︰「莫非,老爺指的是,剛被驅趕出咸陽城的十萬壯丁?」
雲百萬嘆了口氣,道;「壯丁?十年前他們都是。」
秦師爺倒是好奇,這個縣老爺又要挑戰什麼不可能的事了麼?
雲百萬喝道︰「師爺,秦師爺?」
秦師爺這才反應過來,「啊?老爺有何吩咐?」
雲百萬道︰「老爺我剛才問你,有什麼方法,能養活那十萬人?」
秦師爺捏著下巴思索了片刻,說道︰「很簡單,只需要一樣東西。」
「你是說金子?」
秦師爺點了點頭,說道︰「不過,說簡單,也不太簡單。若要養活十萬人,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屠蘇眯著眼楮捏著下下巴,金子?是的,他唯一需要的,就是金子。可是,一時間也無法湊齊這麼多的錢來,這些人需要先安頓下來。
雲百萬又問道︰「有什麼方法?能將這十萬人安頓下來先?」
秦師爺笑呵呵地說笑道︰「老爺,這是不可能的事,那是十萬人。」
雲百萬說︰「雖然這事有點不可能,不過,若是你敢想,世上就沒有不可能的事。秦師爺,我要你放開了想。」
秦師爺仍是一副開玩笑的樣子說道︰「如此,我倒是有一個法子。」
雲百萬驚喜地問︰「哦?願聞其詳。」
秦師爺說道︰「雖然他有十萬人,不過,只要始皇帝陛下一聲令下,下令在長安縣西南角建一座集體院落,就如同他們在咸陽城所住的那種,再允許長安縣開倉濟糧,暫時供應他們的糧食,以長安縣現在的儲糧來算,僅保證他們餓不死,應當可以供給一個月。」
屠蘇好奇道;「那麼誰來動工?」
秦師爺說道︰「就地取材,他們都是咸陽城工地上干了十年的人,經驗老道,而且,這是為他們建造棲身之所,他們也會願意出力。十萬人,想來這種事,不用多久,就能建造好。」
屠蘇忽而笑道;「好,就這麼辦。」
秦師爺哈哈大笑,擺了擺手,說道︰「老爺,這種事就缺一個條件。就是那嬴政的聖旨,那嬴政將十萬人驅趕出來,興許老爺您這會請旨,陛下突然回心轉意,良心發現。」
屠蘇說道︰「那麼,還有沒有別的方法,能讓嬴政下一道這樣的聖旨?」
秦師爺哈哈大笑,說道「不可能。」
屠蘇道︰「師爺,放開了想。」
秦師爺看了看他,不像是說笑的表情,他說道︰「當然,若是放開了想,也不是沒有辦法。最靠譜的方法,就是找人去將下一道假聖旨。」
「假聖旨?」
「不錯,我可以擬一道聖旨,然後得有一個深受敏捷的人,前去盜出玉璽,蓋上章。那麼,就萬事大吉。」
屠蘇好奇問︰「玉璽?」
秦師爺說道︰「不錯。想必您一定听說過和氏璧。」
「和氏璧?傳聞楚國有一琢玉大師卞和。于楚國荊山發現一璞玉。那可是天下第一美玉,據說完美無缺。卞和捧著璞玉去見楚厲王,厲王命玉工查看,玉工說這只不過是一塊石頭,厲王大怒,以欺君之罪砍下卞和的左腳。厲王死,武王即位,卞和再次捧著理玉去見武王,武王又命玉工查看,玉工仍然說只是一塊石頭,卞和因此又失去了右腳。武王死,文王即位,卞和抱著璞玉在楚山下痛哭了三天三夜,眼淚流干,接著流出來的是血。文王得知後派人詢問為何,卞和說︰吾並非哭吾之雙腳,而哭寶玉之為石,忠貞之人之為欺君,無罪之人而受刑辱。于是,文王命人剖開這塊璞玉,見果真是稀世之玉,命名為和氏璧。」
秦師爺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嬴政一統天下時,這塊稀世罕有的和氏璧,流落到了秦國。嬴政命人將其雕琢成了玉璽。但凡聖旨,只有蓋上了玉璽,才算是陛下金口玉言。」
屠蘇好奇道︰「那麼,這塊玉璽,現在在何處?阿房宮那麼大,無異大海撈針。」
秦師爺道︰「事情倒沒那麼麻煩,不過,一樣難于登天。那玉璽現在在蘭池宮。」
屠蘇一臉好奇地問︰「蘭池宮?那是哪?」
秦師爺道︰「話說是皇帝陛下令徐福將軍出使東海仙山,蓬萊。尋求長生不老藥。那嬴政十分向往仙山之仙境,便令人在阿房宮一角,挖空院落,引入渭水,如同東海,命為蘭池。此地亦為蘭池宮。乃是皇帝陛下常年居所。因嬴政常在蘭池批閱奏章,故,玉璽,也存放在蘭池宮。」
屠蘇來了興趣,「說下去。」
秦師爺說道︰「蘭池宮里的地形十分復雜。不同于其它府邸和皇宮,那蘭池里的布局,就活如另一個場景,一旦踏入其中,就仿佛置身東海之濱。不過,那玉璽,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