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姑姑一想到那個血肉模糊的一團,恐懼極了,她脊背一陣陣的發涼。她也是個女人,又怎麼會不知道,馨兒醒來以後發現自己的孩子沒了,是怎樣的一個心情。
她錢佩雲活了大半生,從沒有人真正拿她當人看過。她于別人而言,就只是個聰明的工具,有呼吸的木偶而已。是馨兒,讓她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面,原來她還可以這樣活,原來這個世道也可以充滿愛的。她們雖然相處的時日不多,但是,馨兒的真誠、善良她卻看得一清二楚。
也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不再是主僕,而是親人!她想要這樣的親人,她想把馨兒當成女兒一樣看待,她就是那樣喜歡她。可是,一想到太後,她就感到恐懼。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太後一定要這麼絕情?可是,她是太後,她的所作所為,不容別人有半點的質疑。太後已經給了她太多的時間,可她終究還是背叛了她,盡管太後曾經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發誓一輩子要忠誠的人。
自己明明沒有給馨兒下藥,可是為什麼,到頭來,孩子還是沒了呢?難道,難道這真的是天意嗎?還是另有人為呢?想到這里,錢姑姑迅速跑到床邊的櫃子前,瘋狂的找著什麼東西,但是卻怎麼也找不到。
這時,听到背後一個冷冷的聲音說︰「姑姑在找什麼?是在找這個嗎?」
錢姑姑被這冷不丁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看到王夫人正對著她笑,手里還拿著一小包東西沖她晃著。錢姑姑這時什麼都明白了。就算房間里燈光很暗,她也能清楚的看到那個小包,知道那里裝著什麼。那是太後給她的,她是雙手顫抖的接過來的,那是她的罪證,是她的罪孽。
看來,王夫人是什麼都知道,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想到這里,錢姑姑反而輕松了許多,因為,她再不用一個人背負著這個陰謀,整宿的睡不著覺了。她微微一笑,說︰「夫人真是厲害,什麼都瞞不過您的法眼錢佩雲一生精明,反落在了您的手里,都是命中注定的啊」
王夫人微笑著欠身坐下,不屑的說︰「還是姑姑厲害,短短時日,就讓馨兒對你掏心掏肺。就即便這樣,你都不會對她網開一面,你好狠吶」王夫人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恨不能現在就把這個秘密公諸于世,以解她心頭之恨。她恨的牙癢癢,再也說不下去了。錢姑姑依然淡淡的看著燭光,仿佛她做的事,真的問心無愧。
王夫人漸漸的平靜下來,她也知道,錢姑姑是宮里的人,宮里的下人們能有什麼好日子過,一切的所作所為,還不是情不得已。以她大半生的經驗來看,錢姑姑對馨兒的心是真的。她是真的疼愛那個丫頭。想到這里,她竟有些同情錢姑姑了。畢竟,人活半百,什麼都看清楚了,也看淡了。
王夫人態度緩和了許多說︰「我也知道,你是不易的。可是,馨兒不瞞你說,馨兒跟皇上的事,我也是知道的。你怎麼敢擔如此重大的罪名啊?況且孩子都六個月了,你跟她們母子也都相處了六個月,你怎麼忍心吶?怎麼忍心?」
錢姑姑听著王夫人的話,心里難受,早已淚濕了眼角,「夫人吶,我也是個人,我怎麼就忍心呢?您手里的那包藥,我是沒有動過的!我已經對不起聖上了,又怎麼忍心真的害他的孩子呢?況且,我是真的把馨兒當女兒看待的其實,我早就做好了準備,馨兒的孩子出生之時,就是我錢佩雲的死期!以我這條賤命,換回個小太子,難道不值得嗎?」錢姑姑說著淚眼汪汪的看著王夫人。
王夫人也不好說什麼,都是苦命的人。她拉起錢姑姑的手,不停的點頭。
--「不瞞姑姑,我是專門問過了先生,先生說,馨兒沒有任何服用過不當藥物、事物的跡象。這我才來找你的。說實話,你剛來王家之時,我便注意你了,可是,一直沒有抓到證據。如今算是找到了,可是」王夫人說著自己無奈的笑了。
--「也許,也許這就是天意吧!求夫人」錢姑姑說著跪了下來。
王夫人忙要扶她起來,「姑姑這是怎麼說的?」
錢姑姑擦干眼淚,哽咽的說︰「馨兒不易,我真的不想,她知道了我的身份後難過。夫人放心,日後,我定保馨兒萬全!我錢佩雲對天發誓,決不食言!求夫人成全,我真的不想失去馨兒。求夫人看在我,至今可憐一人,無兒無女的份上,求夫人成全,求夫人」錢姑姑說著不斷的沖王夫人磕頭。
王夫人此時,也早已是淚流滿面。她是同情這個女人的,想當年,自己的姐姐也是宮里的人,一樣的身不由己,到最後還不是枉死宮中。她不想,不願見到,別人也步了姐姐的後塵。
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她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呢?她沒有去扶錢姑姑,只是緩緩的走到香爐前,將那包東西扔了進去,淚眼看著它化為灰燼。就讓這個陰謀也好,秘密也罷,煙消雲散吧。繼而,她扶了門框慢慢的走了出去,淡淡的說了句︰「姑姑,好自為之!願你不要食言才好,否則,我定不饒你」她說著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錢姑姑看著王夫人走去的方向,想著虛弱的馨兒,癱坐在地上,掩面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