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禿禿的大門,毫無裝飾。門頂上的四個字牌完全掉了漆,老舊得仿佛風一吹就要塌下來。我抱著頭鑽進復興中學的大門,以免被它的校名字牌砸死。雖然大門不怎麼樣,但是在走進校園,看到滿園草樹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這個學校。我模著一棵柳樹的樹干,回頭對伊文說︰「爸爸,我喜歡這個學校。」
伊文走後,我沿著被人踏開的鵝卵石小路往前走。以前狂瀾中學也有兩條小路,一條的兩旁種滿了櫻花,有單櫻也有雙櫻,三四月間開得很是漂亮。我卻習慣繞遠路,走那條兩側種了桂花的小路。有人覺得桂花的香味抬過濃郁,不夠高雅,但我卻覺得,桂花既非純白又無鮮艷之色,最是低調。更何況,到了三四月,櫻花落滿了小路,根本無處置足。她們曾嬉笑著踏上滿是花瓣的小路,對我說︰「不就這樣走嗎?怎麼不能走了?你不覺得走在飄灑的櫻花雨里,很浪漫嗎?」
我猶疑片刻,還是沒忍心把腳放上那條小路。用一種花的凋零來成就的浪漫,太過殘忍。
雖然如此,幸而我還沒多愁善感到如黛玉般葬花,那就更要引人嘲笑了。花開花落,是生命的自然規律,但是忍不忍踏落花,是由我來選擇。
「大家好,我叫伊夙,伊是伊人的伊,夙,是夙願未了的夙。我從大陸A城轉學來香港。」我站在講台上,盡量平靜地做完自我介紹。「今後……請大家多多指教……」
我目光陰狠地瞪了那個男生一眼,引來更多的唏噓和紙團。
沒錯,到了全班香港腔的班級里,我的口音忽然變得很奇怪。女生不屑地做著自己的事,男生……朝我喝倒彩,扔紙團和橡皮擦。這些我都忍了,新來的不能太張揚,裝二也得忍他們幾天。但是!那個坐在最後一排的男生也太過分了!他,他竟然月兌了他的臭鞋砸我。就在我考慮著要不要飛起一腳,把他的鞋踢到他面門上的時候,那個鞋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的臉上。
嗚,臭死了。這,這什麼破班級嘛,學生都這麼欺負人。那個女班主任只會站在一邊,用比蚊子叫還小的聲音說,請同學們安靜一點。拜托你大聲一點會死啊!
算了,靠她還不如靠自己!我磨磨牙,走下講台,自己找了個空位——那個男生的鄰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要埋伏在敵人身邊,準備隨時報仇!
當然,我也佩服自己,竟然能笑嘻嘻地撿起他的臭鞋,還給他說︰「同學,你的鞋。」然後自自然然地坐在他旁邊。
班上的竊竊私語大聲得足以讓我听清。
「她竟然自己就坐到付沐辰旁邊了。」
「她竟敢這樣做!」
誒?難道這家伙果真壞到出名?人人都怕他了?沒事,打架我伊夙還沒怕過誰呢!
「真是臭不要臉!」
「就是就是。」
「不過,我倒有點同情她呢,這下她成了全校公敵了。」
納尼!!!全校公敵?有沒有搞錯?!我……我不就是坐得離仇人近一點嗎?這,這有什麼錯了,而且,我可以找機會幫大家干掉這個痞里痞氣的敗類,難道你們還不感謝我嗎?
我有些心虛地放下書包,準備听課。我剛把手伸進抽屜,就感覺到一個黏糊糊的東西沾到我手上。抽手一看,竟然是塊泡泡糖!咦~~~我嫌棄地拿紙抹手,這桌子以前是誰坐的啊,這麼惡心!還,還有一抽屜的垃圾。什麼果皮紙屑劣質零食袋子都有,真個琳瑯滿目,色彩繽紛。
「喂!送你份大禮。」付沐辰得意地沖我吹了聲口哨。
尼瑪!我的胸脯鼓了鼓,終究還是沒忍住這股惡心。瞅了眼底下,滿地的垃圾。好!你不仁休怪我不義。我當下背起書包,就掀了桌子。
手腕使力,將課桌扭個面,向著付沐辰的桌子磕了磕,一抽屜的垃圾像壺口瀑布般洶涌而下,落到他的腳上。
「啊啊啊!你太過分了!」
這倒不是付沐辰說的,是周圍女生的尖叫。他抖落腳上的垃圾,向著全班通告︰「這個女人,從今天起,就是我付沐辰的敵人,大家隨意!」沒想到他手勁那麼大,一把抓起桌子向左一拋。課桌撞碎窗玻璃,斜斜飛出去,以「 ——」的一聲巨響,作為它在這個世界的謝幕。
「老師,換桌子。」他閉著眼叫囂,那個女班主任嚇得哆哆嗦嗦地跑出去喚來校工給他抬來了一張全新的課桌。
然而,還沒完。他一指我,凶狠地說︰「你!亂丟垃圾,從今往後全校的地都歸你掃!」
好小子!你TMD別太猖狂了!你說掃就掃啊!
我不屑地坐回位子,在眾人朝我丟垃圾的好環境中上了我在復興中學的第一堂課。
老師怯弱的聲音被周圍聊天、吃零食、講電話、玩電子游戲的聲音完完全全壓過。就連某人睡覺的鼾聲都比她的「蚊子叫」大得多。
這TMD是什麼破學校啊!這叫我怎麼听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