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午後的太陽依舊很曬。校門邊栽種的大樟樹為秋風撼動，一片樟葉正落在我頭頂上。我似乎嗅到了空氣中不平常的分子。男生女生對我「處處避讓」，隔著遠遠地距離交頭接耳。我立起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兩個字「包養」。
我握緊拳，用盡全身的力氣向前走。我的臉上微微發燒，一團怒火堵在胸口，悶悶地疼。我沒有料到，付沐辰竟然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所以，他昨天只不過是去刺探我嗎？我的書包里，還放著他的四本筆記，很詳細，字體干淨漂亮，沒有初看陌生人的手寫體的那種不適。如果他只是為了讓我出糗，為什麼還要把他的筆記留下？
再往前走一段路後，學生越來越多。他們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悄悄聚集過來，刺得我面皮愈燙，後背愈涼。我忽然怨恨起我這雙敏銳的耳朵，為什麼要听見這些。每一個字，每一道目光，仿佛從我的毫無遮掩的毛孔鑽進去，刺得我四肢百骸灼燒的疼。
我以為我只夠堅強，足夠堅強到可以對這些字眼置若罔聞，對這種目光熟視無睹。然而，現實遠比想象來得冷冽入骨。我還是修為，不夠，最終也沒能做到「一簑煙雨任平生」的豪邁。我只能選擇逃避，無助地瑟縮在角落里逃避。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付沐辰怒不可遏的聲音忽然從天台傳來。我壓低了身子，強忍著跳出去殺了他的沖動。
「我……我……」
這個聲音有點熟……是，是捉蛇那天在老師面前搬弄是非的那個女生。雖然這次帶上了濃濃的哭腔，但是，絕對不會錯的，就是她。
「辰，你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
「林寧，我說最後一次，到底是怎麼回事？！！」付沐辰不知對她做了什麼，女生吃痛的哭起來。
付沐辰在干什麼？！他想知道什麼？！還……還對一個柔弱的女生動粗。等等，是不是林寧腳踏兩只船被他知道了？付沐辰一怒之下，要痛下殺手，滅了他女朋友？（你什麼時候知道林寧是付沐辰女朋友的？）
「是，本來就是事實嘛。伊夙的爸爸只不過是個小職員，哪來那麼多的錢，買那麼貴的東西啊。」林寧歇斯底里地哭叫，「光是那款LV的手提包就要十多萬！還都是定做的。她不是被人包養了，就是……」
隱約感覺到，她沒說完的省略號里，有著更為骯髒的字眼。在我想著要扇她時，耳光的脆脆地炸在天台。
「滾。我不想和女生動手。」付沐辰說得很輕，卻帶著十足的威脅。
「伊夙！你听見了吧！不關我的事！不是我造的謠，現在，可以出來見我了吧！」付沐辰的嚎叫震得天台的圍牆微微發顫，「給我從露天排水道里出來！」
他，怎麼知道我躲在排水道里的？而且，似乎還猜到，我誤會他了。我慢騰騰地翻過圍牆，蹲在天台上不看他。
「你不是很能嗎？！怎麼不能了？！被幾個長舌婦說兩句，就躲起來哭了？！」他走近了，對著我的發頂噴口水。
「我才沒有哭！」
「那就抬起頭我看看。」他放緩了語調，也蹲在地上和我平視。
我偏過頭，捂著眼揉了揉，說︰「就不要！」
「伊夙，我說過的吧，勝負未分。我給你三分鐘，你現在就去向大家澄清事實。三分鐘，你辦不到，就由我來！」
我瞥了付沐辰一眼，他眉頭微皺，前襟被汗水染成深色，半是著急，半是「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
澄清事實，說那些都是我用伊氏集團的錢買的嗎？還是說，是伊刃送我的？要我這樣說，我只會感到更加可恥！
我深深呼出悶在胸腔里許久許久的氣團，說「事實就是如此，和他們說的一樣。」
「伊夙，我沒想到，你是這麼軟弱的人。」付沐辰失望的眼神掃來，落了一地的霜。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咬緊下唇，付沐辰，謝謝你直到最後，也相信我。
不一會兒，分布在全校各個角落的播音喇叭同時響起付沐辰強勢的聲音。
「伊夙現在是我的人！誰再敢造她的謠，就是和我付沐辰作對！我再說一遍，不要讓我再听見任何關于伊夙的負面評論！」
我仰頭望著那個不斷振動的喇叭，渾身一陣陣戰栗。付沐辰這小子，是在幫我還是在害我！這樣一來，我被包養的事不但「證據確鑿」還「人贓並獲」了。現在，包養者都已經站出來沖著全校喊話了，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不是重點。反正我已經名譽掃地，名譽于我如浮雲了。付沐辰好歹也算個校草，眾女生夢中情人，犯不著自己往自己臉上抹黑，頭上扣屎盆子吧？當然，這是他自己的事，和我無關。
這些也不是重點。重點是，付沐辰！你TM的長沒長腦子啊？！現在要我咋辦，我不更得被人排擠死啊！想我伊夙除了欠你一條命外，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我一坐在天台，碎碎念，無限哀婉地暢想自己悲哀的未來。
「伊夙，以後在這個學校，哥罩著你，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付沐辰春風得意地走回天台，搭著我的肩頭說。我看著他俊俏的小臉，思量著，是先一腳踹歪了下巴好呢，還是先一拳打腫了左臉好。
我沖他笑笑︰「呵呵。那可真是……」
話到一半，變了副狠厲的嗓音︰「謝謝你全家了！！！」同時右拳夾風裹塵地襲向他左臉。
付沐辰迅速下腰，瞪圓了大眼喊︰「伊夙！你想干嘛？」
「我什麼時候成你的人了？！小子！你欠扁是吧？！你這樣，讓我以後怎麼混？！」
「我……怎麼……你誤會了，我，我是說，我們是朋友。我，我只是想幫你。」
「帶著你的好心滾得越遠越好！」我 完嘴才反應到，他的意思是指，是朋友的關系？
「怎麼？」他飛一抹玩世不恭地笑，道︰「你難道不滿意？想要更進一步的關系？」
我停下手，目不轉楮地看著他。他被我看得發 ，收起笑容垂首以待。
「朋友？」
「朋友！」他肯定地回答，不帶一絲猶豫。
「好。」我伸長手臂攬了他的肩，笑道︰「付沐辰，你日後出事了，我絕對——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