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地的環境不比城里,因為是在郊外,所以夜間的風大,而白天太陽又毒烈,珞英雖帶了女裝,但都是些旗袍,在這里,她感覺不適宜,所以還是穿著軍裝,只不過拿下了帽子,將長發梳成了兩個麻花辮,既簡單又清爽。
她將行李箱放到了一旁,忽然听到隔壁一陣不和諧的騷動,于是走到門邊開了點門縫向外瞧,只見言坤平臉色很是不好看,在邵廷門外躊躇了好一會兒,丫鬟采兒從里面出來,端著圓盤,里面是些碎玻璃,言坤平與采兒低語了說了幾句,然後對采兒擺了擺手就離開了。
「采兒。」珞英從門縫里低聲叫采兒,采兒端著盤子走了過來,「小姐有什麼吩咐?」
「來,進來。」珞英將她拉進房間,「剛剛怎麼了?」
采兒握著圓盤邊,搖了搖頭,「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這碎瓷片是怎麼回事?」
「可少將吩咐過,讓我們凡事不要多嘴,多做事,少說話。」
珞英拉著采兒坐了下來,「放心,你告訴我怎麼回事兒,我不說,他又怎麼會知道是你說的呢。」
采兒猶豫了一會兒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進去送茶時,只听到言副將說‘他們不應該承受那麼重的懲罰,對尹小姐他們也不敢用強……’還沒說完,少將就憤怒的轉過身,踫掉了茶杯,言副將就被趕了出來。」
「他們?他們是誰?」
「這我就不知道了。」
珞英轉眸思慮︰他們?懲罰?還提到了我?難道是——珞英恍然大悟,想到那晚保護自己的幾名侍衛,但還是有些質疑,按理說他們也不算失職啊,是自己執意要去救人的。但如果真是因為自己而害他們受罰,實在不應該。她想了想,就讓采兒陪自己去了廚房。
因邵廷失血過多,珞英便親自下廚用紅棗、花生、蓮子、桂圓和黑米熬制成粥,又做了邵廷喜歡的菜式,換了裝扮,走過院子時,不免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她進了屋,發現邵廷正與幾名侍衛說著話,便遲疑了一下,停在門外。
邵廷吩咐那些侍衛先行退下,采兒才將飯菜放上桌。香醇的濃粥冒著熱氣,桌上還有幾碟小菜、點心。珞英將白瓷碗推在邵廷面前,柔聲囑咐道,「趕快趁熱吃吧。」而邵廷只是靜靜望著她,沒有要吃的意思。
珞英很是不解,「怎麼?你不喜歡?」
邵廷低眼看了看右臂,唇角蔓延著淡淡的笑,「我不方便。」
珞英聞言,一時間愣住,「那怎麼辦?」
「你不是好好的嗎?」珞英這次明白過來,但遲遲不好意思動手。
邵廷又提醒道,「你打算讓我吃冷掉的粥嗎?」
珞英好笑的端起粥,拿著小勺放在唇邊吹了吹,隱忍著笑意,「乖,張開嘴。」
而邵廷卻極其自然的吃下,珞英稍稍有些尷尬,但見他臉上還是沒有血色,也就一勺一勺的喂著,然後故作不經意的問道,「那晚保護我的那些侍衛呢?我讓采兒準備了些糕點,想謝謝他們。」
邵廷頓了一下,吃掉勺里的粥道,「不用了,那是他們的職責。」
「可,我想謝謝他們。」珞英仍舊端著碗,但停止了動作,目光堅定的望著邵廷。
邵廷回避了她的注視,「怎麼?誰又對你說了什麼?」
「沒有,我只是覺得像他們這樣盡責的人,應該得到獎勵,那怕只是微小的糕點或是一聲謝謝。」
邵廷霍然起身,冷言道,「但他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深陷危險之中。」
「讓我深陷危險之中的人是我自己,要罰,也應該罰我,而不是他們。」
「這幾個人連你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打仗?留下來有什麼用?」
珞英腦袋轟的一下炸開了,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你怎麼這麼不可理喻?你把他們怎麼了?」珞英將碗放在桌上,不可置信的望著邵廷,她頭腦一熱,憤憤道,「真正將我陷入危險之中的是你,是你把我帶入這個隨時都有死亡、戰爭的地方,要罰,那你是不是也要接受懲罰?」她直視著邵廷,發現他的眼中似有震驚,又有著一抹不易察覺疼痛,珞英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口不遮掩,說的太過火了。
她想解釋,但又不知要說什麼。邵廷動了動僵硬的唇角,「那你想怎麼樣?」
「放過他們,他們不應該為此丟了性命。」
「性命?我何時說過要他們的性命了?」
「你剛剛不是說他們留下來沒有用嗎?」珞英隱約的意識到自己會錯了意,尷尬的說,「無論怎麼樣,他們不應該接受懲罰。」
邵廷移步上前,指著心口道,「好,看在它的面子上,我不再追究。」
珞英一時間沒听明白,迷惑的望著邵廷。
邵廷突然俯身吻過她的唇,如清風拂面,輕柔,一掠而過。珞英猛驚,待緩過神時,邵廷正凝神望著她道,「百合花繡的很好,我很喜歡。」
她這才明白,不知為何,手腳卻極不自然的不知要放在那里,只有轉身跑開。
邵廷淡淡一笑,有著一種清冷的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