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的夢境中,宴曼青好像看見了一團漆黑的東西在眼前,時近時遠。她警醒的睜開眼楮,原來是盛慕南那家伙不知什麼時候從房間里出來了。此刻,他正坐在地板上,兩只胳膊搭在她身邊一點窄小的沙發空隙處,埋頭安睡。懶
她睡眼惺忪的睨了一眼他,削尖的手指頭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他的頭部因為她指尖的輕觸,于是往後仰,腦袋砰地一聲撞在了後面的玻璃桌上。
宴曼青忙將眼楮閉上,假寐。
盛慕南抬手模了模自己被撞痛的後腦勺,看著安睡的宴曼青,不知她早已經醒了的他彎起眼角笑了笑,然後又趴在她旁邊睡下了。
見他睡下了,宴曼青慢慢睜開一只眼楮。終于懂了自己看見那團時近時遠的黑漆漆的東西。不就是他的頭發嗎?自己不動,他就趴在這里睡,自己一動,他的頭部就被迫後退撞上玻璃桌,然後再回來繼續睡……
原來,時近時遠就是這樣子——
宴曼青噗哧一笑,這家伙睡個覺也可以這麼萌的嗎?撞到玻璃桌上難道不痛?傻瓜,好好的床不睡,非要跑來這里受罪——
「盛慕南,你醒醒——喂,慕南,醒醒——」
「唔……干嘛?」
宴曼青搖晃著他的胳膊將他晃醒過來,然後說︰「乖,回床上睡去。」他睜開眼楮瞧了一眼沙發,然後低頭瞧了一眼硬邦邦的地板,納悶的說︰「我怎麼睡到地上來了?」蟲
「自己都不知道,誰知道。」宴曼青聳肩,說︰「回房睡,去吧。」
「小姨,我想挨著你一塊兒。」盛慕南抱著她的胳膊,白皙的臉龐輕輕枕在她胳膊上,說︰「我怕醒過來你又不見了。所以我要挨著你。」
「……」宴曼青一時無言。「對你媽都沒見你這麼粘過她。」
「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盛慕南仰面看著她的眼楮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說的是「你」,而不是「小姨」。宴曼青,你是我心中,無可比擬的女人。
宴曼青心中輕輕一顫,這一句不算甜言蜜語的話,卻在心里留下了粉色的痕跡。她滿意的望著他,笑道︰「好了,撒嬌也夠了,回去睡。」
「不,我今晚就睡沙發了——」盛慕南抱著她的胳膊睡得香甜,臉上淺淺的酒窩在透進來的霓虹燈光下越發動人。
「好,你睡沙發,我睡床去——」宴曼青撥開他的手,壞笑著下了沙發往房間小步奔去,「反悔的是小狗。」她知道他一定會反悔,一定會追來房間。到時候自己就把他扔在房間,再回沙發上睡。
「小姨——」盛慕南怏怏的站起來,跟著她走去。心中有一個惡魔般的聲音說︰宴曼青,你能不能再幼稚一點?還有,你能不能稍稍難對付一點?每次只要我略施計謀你就進了我的圈套,很沒挑戰力啊女人!
*
宴曼青面朝著牆睡下,盛慕南靜靜躺在她旁邊。
剛才明明想著,等他來了,自己就回沙發上睡的。可是現在都過去半個小時了,為什麼自己卻一點也不想離開這里?是沉迷于床的柔軟,還是沉迷于身邊那人的獨特魅力——
盛慕南和她保持著約有十厘米的距離,側身看著她的背影。早就猜到會是這樣,只要自己將她激來房間,她就不會再舍得離開。
勾起唇角,他輕笑,宴曼青,這世上要是我都不了解你,怕是真的再沒第二個人能將你的性子模得透透的了。
「慕南,睡著了嗎?」宴曼青背對著他,低低問道。他眯起眼楮不回答,心里偷著樂。
「喂,懶蟲,這麼快就睡著了。」宴曼青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看著他「熟睡」的容顏。他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噴灑而來,心中得意一笑,不動聲色的繼續假寐。
她良久的望著他,好似陷入了一種忘我的境界。腦海里,心里,霎那間只有這一人的存在。看了三年,望了三年,到如今,卻越發的覺得看不夠了。不知不覺中,雙手慢慢伸過去觸踫著他的眉眼,這兒,是她曾經吻過的地方。往下滑至臉頰,這兒,也曾經輕吻過。終于,她將他一條胳膊枕在頭下,雙手輕輕環著他的腰,身子挪過去依偎在他懷中。臉頰貼著他心口跳動的地方,毫無征兆的,忽然就有淚水滑落……
「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她咬著下唇,嗓音哽咽。「我以為我可以和楚陽好好的在一起。可是直到他踫我的時候我才發現,腦子里滿滿的都是你。盛慕南,為什麼你要讓我愛上你……為什麼我會讓自己落到這樣的境地……如果你不是我外甥,多好。」
他心中鈍痛,此刻卻找不到任何安慰她的話語。也許只有無盡的沉默,才足以撫慰她矛盾的心。
宴曼青,只有你夾在我和楚陽之間經歷足夠多的傷痛,你才會狠下心不顧一切跟我在一起。這是你的性子,我用對你的了解,來賭我們的一生。我相信等你痛夠了,你就會不顧那些所謂的道德倫常,拋下一切跟我白頭偕老。
盛慕南假裝熟睡時換姿勢的樣子,順勢將她摟緊在懷中。她沒有任何反抗,雙手依然環著他的腰,靠在他懷中慢慢睡去。
*
婚禮當天,因為沒有邀請太多的朋友,而盛氏集團的同事完全不知情,所以來參加婚禮的人並不是很多。十幾桌人,除了楚陽的朋友親戚之外,再沒有看到旁人。宴曼青的父母還在老家,時間太倉促,她
就沒有通知爸媽來。而宴曼凌在家照顧失憶的盛慕南,也抽不出時間。
宴曼青穿著那天挑選好的婚紗,坐在休息間里出神。楚陽一身帥氣的西裝,笑容滿面的走進來——
「在發什麼呆?」楚陽坐在她旁邊,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踫到她指尖的一霎那,他只覺得好涼。模了模她的額頭,他擔心的問︰「好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你出去招呼那些賓客吧,別擔心我。」宴曼青輕輕搖頭,努力對他露出溫柔的微笑。手涼,是因為心已經涼了吧。以為今天會看見盛慕南,以為自己嫁給別人的時候,他能出現,可是為什麼他卻連面都不露……
盛慕南,你說的愛我呢!
「傻瓜,你見過誰的婚宴上只有新郎一個人出去招呼賓客的道理?這當然是要你跟我一起去啊。」楚陽微笑著,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頭發,抬頭一看卻不小心弄亂了她潔白的頭紗。他聳聳肩笑了笑,體貼的將她發上的頭紗重新整理好。
「那你又見過誰的婚禮,女方連一個出席的人都沒有的呢?」宴曼青苦笑了一下,嘆口氣望著潔白的天花板。
「說了讓你爸媽來的,你不听,現在知道難堪了吧?」楚陽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然後笑道︰「不過沒關系,你是我的人了,我爸媽不也是你爸媽嗎?我的親人也都是你的親人啊。來,跟我出去見見那些親戚,他們可早就盼著見你呢!」
宴曼青搖頭,說︰「楚陽你……等等。我調整一下狀態再出去好嗎?現在我心里有點慌……」
「還沒準備好嗎親愛的?都領了結婚證好幾天了,怎麼還沒做好準備呢?」楚陽抬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握緊,給她打氣,「不管怎麼樣,今天你都得跟我出去見爸媽和親戚。跟你戀愛兩年,直到現在結婚爸媽才剛剛在你下車的時候見了你一面,其他的親戚連你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曼青,別為難我好嗎?」
宴曼青自然是知道楚陽的為難,可是……從來不怯場的自己竟然頭一回開始害怕起外面那些賓客來。抬起頭隔著玻璃窗看著外面那些賓客,想到即將和楚陽一起出去給那些賓客敬酒,要跟著楚陽稱呼他們為自己的親人,這顆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忽然就有些煩躁。如果身邊的人換做盛慕南,自己還會怯場嗎?宴曼青的目光落在楚陽溫柔的臉上,心中有一個聲音卻在肯定的告訴她︰如果盛慕南現在可以帶她走,如果他可以不懼任何責難來愛她,她也一定會交付自己的一顆真心,哪怕外面時狂風驟雨,她也願意和他一起闖——
「曼青?」楚陽見宴曼青怔怔發呆,不由有些擔心的握住她的肩喚了她一聲。
「我們出去吧。」宴曼青搖頭微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事。心里清楚,盛慕南這會兒應該在家和姐姐一塊兒聊天,哪里會來這里?想起那天晚上他冒雨闖進楚陽家的那種堅決,這輩子,自己怕是已經錯過了,再也不配擁有了。
已經走出門了,宴曼青忽然听見自己放在休息室里的手機鈴聲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