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的一瞬,菁華見到那似曾相識的人兒筆直的躺在床榻之上,穿著他那以往的月白色竹繡暗花衣衫,似在安睡卻毫無生機。床榻一旁,是那日第一次帶自己來將軍府的黑衣人——薛侍衛。
環視四周之後,菁華無意識的有種想哭的沖動,鼻頭酸漲無比,眼框也酸酸的!只見,滿室的詩文、字畫,詩菁華看不太懂,但是那字就在自己腦海中,從未消逝——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那個筆體!再看那畫中人,一位在竹林中呼吸聆听的少女,一位斜靠在竹林之中的少女,一位蹲坐在竹林中冥思的少女,一個背著藥簍的少女,一個埋頭苦讀的少女,一個萎縮低泣的少女……置在不同的景致之中,卻有著同樣的容顏,同樣的衣衫︰通體白色的衣衫,淺綠色的絲線在腰間淺淺繡著蘭花,長發垂于背心,一個水藍色的絲帶輕挽。一張素顏上,花仙般的閃亮眸子中透著清靈,眼底還隱藏著幾分孤獨和堅強;長睫微翹,眼神流轉,顧盼神飛;不點而赤的紅唇溫潤欲滴;雪般的皓腕套著一根紅絲帶,絲帶的盡頭是那縴長潔白的玉手,手中一個看不清模樣的物件。
不知為什麼,看著這些詩文字畫,菁華就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本以為,離開了師父,自己已經變得冷靜、堅強,可是此時此刻的她,還是顯露了自己的脆弱,任由淚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且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看著身旁的人兒兀自的哭著,尚君一時也亂了方寸,竟不知是勸慰還是該如何動作!他以為,菁華是因為看到榻上躺著的人而哭;但是幾番掙扎、思量之後,右手攬過菁華顫抖的身子,左手輕輕的撫順著她的背,嘴里還念念有詞的說︰「不哭了,不哭了,他會好起來的!等到他好了起來,菁華就能恢復記憶了……!」
原來,自那日中秋夜,上官溫琪為菁華診脈之後,素有神醫稱號的他,就已經知道了菁華失憶了,而那致使菁華失憶的原因,則讓他的酒醒了大半了!
神醫如他,又怎會不知那‘原因’的來源!
于是,就在菁華昏睡的時候,上官溫琪仔細的為菁華診了脈,他發現︰雖然菁華體內余毒已解,但好像她體內還有股力量在阻止著菁華恢復記憶,以至于她一見到熟悉的場景,就會頭痛欲裂或情難自已;為了菁華不必再受那些記憶碎片的侵蝕、能夠更快的想起過往,做回那多面的人兒,他決定要找尋那股阻止菁華記憶蘇醒的力量到底是什麼!
那日,上官溫琪本想命薛明喚來尚君,卻後知後覺的發現後者已站在竹林中很久了!
「尚君,你來得正好!我有些事,要同你商議!」上官溫琪直奔主題。
「溫琪,如今她怎麼說也是滿朝文武皆知的、我未過門的妻子!雖然我並未當真,可這若是被人看了去,要你、我兩家的顏面,還如何置于人前?!」尚君真的是有些生氣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擄走,卻不能阻攔,這要付出多大的勇氣和定力?!
「唉……尚君,不是你想的那樣!想必你剛剛也看到了,我為菁華診過脈,從脈象上看,菁華她失憶了!而且還是被很陰毒的手段所致!」上官溫琪好脾氣的解釋到。
這時,尚君才想起來,白天答應過上官溫琪,要向他解釋菁華反常的原因。旋即自責的情緒代替了微怒,「是,是失憶了!大伯信中說,她是中了寧夏奇毒——三色睡蓮。雖然毒已解,但卻無法使她恢復記憶。」尚君嘆了口氣,復又說道︰「我看,是否能恢復記憶,要看她的造化了吧!連我大伯都解不了的毒,怕是你這神醫也……」尚君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終究是怕會傷到上官溫琪。
「正是!正因為我不知如何得解,我才要與你商議!」鄭重的拉著尚君的手,「我準備試藥,這‘三色睡蓮’的毒藥,我這里是有的;當日拿下寧夏國時,寧夏國師贈送于我的!而這解藥,對我來說,配出亦不是難事!
只是這三色睡蓮的奇怪特性,我只之一二,需要你的暗衛去打探一些,以幫助我更好的掌握!
剛剛我復又為她診過脈,發現她毒雖解了,卻仍有一股力量阻止著她憶起往昔!故我以為,這里面定有玄機!如若我此次能夠順利尋得這玄機,他日我清醒之時,便是她的記憶恢復之時!」上官溫琪自信滿滿的說,絲毫沒有考慮到自己將要置身的危險是何等的毒辣與決絕。
「不行!」尚君聞言,果斷的阻止!「如若出現萬一,如若失敗了呢?你又讓我如何向君主交代、如何向王妃交代、如何向……如何向她交代?!」尚君此時的心情,猶如萬箭穿心般痛楚!
他受不了眼前的兄弟面對自己‘未婚妻’的勇敢赴死,因為自己從沒這麼想過!也不一定有勇氣這麼做!果然,他還是比自己用情更深!再說,如果當初不是自己的……她也不會這樣!所以……
「不可!就算要試藥,也是我來!你的醫術高明,如若我遇到不測,你定然可以救我于危難!倘若你來試藥,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那……那不是白白送死嗎?!再者,當初若不是我的一意孤行,也不會作下今天的孽果……萬萬不可!」尚君再次制止。
兩人在這樣的一來一往中,僵持了半個時辰!最終,上官溫琪一句話,截住了尚君滿心滿口的話!
「再說,太子如今不滿1歲,你若有個好歹,縱使我與丞相再過嚴加管教,也定然不及一個父親的作用啊!他是將來的君主,斷不可因為這等小事,誤了小君主的前程!」尚君的擔憂不無道理,這可是牽涉到一個國家的興亡啊!
而上官溫琪則自嘲的說︰「尚君,我想你是真真忘了我曾經與你說過的話,我上官溫琪從來不懂情為何物,直到遇見她!」看著沉睡的菁華,緩緩開口︰「她那日走後,我的心就空了,又怎會再對她人有任何情愛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