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木屋之中,一個喝的半醉半醒的人,正奮筆疾書的寫著他的心聲——
竹塢深深處,檀欒繞舍青。
暑風成慘淡,寒月助清冷。
客去空塵塌,詩來拓采欞。
此君同一笑,午夢頓能醒。
……
前松後修竹,偃臥可終老。
各附其所安,不知他物好。
坐愛前檐前,臥愛北窗北。
窗竹多好風,檐松有嘉色。
幽懷一以合,俗念隨緣息。
……
……好像听到了她的聲音,放下筆,定心聆听後自嘲的說︰「早說了相見不如不見,又怎可能會……怕是此時,她已回了仙俠谷吧……」一個窩心,隨即听到酒壇破碎的瓷片聲;開門走出那間充溢著思念的木屋,跌跌撞撞的走進竹林,卻看到……
一個白色的身影,正驚詫的看向自己,「怎麼,菁華姑娘也有如此雅興,來本王的藥廬嗎?」
菁華的詫異,源于听到了那破碎之聲,她本以為他不會在這里,那日將軍府看著他對寧新月笑,說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盡管她曾無數次的告誡自己他們是夫妻、與己無關,可那笑容卻植入心底,每每想到都刺痛無比……
「回王爺,菁華是路過,叨擾王爺清淨了,還望王爺見諒!時候不早了,菁華也該回去了,告辭。」竭力掩飾著心中的刺痛與不舍,向竹林外走去、走至他身側頓了頓,本想勸慰他少喝些酒,嘴唇動了卻終究什麼也沒能說出。
一步一頓,莫名的酸楚帶得雙腳像灌了鉛塊兒一樣沉重;而她身後之人,也不甚好過,單膝跪地,右手死死的攥著胸口的衣服,以減輕痛楚與身體的顫抖……
走到木屋之前,她留戀的看著那扇半開的木門,依稀可見地上的酒壇碎片;回憶中的一幕幕,不可救藥的在腦中盤旋,閉上眼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毅然邁步離開……
剛剛遲鈍的邁出第一步,耳邊便響起他顫抖心碎的聲音,「我們定要這般彼此折磨嗎?」
「……」沒有回答,不知道該如何回他、亦沒有氣力回他;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嗚咽的哭泣聲音;窒息的感覺使得她不得不微微頷首,勉強挺直腰身繼續向前。
「你有沒有問過你的心,這樣不累嗎?我說的話,你都忘記了嗎?還是從來都沒有記住過?!抑或,你根本就無心無愛!……」借著酒的效力,他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憋悶,一步快似一步的走向她的背影,述說著一切刺激她的話,他希望她被激怒!即使她像個小辣椒一樣的跟他發脾氣,總好過形同陌路的痛苦……
「對,菁華……無心……無愛!王爺……又……何必強求?」腳步頓住,艱難的呼吸著,勉強讓自己干澀的喉嚨發出聲音,無力的呼出她的回答。
下一瞬,一個溫暖而摻雜竹香與酒氣的懷抱嚴嚴實實的將她包裹了起來;心痛如她,竟沒有發覺那月白色衣衫之人,早已行至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這瞬間的變化,迫使她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的反抗想掙月兌他的懷抱;可是,越掙扎他箍的越緊,似乎要把她揉進骨血之中……
她的臉被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之中,尋著一絲縫隙,微微調整了不順暢的呼吸,艱難的擠出幾個字,「王爺,請……請您自重!這光天……化日……之下,您……」剩下的字,全部被他堵在口中,他瘋狂的擁吻著她,沒有溫暖呵護,只有霸氣外露與強勢的制止!
他一個字都不想再听她說,她的每一個字,都似乎凌遲之刑,剜刮著他早已墜入荊棘叢林的心!左手箍著她的腰,用力貼向懷中;右手則筋骨著她的頭,不容她有一絲動彈的余地,靈舌在她微愕之時,強勢的探入她口中的蜜園;深深的吮•吸她的香舌,依然柔軟香甜,但他卻似乎絲毫沒有感觸,只深深的吮•吸著;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不再說出那些傷人傷己的話。
而她,從愕然中清醒過來,無力掙月兌,只得狠狠的咬了他如月兌韁野馬般的靈舌;血腥混雜著酒氣在口中蔓延,他卻絲毫沒有停住的跡象;她艱難的發出幾個字,「你瘋……了嗎?」
「……」回答她的,依然是那霸氣強勢的吻;見他不睬,她索性不再呼吸,就這樣讓自己去吧,不用去考慮什麼責任義務,說不定還可以像那個公主一樣,魂游天外……頹然的放棄了掙扎,任他的舌在口中肆虐,就在她有飄飄然的眩暈感之際,他終于放過了她。
「為什麼不呼吸!你想死嗎!你就真的這麼放得下?!好!好!好!我成全你!成全你!」言畢,從腰間抽出配飾短劍,只听‘咻’的一聲,短劍墜地,他白玉的左手腕見露出一道瑰麗的紅色,紅色的血像精靈一般,從瑰麗中涌出、跳下、堙沒在微微泛黃的草地之中……
「歃血葬愛斷世情,落花流水永無意!恕不遠送!」不管血流不止的手腕,他習慣性的將右手背于身後,轉身向竹屋的方向走去……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菁華怔怔半晌,回過神來之時,看到的便是他那月白色的衣衫,左側的一片片殷紅印染……
一陣恍惚之後,那片殷紅迷了視線,喃喃自語,「歃血葬愛斷世情,落花流水永無意?永無意……」頹然癱坐在地,腦中回放他割腕時的狠絕!他明明說是成全自己,可最終還是沒傷害自己……抬頭看看那已緊閉的竹屋,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若是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沒命的!
心下一個激靈,不再遲疑;疾步走到竹屋,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那竹門!他從里面栓住了?不!不!不可以!左右尋著趁手的家伙,突然看到那還掛著血絲的短劍閃著刺眼的光,顫抖的拾起,一絲心痛閃過,卻沒有絲毫遲疑!運動內力,一劍之下,听到兩段門閂落地之聲;一掌之下,竹門大開,驚呆了菁華的眼、再次激蕩了她的心——
滿屋的字、畫,畫里畫外都有她,字里行間都是他對她的思念!書案之上,一幅未完的畫——她那日晚對他說‘……行合身份之事’時她的背影,其余背影之外的景物還未勾勒完全,仿佛他當時只記住了那個背影一般,字卻早已題好︰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可是,他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