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發背了一皮袋水,緩緩走上山腰。黑風嶺不是尋常地方,什麼事情都會發生,他打算歇息一個鐘頭就繼續趕路,一定要在天黑之前翻過黑風嶺。以前曾听走過這里的同行或前輩講過很多邪門事,他沒見過,卻听得心驚膽戰。
不知怎地,此次行腳,從一開始就頗多不順。三五年不曾遇到的壞情況,被他這半個月踫上了不少。苗發遠遠看見了小七和桃花。徒弟瞧見了師父,歡快的像個兔子,跳下來迎他。桃花則站在山岡上,徐風飄過蕩起她粉紅裙裾,妖嬈的像個仙子。
「小嫻!」苗發感覺眼前這人分明就是小嫻,再定目望去,桃花卻轉過了身。別胡思亂想了!苗發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跟在徒弟後面。
吃過干糧和水,苗發決定在休息半個鐘頭就趕路。小七困了在草地上四仰八叉打盹,桃花坐在苗發身旁,在繡一張錦帕。苗發看見這錦帕,不禁想起了二十三年前的元宵鬧燈節,二十二年前的洞房花燭夜,二十年前的鬼節弒師案。
他正是因為這一張錦帕認識了小嫻,迎娶了小嫻,因為這一張錦帕做上了趕尸人。不明不白成為了殺死師父的凶手,家破人亡,聲名掃地。妻子小嫻與他恩斷義絕,嫁給了自己的堂弟。苗成,他總覺得其中很多蹊蹺,卻始終想不明白,二十年後,也不值得再想了。
他不明白,既然小嫻對她恨之入骨,又為何最後關頭會放他一條活路。難道真的是念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他想起當年在縣衙大堂上小嫻看他的眼神,真的是仇恨、心碎與絕望交織在一起,他又何嘗不是這種感覺!有苦難言,蒙受不白之冤,有可能到死都無法昭雪。
苗發清晰記得被趕出苗寨的那一天,全寨子的人向他吐口水,扔東西。就在他走那年,小嫻又嫁給了苗成。他的父親,不日也去世了。此地再無牽掛,苗發走前想再見小嫻一面,卻被拒絕了。
「嗚嗚!「苗發二十年的壓抑痛苦一下子爆發出來,淚如雨下。他看到桃花便會想起小嫻,想起小嫻更是逾關注桃花。其實二人相貌上並無太多相似,年齡上更是相差十幾歲。但他分明從桃花身上感受到了小嫻的影子。他想起此前那個神秘虛無老頭給他的警告「趕快離開那個女人!趕快離開那個女人!千萬別去斷魂關!」那個女人是誰?是桃花嗎?
「師父!「小七發覺前面的師父有些不對勁,剛張嘴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桃花的紅唇貼了上來。小七趕忙撥開桃花的臉。老母!心說被師父看到就麻煩了。
這伙人走了三個鐘頭,天幕漸黑,還是沒翻過黑風嶺。眼下到了山口,這山口呈一U字型,兩邊是懸崖斷臂,左邊的斷壁上刻著三個朱漆大字——斷魂關。
「斷魂關!「苗發失口讀了出來,心中一緊。他只覺後背一陣發涼,頭皮卻在發麻。也許我今天就在這走到盡頭了嗎?苗發心底無限淒涼。腦海里又浮現出他的家鄉,苗寨元月十五的夜市里,一輛花車從他身旁駛過,一個美麗的女子坐在花車上,嬌羞笑著,隨風而去。
小嫻,這二十年,我心頭多少愛,多少恨,我都始終忘不掉你,你過得還好嗎?苗發流著眼淚,心窩一陣發涼,有液體從衣服上汩汩流出,他抬起手掌,滿是鮮血。鎢鐵劍從他背後穿過,自前心而出,刃尖滴著鮮血。他終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