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選擇離開又為何回來?既然你毅然走掉又為何回頭?你從未試過什麼是傷心,所以你總是來去自如,從不在乎眼淚這東西。好吧,好吧,我終歸是你的俘虜,何必掙扎!
曉曉一個人坐在書房里,拿著筆隨手寫下了上面的那幾句話。本想下樓畫畫,她懶得動,听到志勇摔門走掉,她動也沒動。反正過幾天還是會回來,一切還是會變回老樣子,不同的是,志勇對她的溫柔、寬容和溺愛,不再有了。
曉曉又一次與志勇發生矛盾。志勇最近,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幾乎不在曉曉面前扮演柔情漢子的角色,也不再任由曉曉任性,他會摔門而去,幾天才回來,也會當時就給曉曉顏色看看,言語絲毫不留情面,並且不會在事後請求曉曉的諒解,也許他的確沒什麼可求諒解的,至于曉曉的心情,隨他去吧,他才管不了那麼多,也懶得管。志勇已經認識到,對曉曉的一次又一次退讓的結果,只能是看著曉曉越來越倔強嬌寵起來。
可是,又有誰知道對或錯呢?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真理就是,沒有絕對的對,也沒有絕對的錯。曉曉這幾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爭吵似的,她欲哭無淚地回想著剛才的一幕。
志勇已經選中了一處別墅,看著曉曉不置可否的冷漠的樣子,志勇覺得很生氣,本來在愛琴海邊商量的時候,曉曉還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回來後卻好像忽然對買房子失去了興趣。這是一筆很大的投資,不是鬧著玩兒的,這個城市,這個地段,這個房市,要買這麼一處別墅,志勇希望得到曉曉的認可,可是曉曉只是輕描淡寫地點頭說好,讓志勇覺得這幢別墅的價值,在曉曉眼中忽然就清零了,變得如同一張紙片一般不值得一提。此時此刻的志勇已經完全忘記了,當初買房這件事情,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現在,曉曉漠然同意,他卻又不滿足這樣的態度了。人啊,甚至連自己的**都變幻莫測,所以,才不會擁有簡單的快樂和平靜的幸福。
今天本來是和售房員約好再看一次房子,沒有問題的話就要付定金或者全額付款了,畢竟人家不可能為了你總留著房子不賣吧,盡管是別墅,而且在這個地段,買的人不多,但是,一旦有買主,就不會遲疑不定。因為能來這個地方看這樣房子的主兒,大多數看中了就買下了。這處別墅處在北京繁華地段的隱處,又透著江南水鄉的那麼些柔美,更多的是大氣,最重要的是,這幢別墅的後面有一處大大的木地板鋪制的平台,然後就是海,湛藍的海水,在無風的北京深秋,更顯得湛藍中透著深深的寧靜。從志勇的角度來想,這樣的格調和氣氛是適合曉曉的。
沒想到,曉曉今天說什麼都沒有心情出門,就是想窩在家里,那股子倔勁兒又上來了。志勇開始耐著性子打算說服曉曉,可是曉曉保持沉默,偶爾看他一眼,然後垂下眼簾,繼續沉默。
其實曉曉完全可以告訴志勇她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有什麼不可以,沉默並不是一個好的溝通方式。
但是,從小時候失語,自閉,到長大後現在這個樣子,不能說曉曉一點進步沒有,對于她自己來說,已經成長了很多,進步很大了,但是對于志勇來說,可能他對曉曉的耐心還遠遠不夠。
今天喬華在家,林立平有事出去了,曉曉磨磨嘰嘰跟著喬華後面轉半天了,不想離開喬華。她喜歡听喬華和她講話,用媽媽一樣的語調,用媽媽一樣的眼神,听得她如醉如痴。她纏住喬華給她烤面包,說她很久沒吃媽媽烤的面包了,而且要吃那種大個兒的,烤得焦黃酥脆的表皮的那種。喬華自然會應允,女兒的要求,那還叫個事兒麼?說做就做,喬華忙著和面烤面包,曉曉就纏在身邊問這問那,等著吃新鮮出爐的烤面包。
上午的時候志勇忽然回來了,告訴她約好了時間是今天看房,曉曉忽然發現是自己忘記了。本來她對這買房的事情就不上心。的確,從希臘回來以後,她一想起要和志勇搬出去,離開溫暖的家,離開爸爸媽媽,曉曉就從心里往外地發冷。但是她知道她已經答應了志勇了,志勇忙里忙外地,她也不好意思說不喜歡了,而且爸爸相當支持志勇投資買房這個事情,她更不好說什麼了。
曉曉覺得,去看個房子而已,反正她也提不出什麼意見,也沒心情去提什麼建議,干脆由志勇自己去就得了,她想守在媽媽身邊等著吃烤面包,但是這麼孩子氣的理由可不能說出口,別說志勇了,就是喬華到時候也會站在志勇這邊說她不懂事的。
想來想去只能保持沉默。其實曉曉很想大聲告訴志勇,她真的沒興趣,不想去,他想買哪里就買哪里好了。可是,她終究沒有說出口,怎麼可能這樣講呢?明明是自己在希臘愛琴海邊夢想著有這樣的一處房子,志勇許諾她一定為她在北京買一處。現在回來了,她變卦了,志勇跑前跑後忙了很久了,她一句話會把兩個人當時的夢想都打破了。
眼看著志勇大聲跟她講了幾句話,然後摔門走了。喬華也覺得曉曉好像太任性了點了。畢竟嘛,兩口子買房子,當然要兩個人都看合適了才買,志勇也是尊重曉曉的意見,沒想到曉曉這麼個怪脾氣。
喬華看在眼里卻又不好說什麼。這就是當後媽的通病。一般來說,做後媽的,特別是那些真心想好好過日子的女人,既然不得已當了人家的後媽,自然就要對孩子好。至于什麼管教啦,批評啦,指責啦……後媽一般是不敢做的,還是交給她親爹來處理好了。
喬華的睜一眼閉一眼,自然令曉曉更喜歡粘住她,覺得在她身邊有無限的母愛可以享用不盡。
但是,這並不代表和志勇發生了矛盾也不會影響心情。曉曉听到志勇對自己大聲講話,然後又摔門而去,當然很不痛快,思前想後,決定打電話給夢蝶,去找她聊聊。
中午左右,喬華烤的面包出爐了,一個個金黃焦脆,正是好吃的時候,喬華招呼曉曉下樓吃午飯,並切開了一個面包,里面抹上了黃油和菠蘿醬。喬華還煮了一鍋甜甜的女乃油玉米湯,做了蔬菜沙拉,烤了香腸,切好了牛肉……豐盛的西餐餐桌已經布置好了。
忽然看到曉曉匆匆忙忙從樓上跑下來,一直跑到餐廳,對喬華說,她要去找夢蝶聊天。她要把面包、玉米湯還有菜、肉和黃油果醬什麼的都帶去一部分,中午她要和夢蝶一起共進午餐。
這孩子現在說風就是雨的,的確也太由著性子了。喬華無奈地搖搖頭,幫她用袋子裝好了面包,又找來食盒,裝好菜和湯,囑咐她東西多,打車去,又親自給她送上車,告訴她早點回來。
曉曉匆忙揮手再見,忽然想起什麼,從車里探出頭來,對喬華說,「媽媽,別告訴志勇我去哪兒了。」然後,說聲開車,就直奔夢蝶家去了。
剩下喬華愣在家門口,怎麼去夢蝶家忽然又不讓告訴志勇了,這倆孩子天天玩兒什麼捉迷藏呢。
有時候兩個人的感情就是這麼脆弱又微妙。曉曉知道她自己背著志勇去找夢蝶聊天,志勇回來一定有話說,而且,一定對她想法多多,問題一大堆,既然自己不想面對一個難纏的老公,那麼只好讓這個好媽媽和自己提前串通好比較安全。
十一月初的北京已經很冷,風吹落了滿樹的葉子,又是一個秋天,又是一個成熟的季節,我們的心靈,是否也會隨著季節的改變而更加成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