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星霜獨自一人上了路。在皓風王朝中,有這樣的習俗,女子長到十四五歲的時候便會尋個婆家嫁為人婦,可是正是大好年華的星霜此時卻要獨自去遠在天邊的亡人谷學毒術。
馬背上的星霜慢悠悠的趕著路,一點兒也不著急早日到達亡人谷,她在享受雙手沾滿鮮血之前這短暫的安寧。想起當初救助墨離開龍吟水牢時,自己曾對他許諾過,十年終看她擎天撼地。這回,去亡人谷學毒術,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最少這是一個踏板,可以讓她早日達到目的、成就理想。這對于星霜來講是一個契機。
龍吟教中,地芙蓉得知星霜要去亡人谷跟隨怪老頭學毒,心中很是吃味不少。要說這個怪老頭的名聲可是與上屆夜神瓊玉齊名,並不是什麼人都能拜入他的門下。如今竟答應收星霜為徒,軒轅曦定是費了番氣力。這可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美事,這回竟會落在星霜的頭上,加之上回因自己私闖大牢瞧星霜,軒轅曦也對自己小示懲戒,地芙蓉此時怎會不嫉妒萬分。青鳥那邊則準備了好大一個食盒,里面裝著的全是過年時皓風百姓必不可少的年夜糕點。將食盒交給慕白讓他尋個人給星霜送去。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只身上路遠赴千里之外、背井離鄉,離開之日恰巧還是萬家燈火之時,連口年夜飯都沒吃得上。這讓青鳥又怎生的不憐憫星霜。而軒轅曦則是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年,照樣過,還要過的紅紅火火,大年這天竟一下子又迎進門六個侍妾。這可把地芙蓉給氣個夠嗆。可是軒轅城中發生的事,絲毫沒有影響到馬背上的人兒。
亡人谷位于皓風王朝的南國,沒錯,正是南林之月復地!南林,一個好比中國古代苗疆的地方,孕育著千千萬萬種稀奇且又珍貴的毒草蠱物。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們,幾乎人人都會毒懂蠱。但其中有一個人,被看做是這萬千毒蠱之王,那便是亡人谷的谷主怪人毒王,又稱怪老頭。老人無名無姓,為人行事怪異不按常理出牌,年輕時人稱怪人,老了便都改口叫他怪老頭。怪老頭雖然名震江湖,但其在谷中的生活清簡樸素,居所也只是一處竹屋罷了。竹屋外鳥語花香、溪水潺潺、綠草萋萋倒是一處人間仙境。
要說為何年輕時便如此低調的人會名聲大振,且說這其中還有一個典故。細細想來也應該是三十年前之事。當年憑借夜神教的威名,年少輕狂的瓊玉走南闖北,哪個不給他留些薄面。有次來到南林,看不起南林中人使毒用蠱之伎倆,瓊玉憑著自己一身的絕世內功夸下海口,若是有人能讓他哪怕使上十成的內力都逼不出所中之毒,他便奉南林為夜神教的座上賓。南林中的百姓豈會貪圖去夜神山享樂,但也不願讓他們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用毒控蠱的奇招絕技遭到外人的不齒。一個個的都竭盡全力要制服這個桀驁不馴、狂妄自大的瓊玉。各種毒物邪蠱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投在了瓊玉身上。怎奈這些要命的玩意兒哪會降得住瓊玉,他中毒之後只不到五成內功便將體內毒素一一逼出,之後瓊玉在南林更是叫囂。
當年的怪老頭,南林人稱怪人毒王,極為淡泊名利,只冷眼看著這些前去挑戰的人落敗而歸,不做插手。終是眾人實在是忍受不了了,齊齊跑來亡人谷向他求助,任他們跪滿了自己的院子,他也不願出馬。怎奈瓊玉竟派人挑釁到家門上來了,言辭過激終于激起了怪人毒王滿腔怒火。于是怪人毒王決定赴約去會一會這個年少輕狂的小子。
等到毒王來到赴約之地,瓊玉一見他發現竟是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少年,根本沒有將其放在眼里,眼神里滿是懷疑和不屑。怪人毒王見如此也不願與他廢話,只輕輕的說了聲失禮,瓊玉就開始渾身奇癢難耐,任他使出渾身解數也不得緩解。蝕骨癢痛逼得瓊玉不得不向怪人毒王求饒承認自己錯在年少無知冒犯高人。見他知錯,毒王也沒為難他,給了瓊玉解藥便自行回到了竹屋。一旁眾人且看怪人毒王只用一招癢毒就能將瓊玉馴服、俯首稱臣,更是佩服毒王這使毒的本事。夜神山一干人等皆嘆為觀止,從此江湖上便流傳起了南林亡人谷怪人毒王力克瓊玉的傳奇故事。且說南林難進難出,更是為這片土地還有毒王這個人平添了些許神秘,就好似那夜神山一般。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輸的既沒里子又不剩面子,趕緊灰溜溜的離開南林這塊恥辱之地便是。可是回過神來的瓊玉卻怎麼也不肯離去,愛才如他,他早已相中了怪人毒王這一身的用毒本事,要與他稱兄道弟共享拜把之情。但怪人毒王豈是瓊玉想結拜就結拜之人,毒王閉門謝客,夜神緊追不舍。依此一來二回,雙方倒也互相堅持了幾十個年頭。兄弟雖說沒拜成,可二人之情誼堪比手足。時間久了,瓊玉多了份毒王身上的沉穩,毒王也不再對世間萬物漠不關心。相輔相成,也算各取長處。只是年輕時不愛說話冷冰冰的怪人毒王,年老了卻越發的頑童起來。怪老頭這個稱呼倒也漸漸變得名副其實。
十日的路途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日星霜才行至近半。在一處客棧落腳,剛梳洗完畢就听見門外有人敲門,前來開門一瞧,竟是慕白的屬下,只見他氣喘吁吁的手提一個巨大的食盒,想來是快馬加鞭的追趕自己。還好她走的慢,若是進了南林地界,怕是就追不上了。
「青爺叫我來給您送這些糕點,說是您雖然身在異鄉,也算是一同過年了。」暗衛恭敬的解答星霜的不解。
「你也是大年的時候追出來的吧?」星霜接過食盒,打開來鋪在桌上。接著喚暗衛過來︰「你我一起,就當是過年了吧。」
「哎。」暗衛心生感動,他不明白,如此心善的姑娘,為何教主偏要將她塑造成殺人的兵刃,還要逼她遠走他鄉。
二人吃著這冷硬的糕點,心中卻暖和了許多。
第二日一早,星霜還要繼續趕路,只見昨夜見過的暗衛又出現在自己身旁。
「星霜姑娘,此行艱難險阻,我且護送您去南林。」
「不必了,你快些回去復命吧,等到出任務時少了人,青鳥與慕白不好和教主交代。放心,整個龍吟教數我跑的最快,呵呵。」說完不待暗衛堅持,星霜馬鞭輕揚,策馬而行絕塵而去。
又行進了幾日路程,前方便是南林地界了。遠遠的就可以看見南林的守衛在城門處排查過往行人、馬匹。只要過了這道大門,里面便是傳說中的南林了。城門依山而建,東邊是懸崖、西邊是峭壁,好一副蜀道難之姿,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望著手握亡人谷信物,一顆水晶而制的小骷髏,還真有亡人谷的行事風格。
星霜下了馬牽著馬兒向城門而去,守衛見她是外鄉人將她攔下。
「南林禁地,外人膽敢進入!姑娘且速速離開!」
將手中水晶骷髏一晃,在太陽的照射下散發著晶晶亮光,雖不如鑽石般色彩絢麗,卻也說不出的晶瑩剔透,她便是亡人谷的門人。
見到星霜手中信物,守衛自是認得的,恭敬的給星霜讓出了條進山的道路。星霜便牽著馬兒進了這皓風王朝的禁忌之地,進了這片傳奇中的廣袤土地。三日後,星霜才按照地圖所示來到了亡人谷。好不容易找到怪老頭的住處,只見這里環境清幽,真不像是制毒研蠱的聖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從竹屋走出,站在台階上看著她。星霜此時也瞧見了這個仙風道骨的老者,只覺不愧是這般美麗的大地養育出來的人,果然名不虛傳。想必該老者就是自己的師父毒王怪老頭了。因為星霜早已瞥見他發髻上的鳳頭簪。
「徒兒星霜拜見師父。」說著便給老者行了大禮。
「嗯?啊,你就是白星霜啊?我還以為你過兩日才會到,沒想到早早的來了。」老人故作吃驚的樣子只換來了星霜的沉默以對。
「難怪軒轅曦會將你送到我這里來,眼不見為淨,霜兒果然陰沉的緊。哎,可憐了我這個老頭子,要天天面對著你這麼個陰沉的人兒。」不喜歡星霜的沉默,怪老頭想見到她更多的表情,听她說更多的話。
听到怪老頭裝模作樣的怪叫,星霜只感到自己的眼角都在抽搐。
星霜依舊還是不理自己,怪老頭漸漸也沒了興趣,威嚴的聲音響起︰「星霜來到亡人谷,可曾下定決心?可會害怕?」
「星霜未曾害怕過。」星霜依言回答道。
「哦?為何?」這可挑起了怪老頭的興致。
「我逃得快。」
「……」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回可算輪到怪老頭覺得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