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日荷花 水荷賣血

作者 ︰ 欣豪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水蓉臨產了。她生了一個女兒,孩子如粉雕玉琢一般,眉眼綜合了她和郭震文的優點。鄭家上下一片歡騰,雖然他們更希望是個男孩,但這畢竟是他們鄭家的下一代,他們也同樣滿心歡喜。鄭志旺初為人父,更是樂得見牙不見眼,他為其貌不揚的自己竟生出一個如此可人的女兒而驕傲,抱著那個小小的肉團四處炫耀︰「瞧,這孩子大眼楮,白皮膚,小鼻子小嘴的長得多俊,像她媽的!不過這頭發像我,又黑又密,嘿嘿!」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水蓉也頗有成就感。只是,懷孕讓她那張原本光滑水女敕的臉長了幾顆妊娠斑,她便買了霜啊蜜啊整天伺候這張臉。孩子的吃喝拉撒都不用她操心,她婆婆全包了。

竹軍和姜盼弟也已完婚,他的事業如日中天。如今他不僅辦了毛竹拉絲廠,還辦起了規模不小的竹制品廠,主要生產竹涼席、竹地毯、竹窗簾和竹餐墊等。廠里的工人已擴展到了三四百人,大多都是當地的農民。廠品主要是內銷,小部分出口到東南亞國家,比如泰國韓國和日本。雖然他的工廠尚處于發展階段,但很多人都對前景非常看好。現在手頭比以前寬裕多了,竹軍家已蓋起了一幢全村最豪華最氣派的小洋樓,光家里的裝潢就花了幾十萬。他最孝順母親,一有了錢就千方百計地想辦法讓母親享福。本來他想出錢給老丈人姜根發家也一幢蓋樓房的,可盼弟卻目光長遠,她說眼下正處于創業階段,所有資金都應該投入到生產經營中去。等以後把廠辦好了,穩定了,再去蓋房也不遲。的確,最近他們剛買下十幾畝地,蓋起了一幢幢頗為壯觀的廠房,資金確實有點緊。盼弟是個識大體的女人,她任勞任怨,不僅家務活料理得井井有條,而且連廠里的大事小事都兼顧,與婆婆小姑的關系也處得極為融洽。竹軍常為有這麼一位能干的賢內助而高興。李明成也刑滿釋放了,他與竹秀破鏡重圓,已訂下了良辰吉日結婚。雖然他丟了鐵飯碗,但竹秀說那沒啥大不了的,說只要有勤勞的雙手還會擔心餓死?慶英見一雙兒女終于都有了歸宿,兒子把事業也做得那麼大,她那顆終日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曾經風光無限的田家卻正好相反,已經窮困潦倒、日益衰敗了。呂茂生的病終于痊愈了,可他卻把田家的家底都給耗光了。田家的養豬場倒閉後,田福才也曾經借錢辦起了制茶廠,誰知道因為經營不善不到一年時間就關門大吉了,虧了個血本無歸。田福才自栽了個大跟頭以後,他再也沒有精力和財力再搞其它副業。從此一蹶不振,再也爬不起來了。他的士氣和斗志全消,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變的十分消沉和頹廢,整天在村里閑逛,不是找人打打紙牌就是在家里喝幾盅。這可苦了他的女人周桂娥,所有山里田里的活都落在了她身上。雖然她整天罵罵咧咧,但也無可奈何。男人自小就被他爹媽寵慣了的,干農活一直不太上手。現在上了年紀,又有了高血壓氣管炎,自然更干不了重活了。水靈也成了苦孩子,有時想買本課外書什麼的也因為沒錢而發愁,幸好大姐水荷時常給她寄些學習資料和文具來。

女生301宿舍一片喧嘩。轉眼到了冬天,她們紛紛開始為心中的那個他織起圍巾手套來。這已成了一種時尚,大家都戲稱為「溫暖牌」。她們大多都有了男朋友,大學里談戀愛天經地義,而且也是一種經久不衰的時髦。豆豆也湊起了熱鬧,她去商場買了駝色的毛線和鐵針,天天纏著室友們教她織。見她笨手笨腳又一臉認真的樣子,大伙又開起了玩笑。室長楊悅琳說,喲,公主來到民間了,也會點女紅了,看來新版的《羅馬假日》要上演了。齊盈盈調皮地揪著她的耳朵說,老實交待,到底哪位幸運的帥哥能圍上它?蔡一萌大笑,說你們真是笨得可以,除了那個「唯一」還會有誰啊?洪娟則好奇地問,豆豆你那個「唯一」真的是指任書哲嗎?豆豆聳聳肩,說無可奉告本人在專心工作你們別打擾好不好?突然,張如姍失聲尖叫起來,哎喲喲你們看哪,還專心工作呢,都漏針漏了一大片啦。豆豆一看,果然圍巾下面已出現了一個大窟隆。她臉紅了,馬上拆了重織,一點也馬虎不得。

「臭美!」凌英暗罵了一句。當然,她手里也在織著。她織的可不是簡單的圍巾,而是難度要大很多的男款毛衣。她的手藝是全宿舍最棒的,竟然可以一邊看小說一邊織得飛快。她還會織許多花樣,什麼菱形方形麻花狀之類的,還會什麼平針加針起伏針收邊。這身功夫是從小練就的,以前每年寒假她都會給媽媽或弟弟織幾條毛衣毛褲。這次她又在給誰織呢?任書哲嗎?不,她對這位清高孤傲的大帥哥早就死心了,但她還是想找個男朋友。看著同室姐妹個個名花有主,有人疼有人愛,出出入入成雙成對的,她打心眼里羨慕。現在,她變得現實了,再也不想找那些灸手可熱的「風雲人物」了,她只想找個老實可靠的。于是,她想到了田三強,就憑他二話不說就借錢給她,她就認定他是個講義氣的好男孩。而且,田三強長得也不賴,雖沒有任書哲的高大和俊朗,但也眉清目秀,玉樹臨風。他功課又好,還是班長,校宣傳部部長。當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也和她一樣,來自窮鄉僻壤,而且家境同樣貧寒。不過她可從未想過要與他天長地久,她只是暫時急需一個男朋友。一個人的日子太苦了,生活費不夠用,生病了沒人照顧,遇到小挫折小困難全得一個人扛著,有個男朋友就會好多了。

目標找準後,她便展開了強大的攻勢,手中的「溫暖牌」就是準備送給他的。

406室的男生也陸續擁有了「溫暖牌」。室長「課間操」是第一個收到的。他的女朋友是同班同學趙雪,他一半調侃一半得意地說︰「呵,你們瞧瞧!未來女律師織圍巾也和打官司調查取證一樣的一絲不苟!你們瞧這圍巾多結實多漂亮,比商店賣的強多幾百倍!」風流才子馬瀟三天內共收到六條圍巾、八副手套,當然都是出自不同的縴縴玉手。他托著臉作痛苦狀︰「這麼多哪用得了?看來,我只能去夜市擺個地攤了!」任書哲至今還一無所獲。許多他的仰慕者都知道他的心中只有豆豆,沒有哪個厚臉皮的女生會來自討沒趣。他已得到了可靠情報,知道他的豌豆公主已經在夜以繼日地織圍巾了。他感動極了,在宿舍宣布︰「哪怕她織得像破布條似的,我也要天天圍著,時時刻刻地圍著。」「孔老二」戲謔道︰「是不是連洗澡也圍著啊?或者以後大熱天也圍著?你就不怕捂出痱子來?」

事情的發生沒有一絲預兆。這天中午,全宿舍的人正在海侃神聊,突然進來了一個小男孩,他是樓下舍監的兒子。只見他抱著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女乃聲女乃氣地問道︰「請問,哪位是田三強哥哥?」三強放下手中的書,一臉疑惑地站起身來。「這是樓下的一位姐姐讓我轉交給你的。」小男孩說罷蹦蹦跳跳地走了。宿舍里頓時一片嘩然,尖叫聲歡呼聲口哨聲不絕于耳。馬瀟一把奪過紙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它拆開了,他拎出了一條髒兮兮的針腳不太勻密的駝色圍巾。「哇 !溫暖牌耶!」袁航夸張地大叫。任書哲狠狠地擂了田三強一拳,樂孜孜地說︰「老兄真是深藏不露呀!坦白從寬,是哪位情妹妹送的?呵呵,真是艷福不淺喲!」「看,里面還有張卡片呢。」蔣方晨眼尖,從盒底拿出那張精致卡片,怪腔怪調地讀了起來︰「手藝不好,讓大班長見笑了!祝你的生活溫暖如春,天天好心情!歐陽水洛。」頓時,三強感到雙腿直打哆嗦,他軟軟地跌坐在床上。「歐陽水洛?」室友們不約而同地大叫,詫異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室內突然變得死一般得寂靜。任書哲此時的表情驚詫的就像大白天撞到了鬼,他咬了咬嘴唇,又悲哀又失望又痛恨地剜了三強一眼,然後轉身跑出了宿舍。

大大出乎三強意料的是,凌英也送了一個「溫暖牌「給他,是一件淺灰色的圓領條紋提花的男式毛衣……同樣,也附了一張小紙條︰用我的真心來換你的誠心,什麼意思?他懵了。

周末那天,凌英來約他去郊外爬山。由于這段日子他的心情很郁悶,他早就想出去散散心了,于是不假思索就同意了。那天他玩得很痛快,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時代。他們用家鄉方言交談,他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一路上,他對她講了許多關于他的事,他的家庭,他的父母姐妹,他的童年趣事,兩人說說笑笑好不開心。爬到半山腰,他們氣喘吁吁地靠在一棵松樹上小憩。凌英猶豫了一下,突然說︰「三強,你知道嗎?其實我家里很窮,我父親早就不在人世了,我和弟弟是靠體弱多病的母親拉扯大的。」三強有些意外,平時他見這個老鄉衣著光鮮,一直以為她的家境不錯。凌英幽幽地說︰「從小到大,我就嘗夠了貧窮的滋味,明白了什麼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每年開學前,媽媽都要借錢給我和兩個弟弟籌學費。每當看到她愁眉苦臉時,我心里真的比刀割還要難受。以至于現在,我還經常做惡夢,夢見自己因交不起學費而被學校勒令退學……」三強听了一陣酸楚。他想到了他自己,也為她的坦率而感動。看著她淚花閃閃的樣子,他一臉真誠地說︰「雖然我們家條件也不好,但以後我會盡量幫你的。在這異地他鄉,我們老鄉之間就應該相互照應。」凌英一听,感動地伏在他肩頭嚶嚶地哭開了。三強有些不自在,但他又對她充滿了憐愛,覺得她是那麼無助,需要保護。從此以後,他們開始頻繁交往,關系又深了一層。三強已明顯地感覺出凌英對他有那方面意思,而他似乎也有點喜歡上她了。

室友們陸續出了門,最後只剩下任書哲和三強了。任書哲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捧著書正欲離開,三強卻搶先一步關上了門,說︰「書哲,我想和你談談。」任書哲面無表情地盯著天花板,說出了這段日子以來他對他說的第一句話︰「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

「我想,那件事你也許誤會了。」

「誤會?呵呵!田三強,我告訴你,我長這麼大做的最大的一件錯事,就是看錯了你!」

「書哲,我……」好友的話像一把利刃插在三強的心上,他的心在滴血。

「你太卑鄙了!現在我終于明白,原來你一直都在和豆豆偷偷戀愛,卻把我當猴耍!」

「不,書哲,我們沒有,真的沒有……」

「你別抵賴了!」任書哲痛苦地,「你喜歡豆豆,可以!那是你的自由和權利!可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呢?你這不是在存心耍我嗎?」

「不,書哲,不是像你想象中那樣的……」

「我一直把你看作是最好的朋友,我什麼心里話都對你說,還可笑到居然讓你幫我寫情書!沒想到,你卻這樣對我,你實在太過份了!」任書哲指著他的鼻子大叫,「田三強你給我記住,從此以後我沒有你這個朋友!」

三強欲哭無淚。肝膽相照的朋友轉眼間反目成仇,這使他心如刀絞。他呆呆地坐在床上,一時間思緒翻滾,想起平時書哲對他的種種好處來。他病了,他悉心照顧他,幫他買飯打開水。他想買一套《魯迅文集》,可苦于囊中羞澀。他猜透了他的心思,特意跑去新華書店買了一整套的送給他……知我者書哲,懂我者書哲,可現在,他卻深深地傷害了他!

思來想去,三強想到的只能是忍痛割愛了。他要讓豆豆對死心,是的,徹底死心!

第二天,三強就圍上了圍巾。那是凌英自送了毛衣後又送給他的第二件「溫暖」牌禮物,純白的全毛,還編著有規則的花紋,與他身上的玄色毛衣黑白映襯,格外醒目。301宿舍的女生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凌英的手藝,頓時眾說紛紜。這個說凌英你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呀,原來你的白馬王子是大班長啊。那個說你們挺般配的,男才女貌啊。還有的說你們瞧班長圍上那圍巾顯得精神和帥氣多了。凌英听了暗暗得意,心想三強既然圍上了她親手織的圍巾,就表示他心里有她的一席之地了,或者說已經把她當成女友看了。豆豆也恍然大悟,難怪田三強從未圍過自己送他的圍巾,原來他早已心有所屬了!原來是她一直在自作多情!想著前段日子為了趕時間,每晚熄燈後她偷偷點著蠟燭織圍巾,結果被舍監抓到狠狠地批評了一頓並要她寫保證書的情景,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對田三強的那種異樣的感覺,她有時感覺朦朦朧朧,有時又感到自己愛他愛的強烈無比。那次開運動會,按慣例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跑三千米的。她有先天性心髒病,媽媽一直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參加劇烈運動。可是,只因為是田三強要她上,她就豁出去了,她就什麼也不管了。她不想在他面前顯得懦弱,不想讓他瞧不起,最重要的是不想讓他失望!後來,當她听說是他為她輸了血,她感動地大哭了一場。天哪,她的血管里竟然流著他的血,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感到幸福的事了!從此,她對他便有了一種特殊的感情,腦海里再也抹不去他那儒雅俊秀的樣子。她每天都好想見到他,一看到他她就感覺到好滿足,好開心。她這才明白,自己是深深地愛上他了。

她失眠了。抱著心愛的泰迪熊玩偶,她感到心隱隱作痛,淚水又一次泛濫開來。听著她的上鋪的凌英發出均勻而又香甜的鼾聲,她更是難以入睡。她第一次有了一種深深的自卑感。她突然覺得

自己什麼都比不上凌英。凌英比她聰明,比她能干,學習成績也比她好許多。凌英心靈手巧,不像她咋咋乎乎的什麼都不會干!溫暖牌果真溫暖了三強的心。他和凌英的感情迅速升溫,很快像校園里別的情侶那樣開始了花前月下。凌英是個極其細心的姑娘,她對三強表現出了無微不至的關心。她沒收了他所有的髒衣服,洗淨晾干後疊得整整齊齊地給他送去;她每次都陪他上圖書館,他查閱資料時她就在一邊幫他抄下來;大冷天她會跑到校門口買幾串臭豆腐,托人帶上樓去給他當宵夜……三強在享受如火如荼的愛情的同時也漸漸感覺到了壓力,因為她常常伸手向他要錢。她的理由很多,什麼要買書買磁帶買考研資料,而她媽媽每月寄給她的那點錢她經常在月初就花完了。這事讓三強很犯難,因為他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雖說大姐每月都會給他生活,家里偶然也會寄些錢來,但哪里經得起凌英如此折騰!于是他只能自己節衣縮食,不得已就向大姐伸手。令他苦惱的是,凌英並非把錢用在刀刃上,而是不斷地添些新衣新鞋。

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任書哲又與他重歸于好了。任書哲終于明白,他錯怪了三強,他倆是「女有情來郎無意」豆豆純粹是一廂情願而已!他頓時又充滿了信心,繼續一往情深地追求豆豆。

凌英在草坪上鋪開一張報紙,從背包里拿出一大堆好吃的,話梅、傻子瓜子、閑趣餅干和他們家鄉的特產,女乃油山核桃。

「凌英,你要節約一點,何況吃太多零食對身體沒好處。」三強皺著眉說,眼楮則盯著不遠處的一場足球賽。

凌英把剝好的核桃肉塞進他嘴里,撒嬌地︰「女孩子家都愛吃零食嘛!」

三強收回目光,細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只見她又換了一件新衣服,棕紅色的短呢子外套。臉上也打了粉,還淡淡地抹了唇膏描了眉,看上去和城里姑娘無異了。而他呢,還和剛進校時一樣,整個兒一個鄉下土包子。進大學後他幾乎沒買過什麼衣服,都穿以前的。他有些不滿地說︰「凌英,學校規定學生不能化妝,你應該樸素一點!我覺得你這樣涂涂抹抹不好看,還是天然一點好。」

凌英不悅了,噘嘴道︰「三強,你干嘛呀,人家一和你在一起你就數落個沒完!」

三強嘆了口氣,繼續看球賽。凌英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說︰「三強,我想買個walkman,可是錢不夠……」

「這個月我也在鬧經濟危機了,以後再說行嗎?」

凌英停止了吃東西,低下頭可憐兮兮地,「高中時我就夢想有個walkman,可家里窮,我只能作罷。現在我們301宿舍除了我她們每人都有一個,晚上一熄燈大家都塞上耳塞听電台的節目,我孤單死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那,那大概需要多少錢……」

「不知道,我想最便宜的……可能也要一百多元吧。」

三強思考了一下,終于下了決心︰「走,咱們去向我大姐要點兒。」

凌英樂了,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躁得三強滿面通紅。兩人手拉著手來到彭家,男女主人和小主人都不在,他們都是早出晚歸的,中午都不回來的。

水荷剛吃完午飯,見弟弟帶了女同學來,忙端茶送水熱情招待,但弟弟的要求讓她十分為難。這段日子,也不知怎麼回事,弟弟的生活費好像老是不夠用,這個月已經多給了他好幾百生活費了了。她以前積攢下來的幾個零花錢,也差不多都貼補給他了。現在他一開口又要兩百元,讓她上哪兒去弄呢?見弟弟滿臉失望的樣子,水荷不忍了,說︰「過幾天行嗎?我再想想辦法。」

中途,凌英去了一趟衛生間。她在洗手時,目光突然落在一瓶香水上。那是一瓶「香奈兒」香水,閃著琥珀色的晶瑩剔透的誘人光澤,高雅華貴地擺放在洗手台上。凌英被它深深地吸引,她目不轉晴地看著,然後情不自禁地拿起揭開瓶蓋嗅了嗅,一股淡淡的猶如茉莉花的香味撲鼻而來。她輕輕地往身上噴灑了一點,那股好聞的沁人心脾的香味簡直讓她陶醉。她愛不釋手地把玩著,突然一陣沖動,鬼使神差地把香水裝進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是啊,她早就想擁有一瓶這樣的香水了,可它的昂貴讓她一個窮學生忘而卻步。但她馬上又覺得有些不妥,戀戀不舍地把它掏出來又重新放了回去。

然後,她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似地走了出來,三強和他大姐談了些什麼內容她一句也沒听進去,她的整顆心都系在那瓶香水上。最後,臨走前她又上了一趟衛生間,捂著一顆砰砰亂跳的心迅速把香水揣進了兜里。

整個下午水荷都顯得心不在焉。一想起弟弟那失望的眼神她的心里就非常難受,她一直在琢磨著上哪兒去籌這筆錢。到了下午四點,她有了主意,帶上培培走出了家門。

許多看似外地民工的人從血站門口走出來,他們臉色慘白,有的因為虛弱走路還搖搖晃晃。看著他們的樣子水荷有些猶豫,但最後她還是咬咬牙走了進去。培培不解地問︰「阿姨,我們來這兒干嘛呀?」水荷沒有作答,只是模了模孩子的腦袋,排隊靜靜地等候在那兒。

很快輪到她了。她伸出縴細的手臂,一支粗大的針管扎進了她的靜脈,她微皺著眉,把臉轉到別處。終于完了,她領到了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培培緊緊地捉住她的手,說︰「水荷阿姨,疼嗎?來,我幫你揉揉。」原來他什麼都看見了,多懂事的孩子啊!她的淚又涌了出來。

一回到家水荷就手忙腳亂地開始做飯,剛才去了一趟濱江大學給弟弟送錢,回來晚了點兒。淘米時,她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全身如虛月兌了一般。這是她第一次賣血,一次性就抽了400CC。她本來就有點貧血,自然有點體力不支。但盡管這樣她還是很欣慰,因為她終于有錢拿給弟弟了。只要弟弟沒有後顧之憂,能安安心心地念書,這比什麼都好。她強打起精神做起飯來。

女主人還沒下班。男主人今天回來得比較早,此時他正在陪兒子玩五子棋,他很少有這麼空閑的。

「培培,你下午在家乖不乖?」彭海東漫不經心地問。

「乖的,下午水荷阿姨帶我出去了,她還打了針呢。」

「打針?水荷阿姨病了嗎?你們下午去醫院了?」彭海東的手停止了動作。

「那兒好像不是醫院。」培培經常上醫院,自然知道,「在那兒要排隊打針,水荷阿姨伸出手臂,被抽出一大管子血。然後,他們還給了她錢呢!」

「哦,這樣啊……」彭海東苦有所思地點點頭,他看了水荷一眼,只見她臉白如紙。他頓時什麼都明白了,箭步走到廚房,大叫道︰「水荷,你瘋了你!」

水荷正在專心致志地削土豆,他的吼聲嚇得她雙手一顫,刀子掉落在地︰「怎麼了彭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彭海東嚴厲地︰「你說,你是不是去賣血了?」

水荷沒有言語,撿起刀子繼續削起土豆來。

「你不要命了嗎!你這到底是為什麼呀!缺錢用你可以跟我說麼!」

水荷抬起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是這樣的,我弟弟急需一點錢買書,我……」

彭海東嘆了口氣,他心里酸酸的,他看著她就想起了自己老家鄉下的小妹。他掏出皮夾,拿出幾張紙幣遞給她︰「拿著,以後有困難找我,別再干傻事了。」

「彭大哥,我不要,我現在已經不缺錢了!」水荷連連推辭,可彭海東不由分說就把錢塞在她手里,「快拿著,不然讓你曉蘭姐看到又要誤會了。」

水荷無法再拒絕。下次一定要找個機會把錢還給他,她想。

看著她頭重腳輕的樣子,彭海東心疼地說︰「你快去臥床休息,今天的晚飯我來做!」水荷哪里肯依,可又拗不過他,被他連轟帶趕地趕進了臥室。他讓她躺好,又給她熱了一大杯純牛女乃,親眼看她喝下了,他這才走進了廚房。

馮曉蘭走進家門,她換上拖鞋,一眼看見居然是丈夫在做飯,她夸張地嚷嚷起來︰「喲,今天這是怎麼啦?難道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嗎?」

彭海東把一個手指壓在唇上︰「噓,你小點聲,別把水荷吵醒了,她病了。」

看著丈夫那副呵護倍至的樣子,馮曉蘭不禁又生出一股醋意︰「病了?怎麼說病就病了呢?早上我出門前還好好的呀。」她壓低嗓門︰「我看,該不會是偷懶吧?」

彭海東瞪了她一眼,培培認真地說︰「媽媽,水荷阿姨不是偷懶,她真的病了。她還去打針了呢,是吧爸爸?」

馮曉蘭不再言語,她掛好坤包,然後走進衛生間洗手。過了一會兒,她急急走了出來,徑直走到水荷房間︰「水荷,我放在衛生間的那瓶香水怎麼不見了?」

水荷連忙起床幫她尋找起來。可她倆把衛生間的角角落落都找了個遍,還是不見香水的蹤影。

「咦,這倒怪了,早上還在的呢!」馮曉蘭嘀咕著。這是實話,早上去上班前她還噴過呢!

彭海東端著一大盤香噴噴的紅燒肉從廚房走出來︰「哎呀,沒了就沒了唄,不就一瓶香水嘛!」

「那可是的香奈兒!國際名牌!是我姐姐去國外旅游時給我帶來的,很貴的!我才剛拆開用了不到三次!」馮曉蘭大叫。

彭海東懶得理她,只是把關切的目光落在水荷身上︰「水荷你怎麼起來了?快去躺下,等開飯了我們會叫你的。」水荷點點頭,心事重重地走進了臥室。

丈夫那體貼入微的樣子深深地激怒了馮曉蘭,她心想好啊,我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還沒見你如此關心過呢!她頓時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水荷身上,大聲道︰「我看,香水一定是被人偷走了!」

她那個「偷」字吼得特別響,水荷躺在床上,感到又屈又冤,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散落下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彭海東說︰「難道小偷還跑到咱們家來了不成?」

「哼哼!」馮曉蘭干笑一聲,「我看,家賊難防啊!」

「你、你瞎說什麼呀!」彭海東把身上的圍裙解開,扔在沙發上,生氣地,「你這叫人話嗎?「

馮曉蘭朝水荷的房間瞥了一眼,陰陽怪氣地說︰「喜歡什麼東西就開口唄,別伸那第三只手嘛!」

水荷強撐著輕飄飄的身子下了床,說︰「曉蘭姐,不是我拿的,我真的沒拿。」

馮曉蘭扭過頭,若有所思地說︰「哦,那它是長了翅膀飛了?」

「曉蘭,你說話要憑證據!」彭海東厲聲道,「你看水荷姑娘到咱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咱家啥時候少過東西了?你別無中生有了!」

馮曉蘭雙手叉腰︰「哎喲,我說她幾句你就心疼了?你倆關系確實不一般嘛!」兩人越吵越凶,最後居然扭打起來,把餐桌都給掀翻了。頓時,盤子碎了,魚湯灑了,肉丸滾了一地。培培嚇得大哭起來。彭海東飯也不吃了,摔門而去。

水荷心碎神傷,她拿來掃帚和拖把,拾掇起地上的殘局來。正在這時,桌上的呼機傳來「嘀嘀」的叫聲。是彭海東的,他一怒之下走得匆忙,忘記帶上了。

馮曉蘭氣呼呼地拿過一看,只見上面顯出一行字︰「東,晚上七點老地方見,我想你。永遠愛你的蕾。她一看,立即驚得抽出一絲冷氣,她雙腿一軟跌坐在沙發上。

晚上快十一點了,彭海東才回來。他進了房門,連看也不看妻子一眼。馮曉蘭的眼楮哭得紅腫,目光呆滯,臉上還掛著淚痕。她雙眼直直地盯著天花板,問︰「多久了?」

「什麼?」他听不懂她那沒頭沒腦的話。

「問你跟那個小妖精好了多久了?」馮曉蘭再也無法保持平靜,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

彭海東以為妻子又在懷疑他和水荷了,便懶得理她,自顧自月兌衣上床。誰知,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一腳將他踹下床去︰「那個叫蕾的女人是誰?!」

他呆住了,心想她終于知道了。難道是水荷告訴她的?

「你自己瞧瞧!」她把呼機扔給他,「還老地方見呢,東啊蕾啊的好親熱啊!」

他明白以後反而鎮定下來,平靜地說︰「是的,她叫蘇妍蕾,我們一個部門的。」

「你還有臉說!」馮曉蘭大哭,對他又抓又擰又踢又咬,「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敢在外面找野女人!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你這個忘恩負義的鄉巴佬!」

第二天,馮曉蘭向單位告了病假。彭海東有個臨時采訪任務,去北京出差了。他前腳剛走,她後腳就來到了晚報編輯部。她一走進丈夫所在的部門,就四處向人打听哪個是蘇妍蕾。報社的同志告訴她,蘇妍蕾今天和彭海東一起上北京采訪去了,去采訪一個在北京闖蕩的上市公司老總,是土生土長的濱江人。她一听,氣得渾身像篩糠一般地抖起來。心想好啊,這對狗男女又乘工作之便偷偷幽會去了!她氣憤難平地去找丈夫的頂頭上司何主編。

何主編給她沏了杯茶,一個勁地說這怎麼可能呢?他們倆只是工作上的搭擋而已,肯定是她多心了。還勸她要理解丈夫,多多支持丈夫的工作。

馮曉蘭淚眼婆娑地︰「可我丈夫已經承認了。何主編,這事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呀!不能再讓他倆在一個部門工作了!這樣下去,彭海東非和我鬧離婚不可!」

「可是,平時並沒听別人說過他們的閑話呀!是不是你想的太多了?」

「我們彭海東本是個老實人,都是蘇妍蕾那個小狐狸精,年紀輕輕那麼不要臉當第三者!」

何主編鄭重地︰「據我所知,蘇妍蕾是一個十分自重自愛的女同志。她團結同事,業務能力強,人緣很好……」

「你們當然幫自己人說話了!」馮曉蘭感覺自己有點潑,可她又實在遏制不住內心的熊熊怒火。

這時,辦公室外已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所有人都像看西洋鏡似地看著彭主任的老婆。

經她這麼一鬧,彭海東與蘇妍蕾搞婚外戀的桃色新聞在報社里傳得沸沸揚揚。這條新聞散布的速度之快,範圍之廣,連何主編都咋舌。就連開水房燒開水的馬大爺也知道了,看見彭海東來打開水,也好心地勸上幾句︰「彭主任,你總得為孩子想想呀……」主編、副主編輪流找他和蘇妍蕾談話,對他們一一進行思想教育。

搞新聞的彭海東,這下自己倒成了特大新聞人物,走到哪兒背後都好像有人在指指點點。人言可畏,蘇妍蕾頂著巨大的壓力,人一下子消瘦了很多。彭海東對妻子已恨之入骨,他安慰蘇妍蕾說︰「別怕,反正事情已被她鬧開了,我們更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我要和她---離婚!」

丈夫真的提出了離婚,馮曉蘭倒慌了手腳了。想到自己的小家庭瀕臨解體,培培即將要成為單親家庭的孩子,她的精神幾近崩潰。丈夫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她簡直要瘋掉了!她經常把氣撒在水荷身上,常常找碴罵她,數落她,一天到晚在家摔摔打打。水荷卻不怪她,反而還很同情她,知道她心情不好,便常常安慰她,對她說些寬心的話。如今,馮曉蘭對「香水被盜事件」又有了新的說法,她說︰「現在我明白了,那瓶香奈兒是被他拿去送給那個小**了。真是天大的笑話,世上竟有這種人!居然偷妻子的東西送情人!」

吃罷晚飯,馮曉蘭又來到了報社。這次,她很順利地打听到了蘇妍蕾的住址,她就住在單位宿舍,很好找。她很順利地敲門進去了,一見面就皮笑肉不笑地︰「你就是蘇妍蕾?」一邊說著,她一邊把她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

蘇妍蕾正在趕寫新聞稿。她一看,便知道來人是誰了,雖然內心很忐忑,但她還是不動聲色地招呼她坐下。

「你勾搭我丈夫多久了?」

蘇妍蕾皺起了眉頭,她沒想到她竟如此單刀直入。她原本想心平氣和地她談談的,但對方的話惹惱了她,她沒好氣地說︰「那你得去問你的丈夫呀,這事怎麼會來問我呢?」

「呵,嘴巴還挺硬!」馮曉蘭一臉輕蔑地,「你偷了人家男人你還有理了是不?」

蘇妍蕾不再理睬她,繼續埋頭寫起稿子來,把她當空氣看。

「你別裝模作樣了!我說,這世上的小伙子都死光了嗎?你干嘛偏偏喜歡搶別人老公呢?」

她刻薄地說︰「是不是沒有年輕小伙子要你呀?那你可以降低要求,去找那種離異的或者死了老婆的老頭子嘛!干嘛非纏著別人的老公啊!」她說著,又細細地端詳了她一眼,說,「奇怪了,我看你長得也不是特別丑嘛,就是這胸平點兒臉黑點兒眼楮小點兒牙爆點兒嘛!怎麼就會這麼嫁不出去呢?」

蘇妍蕾寫不下去了,她放下筆,氣得胸脯一伏一伏的,事實上她是個長相姣好的女孩,可在她的描述下她比東施還丑了!她早就听說彭海東的妻子是個厲害角色,但沒想到她好歹也是念過大學的,講話怎麼這麼沒素質呢?她怒了︰「出去,請你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不歡迎?哈哈,你當然不歡迎我了!全世界都知道,你歡迎的是我男人,對不?這麼快你就想轟我走啊,告訴你我還沒教訓完呢!」馮曉蘭瞄了一眼她房里的那張單人床,故意拖長音調道︰「喲,怎麼這麼窄的床呀,兩個人怎麼擠得下呀!我家海東可是個大塊頭!你可真委屈他了!老實交代,你是怎麼把他騙到你的床上去的?就憑你這一回頭,嚇死一頭牛的長相?還是憑你那不得了的媚功?你大學是學什麼專業的?讀的是新聞傳播系?大學里是不是天天在教你們怎麼傳播桃色和花邊新聞啊?否則你怎麼活學活用,還讀的都碩士畢業了?我說,你爹媽也真屈啊,辛辛苦苦供出個大學生,誰知竟是個賤貨呢!蘇記者,我看以後還是叫你蘇妓女比較恰當也!」

蘇妍蕾再也無法保持風度了,她歇斯底里地叫道︰「滾,你給我滾出去!」

「啪!」馮曉蘭沖上前去,狠狠地扇了她一個耳光,「人在做,天在看!希望你不要遭到報應就好!」然後她大搖大擺地走了。

自從她打了蘇妍蕾之後,彭海東便與妻子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馮曉蘭在傷心之余又有點害怕起來。說實話,雖然丈夫已變心,可她對他的感情沒有變,還是深深地愛著他的呀!她雖脾氣不好,性格刁蠻,可她是個愛家的、沒家不能活的女人。她不能沒有他,兒子也不能沒有爸爸。

在大吵大鬧之後,她漸漸平靜下來,只是越來越憂郁和憔悴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錙銖必較,好像一下子對萬事都麻木了。她的情緒很不穩定,時哭時笑,眼神變得游離呆滯,人也消瘦很多。

這可急壞了水荷。雖說女主人對她從未有過好臉色,可她現在這副狀態卻令她十分難過。她經常開導、勸慰她,讓她心情舒暢一點兒。每天,她還挖空心思地煲各種雞湯魚湯大骨頭湯,像哄孩子般地哄她喝下去。

「水荷,如果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馮曉蘭終于良心發現,她感動地哭了,「我真後悔以前那樣對你……」

「別說了,曉蘭姐。你一定要堅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好不起來了!他現在是鐵石心腸,鐵定了心要和我離婚!哎,真氣人啊!為了這個家我犧牲了多少啊!想當初,他只是個一無所有的鄉巴佬……」馮曉蘭又開始重復這段日子來她念叨了成千上萬遍的話。

「曉蘭姐,一切還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糟糕。大哥對我說過,他對你還是有感情的。」水荷好生安慰道。

「真的?他和你說的?」馮曉蘭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像看見了最後一絲希望。

「是真的!可是曉蘭姐,我說了你不要生氣,這事也許你本身也有責任。彭大哥說了,你現在好象變了很多。如果你還像以前那樣善解人意,對彭大哥好點,我想大他會回心轉意的。」

馮曉蘭不說話了,她靜靜地想了好久,她覺得水荷說的不無道理。

「曉蘭姐,你一定要冷靜,要泰然處之。吵架、翻臉只會使你們的關系越來越惡化。你應該讓大哥後悔,讓他覺得不應該放棄你。你一定讓他重新感受到家庭的溫暖,而不是一味地去傷他的心……」

馮曉蘭吃驚地看著她,她不相信這番話是從一個沒讀過大學的未婚女孩口中說出。她第一次感到這個鄉下女孩真不簡單!她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像個孩子般無助地喃喃著︰「水荷,你一定要幫幫我,救救我的婚姻和家庭……」

水荷重重地點點頭。她已下定決心,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來挽救這個風雨飄搖的家。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映日荷花最新章節 | 映日荷花全文閱讀 | 映日荷花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