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楊柳原籍在與A縣相鄰的B縣，老家在縣城不遠的柳林。
A縣春有菜花，夏有紫雲英，秋有芝麻和蕎麥花，蜜源豐富。
父親每年都要到A縣放蜂。因為他為人隨和，待人厚道，很快就跟當地人混熟了。30年前，就在楊柳現在住的趙家灣，買了十來畝地和一處宅基，蓋了幾間草房，和妻子定居下來，生兒育女。但和老家從未間斷往來。楊柳和弟弟，每年都要回老家兩趟，看望自家和親友。
這次回去，楊柳準備先去看望大伯——縣人民醫院頗有名望的老中醫，然後回老家棲身。
劉老師一早就給楊柳備好了飯，還準備了幾個饅頭和一小包咸菜，路上吃。
楊柳吃了早飯，背著行李，拎著吃的，流著眼淚，向二位老師告別。
高老師囑咐她說︰「那邊安置好了，就立即來信。」
楊柳點點頭，擦干眼淚，上了路。
這是一條通往B縣的大陸。路邊樹木蔥蘢，渠水相依。
不一會兒，楊柳見路邊樹下有個熟悉的身影。心想︰是他來送別了嗎？
再走近些，見正是肖凡。心里說︰「唉！不讓他來送，偏又來了。」楊柳既高興又埋怨。
「等你好一會兒了。」肖凡語音梗塞地迎了上來。
「就要開學了，還不做好準備。」楊柳嗔怪道。
肖凡接下行李，苦笑道︰「你把我的心帶走了，怕工作也搞不好啦！」
「古人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其在朝朝暮暮’。我們都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長著呢，哪能在乎暫時分別呢？」這時，楊柳儼然老師對學生說教似的。
肖凡淒然不語。
「別‘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一定要首先把工作搞好。不然，人家會看不起你的。」
肖凡沉默片刻，說︰「言之有理，看情況吧」，又說︰「我想挪挪窩。」
「領導和同志們對你都不錯，為什麼這樣想呢？」
「不是為了你麼，我在這兒，咱啥時才能結婚呢？」肖凡無限惆悵地說。
楊柳神色黯然，說︰「是啊，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當然好。但是，調工作是組織上的事，哪能遂你的心願呢？」
肖凡含糊地說︰「想想辦法嘛！」
「想什麼辦法呢？」楊柳不知肖凡葫蘆里裝的什麼藥。
肖凡神情莊重地說︰「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你應該相信我。」
楊柳依然不知肖凡能想出什麼辦法。不過，她對肖凡是相信的。
東方一抹朝霞，四面傳來社員上工的鐘聲。
楊柳淚水盈然，咬了咬嘴唇，低聲而依戀地說︰「送君千里，終有一別。你回校準備開學的事吧！」
肖凡也取下眼鏡拭淚。《怨別》雲︰
「怨聲聲，/恨重重，/踏上離鄉程。/何日再相見？/是吉還是凶？/天不理，/地不應。/默相視，/淚染朝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