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孤就這樣呆立著望著她,望著這個闊別十五年、在心里隔了一世的身影。
原以為已經干涸殆盡的前世之情,原以為已經拋下了的往昔之誼,此時在她心里撕開了個巨大的缺口。那一瞬的酸楚情緒竟是噴薄而出~
這個女人,她沒有母後夕照的絕代風華、才智凌人;也沒有娘親憐雁的英姿傲人、抬手傾覆天下的豪氣……
她只是個在命運面前苦苦支撐的可憐人,她沒有母後夕照青光拂影劍出鞘、血洗逼宮賊人的霸氣決絕,也沒有娘親南明封霜劍起勢、封殺千里生靈的冷酷精干……
可她也是自己的娘親,也是與自己生命血肉相連的女人呵!
她向命運妥協,無意改嫁。她向社會鞠躬,不敢闖蕩。她向未來臣服,不求富貴榮華,只求平安一世……
就是這麼個可憐又無法觸模到自己命運的女人,這麼個苟延殘喘又苦苦挨撐的母親,她竟然因著數不出幾分情義、就準備把她拋棄在這個世界~
就準備,這麼把她孤零零的丟在這個時空、粉碎她唯一懷著盼頭活下去的依仗……
……羅孤,龍臨淵罵你罵的一點都不怨,你就是個冷血冷心的儈子手~
感覺到了自己眼眶在昏黃的燈光下有些發酸,那些雲淡風輕的話語,對于早已失去母愛七年的她竟如此有感觸。這現代還說是科學技術飛達呢,這昏黃的光線竟連羅修王宮的宮燈一半的明亮都沒有……
在淚水凝匯的眼眶里,昏黃的燈光模糊一片。她終是隱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液,撲了過去,將這個稍顯臃腫的婦女抱在了懷中。
頭埋在她懷中,用著那稍顯生澀的現代語言,「媽媽……媽媽……迷失了方向的鴻雁,而今…而今歸來了。你的微子回來了,以後縱使再多的苦、再多的不如意,也不許您一個人撐著了。」
那是,只有母後娘親哄她時才用的溫柔口吻︰「我可憐的媽媽~您可以依靠您的女兒了,微子…微子只要活一天,就陪您走一天……決計不讓您風霜疲憊。決計……」不會~
宋母微顯發黃的鬢發不整,在昏黃的燈光下更像染上了一層灰塵,她眼楮瞪大在空氣里,微張的嘴巴顯示著她無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親昵。
記憶里她從沒去擁抱過這個女兒,自從家里的他走了後。這個女兒就像是在她心里的一只刺蝟,看到她就像警示著他已經撒手去了,看到她,就好像宣布了自己注定這輩子無依無靠……
現在,這孩子撲上來抱著她,還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她似懂非懂,該是微子在學習上遇到了挫折了。用手拍了拍懷中人的肩膀,連自己也沒覺察到嗓音不似已往的冷淡,變得有些溫柔,「來,微子,這麼大的人了,先放開媽媽。」
羅孤低頭,退後一步,告別懷抱。看著媽媽不敢看她的臉,側身將手中的皮蛋倒入箕子里。
後她埋頭對自己說著,「說什麼回來不回來的,是媽媽回來了。只不過是跑了一趟集市,你怎麼這麼膽小怕事了?是不是又是數學課上……」
似乎覺得自己在外探听她的事,會覺得太過甜膩。宋母專心剝手中的皮蛋,不再往下說了。
羅孤璀然一笑,看來這位媽媽不似對自己全然不放在心上嘛~
半空中,一身紫服的妖孽龍臨淵,看著剛剛上演的一幕,目光中透著失魂的游離,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羅孤也懶得問他,蹦蹦跳跳就踱步到了皮蛋箕子的對面,隨手拿起一顆皮蛋開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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