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青春的書 童年的訪客

作者 ︰ 取個筆名叫顏涼

夏依陌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還在犀利的卡兵,許久沒有響起的來電鈴聲讓我一時置若罔聞。

「喂,輝輝麼?」電話那頭的聲音很陌生,讓我一時想不起。

「你是?」

「我是你陌陌姐啊!還記得麼?」對方似乎急于想表明自己的身份,沒等我反應過來又繼續說道︰「童童你該記得吧?我是他姐姐。」

腦海仿佛一剎那就被點亮了,然後記憶便像飛蛾撲火般佔據了我所有的思緒。

記得那時候,我們都很年幼,我可能也只是剛剛讀完一年級,這些都已經記得不太真切了。反正那是一個火辣辣的夏天,我記憶里第一次和母親回鄉下外婆家避暑。那天,午飯後的我有點困乏,正趴在廳堂的竹床上昏昏欲睡,這時候陌陌牽著童童走了進來,銀鈴般的聲音很好听︰「阿婆,俄婆婆曉得輝輝來咧,叫俄送幾個汗白的輝輝恰。」(阿婆,我女乃女乃知道輝輝來了,就讓我送幾個雞蛋給輝輝吃。)。

我听見聲音,勉強睜開了眼楮,便看見兩個曬得黝黑的瘦瘦的人兒。小一點的便是童童,正怯生生地拽著陌陌的衣角,直愣愣的看著我。童童的眼楮很漂亮,又大又圓,滴溜溜的直轉。我眯著眼楮,看清了童童左眼眼角的傷疤,肯定是頑皮時留下的,我這麼想著,然後沖童童笑了笑。童童愣了愣,也咧開了嘴,露出雪白的小牙齒。

就這樣,我和童童成了好伙伴,然後在那個暑假我們便天天膩在一起。一起抓小雞,一起丟石頭砸又黑又丑的老母豬,一起去別人田地里偷西瓜吃,一起撒尿和稀泥堆小人,挖小地道

那時候陌陌已經在開始掙錢了,和她外婆在私人鞭炮廠幫人家插爆竹。工錢還是很高的,只要你手夠快。陌陌那時候一天就差不多能掙十來塊錢了,這在我看來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在那個年代,像陌陌這樣的孩子,不多,但也絕對不會少。

炎熱的夏天在爆竹廠工作是很危險的,悶熱,不通風,一點火星甚至不用火星都有可能釀成一場悲劇,這就是生活,壓在那麼小小陌陌的瘦瘦肩膀上。

關于陌陌和童童的身世,我也是在很多年之後,無意中從母親和外婆的感慨中听到的。

只是那時候我和童童不知道,也不會懂,依然玩的沒心沒肺,過著我們無憂無慮的童年。直到有一年暑假我再回外婆家,抱著一堆好吃的急急忙忙跑去找童童時,卻發現陌陌手里攥著一輛玩具小汽車,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坐在高高的木頭門檻上。

陌陌听見腳步聲,抬頭一見是我,猛地彈起來,緊緊的抱著我,嚎啕大哭。

「童童被他抱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不知道「不會回來了」是什麼意思,正如不明白大人們常說的「那個人走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樣。我只是傻傻的站在那,任由陌陌抱著,然後發呆地看著地上火紅的玩具小汽車。

我似乎又明白了些什麼︰也許以後,再沒有人會在某個外公外婆都睡著後的中午,用手捏著我的鼻子,在我憋醒時,捂著我的嘴巴小聲說道︰「走,釣喀公!」;再沒有人會在漫天星光下的竹床上撓我腳丫子,和我打鬧了;也再沒有人會小心翼翼地從珍藏的小罐子里倒出一粒一粒的「老鼠屎」,分給我吃了

我的小伙伴——夏童,就這麼,被人用一輛玩具小汽車,給換走了

注釋︰1.插爆竹︰就是把一根根的引線插進爆竹孔里面

2.釣喀公︰指釣蝦

3.老鼠屎︰一種像老鼠屎粒黑黑的零食,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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