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海兄弟四個,其中老三張玉河小名門墩兒的,從小便有些反應遲鈍,經常受到同伴們的調笑和捉弄。
在他七歲的時候,快過年的時候,一伙男孩一起放鞭炮,有一個發壞的男孩在點燃了鞭炮的信子以後,便讓門墩兒去看看點著了沒有。在門墩兒湊近點燃的鞭炮的一瞬間,鞭炮便響了,門墩兒的臉上被炸傷了,耳朵也因為爆炸聲被震到耳鳴。
當時的人們太過貧窮,孩子都大把的生,對于多一個孩子便意味著多一張吃飯的嘴的村里人來說,一個孩子的夭折都不會觸動多大的情緒,何況是臉上帶點傷,耳朵有點耳鳴,實在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覺得過些天就會沒事的。
臉上受傷的面積隨著時日的增加慢慢的減小了,但卻留下了一生去不掉的傷疤,而左耳也因為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落下了耳聾的毛病,只靠一只耳朵來听聲音的門墩兒便比別人顯起來更加的愚鈍了。學沒上倆天便退學了,大字不識的門墩兒看起來越發的痴傻,開始被村里人當智障者來看待了。
門墩兒二十出頭的時候,正趕上農村娶媳婦難的時期,就在那個階段,每個村都產生了現在在村里被稱為老光棍兒的一批人。
在那段時期,本地的女子總像供不應求一般搶手,即使長得再丑再矮也多半不會被男方挑剔,何況那時的男人們最在乎的也不是外貌,而是能干與否,知道過日子與否。
家里兄弟姐妹太多,貧困或者長得太丑,這樣的男子都有可能說不到媳婦。很不幸,張玉河家這三個弱項都佔了不說,還多少有些痴傻,于是,娶媳婦變得更加艱難。
日子一年年過去,眼看連四兒子張玉江都娶妻生子了,而門墩兒的婚事隨著年齡的增長也變得更加的困難,張雲霞的爺爺女乃女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附近的村子開始刮起了一股「買外地媳婦」的狂風,這股浪潮既給包括張雲霞爺爺女乃女乃在內的一些光棍兒們的父母帶來了希望,又帶來了憂慮。幾千塊錢的彩禮錢不是出不起,只是這樣的女子會跟兒子踏踏實實過日子嗎?通過打听外村及本村一些娶到外地媳婦的人家,各家的情況也不盡相同。被人販子介紹來的女子多半是來自四川或東北兩地,只說是嫌家鄉太窮,到此地來找個好人家嫁了,為的是過上好的日子。也有據說是外地貧困地區的年輕小伙子入贅到本地沒兒子的人家,改名改姓,徹底入住到本地的。但入贅來的男子多半老實踏實且長相英俊,女子便有的勤勞肯干有的偷奸耍滑不一而足了,有惡劣的甚至沒過幾天日子便攜款潛逃了,最後主家弄了個人財兩空。
在經過一番仔細打听和深思熟慮及和幾個兒子協商後,張雲霞的爺爺女乃女乃終于下定決心通過一個可靠的親戚為自己的門墩兒也買個媳婦了。
沒過多久,神通廣大的親戚果然領來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滿口地道的東北話,吸煙,還很時髦的燙著頭發,雖然看起來不太年輕,但樣子倒也不算難看。
大家都有些新鮮的圍觀著,覺得這樣一個雖然滿口髒話但談吐大方的女子還是很配的上門墩兒的,門墩兒痴傻、沉默寡言,正好有這麼一個麻利爽快的女子來撐起門面。打光棍多年的門墩兒自是對這門親事一百個樂意,對門墩兒來說,什麼樣的女子來做自己的媳婦已經不重要了,只要有那麼一個女人每天為自己做口熱乎飯,晚上陪自己睡覺,在炕上翻滾後再給自己生個一男半女的,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彩禮錢交完,女子便被留了下來,因為戶口難調動,又怕女子因為回家弄戶口而一去不復返,便連個結婚證都沒領就住到了一起,真真假假的做起了夫妻。
張雲霞便叫這個性格爽快的女子三嬸子,三嬸子一見張雲霞便不住口的夸贊張雲霞的漂亮,听得張雲霞雖然有些害羞但心里還是忍不住美滋滋的。
三嬸子沒來多久便發現張玉河的痴傻了,她甚至跟自己的嫂子郭素英說起張玉河在床事上的蠢笨,自己怎樣手把手的教這個三十來歲的童男子做夫妻之事,听得郭素英都面紅耳赤起來。
但是這樣私密的話,這個豪放的三嬸子卻可以當著全村的男女們大聲的說出來,連那些平時愛開低俗玩笑的男人們都對她的開放瞠目結舌起來。
這樣的女子別說是有些痴傻的張玉河鎮不住,就連精明的張玉濤張玉海張玉江三兄弟也深感頭疼,不知該怎樣跟這個女子相處,即使听到她整天跟胡同口的男子開著不堪入耳的低俗玩笑看著她跟那些男子動手動腳也無計可施,只覺得面上無光,但能做的也只能是眼不見心不煩,能躲則躲。
沒過多久,這女子便跟婆婆一邊哭著一邊說自己在老家其實還有兩個女兒,老家的那個男人只知道喝酒賭博,不務正業從而導致家徒四壁,即使這樣不成器,還整天對自己進行毆打,一邊說著一邊還把頭伸到婆婆面前,扒開自己的頭發讓婆婆看自己頭上被那死鬼老公打過後留下的傷疤。
婆婆才剛知道原來這女人還沒有離婚,心里便有些沒根,雖然老人並不懂啥叫重婚罪,但憑直覺也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但婆婆畢竟也是個女人,一听完她可憐的身世便也跟著流了淚,同意了她把兩個女兒接過來的請求,最好回去後馬上跟那個老公辦了離婚,然後跟門墩兒領證,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給了女人路費讓女人回家,這件事本身是極其冒險的舉動,萬一這女人一去杳無音訊了咋辦?雖然女人把自己老家的具體地址告訴了大家,但誰知道那地址是真是假呢?而那個做媒的親戚又是人托人八竿子打不著的,純屬買賣的婚姻又有什麼誠信可言呢?
當張玉海對母親提出這些疑問後,老人雖然也是滿月復的擔憂但還是故作鎮靜的說︰「從她來的那天,我們全家都待她像親人一樣,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就不信她會這麼沒良心。再說,她從來我們家後,除了讓她一天做三頓飯,她不是整天都打麻將牌玩嘛,比起她在老家每天挨打的日子,這好日子應該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分,她憑什麼不回來呢?」
既然女人已經回老家了,張玉海再多說也無意義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約半個月後,女人真的回來了,還帶來了自己的兩個女兒。大女兒比張雲霞大兩歲,叫小花兒,已經是十多歲的大姑娘了,很瘦,愣頭愣腦的。二女兒八歲,叫莉莉,很聰明伶俐的樣子。
看女人真的帶來了兩個女兒,一家人都很高興,這從一個方面說明這個外地的女人是真下定決心跟門墩兒過一輩子了。只是當婆婆問及離婚的事,女人還是支支吾吾的說了離不了婚的理由,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老家的男人死活不離,雖然老人覺得這件事叫人很不舒服,但也只能從長計議了。于是,關于離婚的事便這樣被一拖再拖,後來竟然不了了之了。
大約半年後,女人懷孕了,這可把公公婆婆樂壞了,想想自己的傻兒子也將會有自己的一男半女了,老人便整天樂得合不攏嘴。對外地的女人更加的敬奉起來,惹得其它的妯娌們都開始嫉妒的覺得婆婆偏心。
這個女人並不懶惰,反而很勤勞,也和周圍的婦女們一起下地干活,因為干活賣力,很快便成為地里的一把好手。雖然婆婆告訴她如果累就不用做飯,可以一家人到婆婆家吃,但女人還是每天三頓飯按時都做好了。只是她喜歡做家鄉的飯食,不喜歡本地的面食,最喜歡做的就是攤煎餅,用玉米面攤的大煎餅吃起來香脆可口,張雲霞就不止一次去三嬸子家蹭飯吃。
女人還買了一幫羊,因為大女兒小花兒不是學習的材料,在老家時也沒上過幾天學,只讓她跟著自己一起每天放養、下地、學做飯。她一直理直氣壯的聲言︰女孩子上學有什麼用?早晚都是人家的人,未嫁時多幫娘家干點活兒,嫁人時找個好人家比啥都強。
只是這個女人依舊言語無忌,有時間便叼著煙和村里的閑雜人員一起打麻將牌,滿口的髒話,對床上事尤其津津樂道,豪放程度不亞于男人。那些愛開玩笑的男人見她如此豪放,便都喜歡跟她開無比低俗的玩笑,她非但不惱,反而會說起連男人們都有所顧忌的下流話,這份厚臉皮連男人們都自嘆弗如。
有一天,二女兒莉莉在外面跟一個同齡的男孩打架,男孩在胡同口大聲罵著︰「張莉莉,我X你娘!」
外地女人便叼著煙圈,一把拽住男孩,當著胡同口一伙男女和孩子對男孩大聲說︰「好吧,她老娘就在這呢!就怕你那小玩意兒夠不著呢。」
一邊的男女都嘻嘻哈哈的笑起來,那男孩的爸爸便接聲說︰「他夠不著,他爸爸夠得著!」
男人的調笑話更是引得周圍人一陣哄堂大笑。
外地女人便不慌不忙的跟那男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意婬著對方,周圍的男人有的哈哈笑著跟著起哄,女人們有的嗤嗤偷笑著,有些話因為太過不堪入耳,致使有的女人因為實在听不下去,躲回家去了。
這樣的女人也沒有什麼羞恥心,曾經跟不止一個男人鑽過玉米地,做那件苟且的事。幾乎全村都知道的風流事,張玉海一家卻從沒有耳聞過,即使知道也只能裝聾作啞。因為這個大嘴巴的弟媳婦已經將張玉河床上不行的事宣揚的幾乎全村都知道了。為了能收攏住這個女人的心,讓自己的傻兄弟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家,便只能選擇忍氣吞聲了。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女人很快便給張玉河添了一個女兒。村里人雖然背地里都議論著這孩子還不定是誰的野種呢,但等孩子一抱出來,發現跟門墩兒長得簡直一模一樣,那面目像一個鐵證一樣封住了大家的嘴。
只是這個女人不像本地人女人一樣養孩子,剛做完月子便用背帶把叫小小的小女兒綁在了自己的身後,每天照常下地干活,孩子因為長期受到紫外線的肆虐,一點也沒有幼兒水靈靈的樣子,皮膚黝黑粗糙,本來就長的不漂亮的臉龐,顯得越發的丑陋。
在大女兒小花兒十八歲的時候,女人便自作主張把她許配給了外村一個三十來歲的瘸子,據鄉鄰們推測,這個以販羊為生的瘸子估計跟這女人也有不正當的關系。可憐小花兒在十九歲那年便做了母親,當看著只比自己大兩歲的小花兒在胡同口不知羞恥的出因漲女乃而顯得比同齡人豐滿許多的**給孩子喂女乃的時候,張雲霞為之感到無比的羞臊。
就在小花兒生完孩子不久,這個外地女人卻私自賣了羊群,拿著賣羊的錢和家里的幾千塊存款帶著二女兒走了。
傻呵呵的門墩兒照看著還年幼的小小,還完全模不著頭腦。
張玉海等人卻急得不行,眼看這個小家就這樣雞飛蛋打了,找到小花兒,問起其母親的行蹤,愣頭青一樣的小花兒卻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因為沒有辦合法的結婚手續,便不能去女人的老家尋找女人,人家都沒離婚,不管是于法于理,己方都沒有正當的理由,此事,便這樣不了了之了。一家人雖然覺得窩囊的一口惡氣堵住了胸口,但也無計可施……
終于,女人的出走再次驗證了外地女兒靠不住的說法,和絕大多的娶了外地女人的人家一樣,主家還是鬧了個雞飛蛋打、人財兩空。
因為門墩兒的愚笨,小小只得由已過七十高齡的母親看管,老人在偷偷哭過幾次後,還是義不容辭的擔負起這個如今做起來已經有些艱難而瑣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