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消失的光年 弒母(下)

作者 ︰ 活著活著就老了

待問及案犯對殺害自己親生母親的罪行可有悔改之心時,年輕人落淚了,泣不成聲的說︰「我也不想殺她,可是她一再的逼我,我也是一氣之下太沖動了……」

最終,親刃自己生母的案犯因犯故意殺人罪被判處了死刑,而作為從犯的妻子被判入獄服刑十年。可憐家里還不到一周的女兒,頃刻間變成了孤兒,暫時被帶到姥姥家撫養。

這樣一個悲慘而驚悚的事件在當地當然是多少年都不出一例的爆炸性新聞,融匯了奸情、親情、利益紛爭、謀害分尸等一系列奪取人眼球的新鮮要素,登時被附近幾十里的鄉鄰當做最大最妙趣橫生也最令人唏噓感慨的故事被互相傳告、議論,有同情的,有氣憤的,有無奈的,有無語的。這樣的一則新聞總是比電視里國家又頒布了什麼關于農村新政策規定來的更加引人注目,雖然國家的一項新政策也許會影響到幾乎所有農民十年甚至一輩子的命運,一則鄉里的奇聞異事卻只能供人們咀嚼、議論幾天最多十幾天,但在一般農民的眼里,政策好像總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只有這些鄉村里的奇聞異事甚至日常生活瑣事才是離自己最近的,最真實的。

所以,當張文明給林巧兒辦喪事的那天,簡直可以用盛況空前來形容了,附近幾個村子但凡能騰出時間的男男女女都成群結隊、呼朋引伴的一起來看林巧兒的葬禮。

因為沒有太親近的本家,村里人對林巧兒的喪事便都抱著一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隔岸觀火、靜觀其變。

當張文明在飯店宴請過村里主管婚喪嫁娶的明白人和林巧兒最德高望重的本家後,得到了許諾︰可以把喪事的操辦權全權交由張文明打理。

張文明的家人和妻子為此事曾不止一次對他進行勸解,但不管是厲色指責也罷,好言相勸也罷,這次,張文明是鐵了心了要做一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抱著必死的決心要為這個間接為自己而慘死的女人舉辦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就算是對她跟自己這麼多年的一點補償吧。

世間事就是這樣,也許無所謂艱難,但凡你下了必死的決心去做一件想做的事,那麼世俗的指責也好,別人的側目也罷,當所有的禁忌和桎梏都被自己義無反顧的踩到腳下,一切便皆有可能了。太多的時候,人只是過不了自己這關,所謂的困難退縮只是沒有給自己堅持下去的足夠的理由,而不管是別人還是世俗的阻撓,都只是自己不想繼續下去的借口,而非理由。

喪禮這天,張文明請來了附近村最好的「喪樂班」,唱歌的、唱戲的,吹嗩吶的,還花高薪請來了曾經在電視里獲獎的在縣里鼎鼎大名的「耍獅隊」。

林巧兒支離破碎的尸體也提前被張文明送到市里最好的「尸體美容師」那做過美容,穿上最好的壽衣,裝殮在質量最好的棺材中。

喪禮那天,鞭炮、歌聲、戲腔、樂聲……不絕于耳,喧鬧震天,真可謂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孝子太少,除了林巧兒的娘家人,便沒有幾個穿白的人,哭喪的聲音也顯得異常寥寥。沒有白花花一片穿孝衣的人此起彼伏、歇斯底里的哭泣似乎再熱鬧的葬禮也不是那麼回事。于是,張文明又花重金從縣里的戲團里雇來吊孝哭喪的人,這樣,不管真的假的,至少一個轟轟烈烈的葬禮的聲勢算是造足了。

流水席都是用的村史上最高的規格,高薪聘請的廚師和小工熱火朝天的忙碌著,因為張文明早就放下話了︰但凡這天來參加葬禮的人,莫說是親戚,就連看熱鬧的、做小買賣的小販及路過的行人,只要願意,都可以不花一分錢便隨便吃酒席,只要你胃口夠大,連著吃一天酒席也熱烈歡迎。

不花一分錢還能肆無忌憚的大快朵頤平時吃不到的雞鴨魚肉等美味佳肴,傻子才不吃呢?

于是,在眾人抱著不吃白不吃的態度下,流水席一桌桌的快速上著,人們吃著、喝著、看著歌舞、獅舞、听著嗩吶和鞭炮的轟鳴,便有女人低聲議論著︰「林巧兒死的雖然有點慘,但能有這麼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為自己操辦這麼一個隆重的葬禮,也算值了……」言辭間竟然對慘死的林巧兒心生嫉妒和羨慕的情懷。

摔盆打幡的是張文明提前講好給予高額回報的林巧兒本家的一個後生。

整個葬禮按部就班的一項項進行著,每一項都是讓鄉鄰們瞠目結舌的熱鬧和高規格,所以,每一項都是花費了張文明的重金的。

直到林巧兒的棺木下葬的那一刻,張文明才扶在林巧兒的棺木前痛哭失聲起來,一個男人真情流露的瞬間,一個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敢于為不被世俗認可的女人痛哭流涕,這真情和勇氣似乎把周圍看熱鬧的人們也給感動了,本來不屑和冷漠的心慢慢變得柔軟,有許多平時和他們素無多少交往的女人也跟著默默的掉起淚來。這兩個平素被人們所不齒的狗男女,在下葬的那一刻,卻得到了很多鄉鄰的同情和眼淚。在生死和真愛面前,連最保守和固執的村民都開始諒解了他們的不知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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