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縣一中上了一年多了,張雲霞雖然每隔一月經過x市回家一次,但每次都是行色匆匆,只在北個體和南個體兩個汽車站之間輾轉,沒有時間和情緒去市里逛一逛。
班上有很多女生開始嫌村里集上賣的衣服老土,開始結伴去市里買衣服。從市里買的衣服價格雖然貴些,但穿上以後確實顯得人青春時尚許多。因整天在學校里長年不勞作和不見天日,除個別天生皮膚黑的女生,絕多大的農村女生看起來已經沒有了剛來時的土氣,再加上終日書卷的燻陶,身上便有了女學生特有的單純和書香氣。
張雲霞也和孫靜約好一起去市里逛逛,有孫靜這個市里女孩做自己的向導,張雲霞自是沒有以前對都市的恐懼之情了。雖然經過一年的鍛煉,已經對獨自乘車過市區駕輕就熟,但對市里的那些繁華商業區,張雲霞還是一頭霧水。
其實,x市只是中國一個三線小城市,因有諸多化工廠飼料廠污染卻也嚴重,居民的飲用水因含氟量高致使很多人牙齒有水垢,盡管皮膚白皙,牙齒卻不好看。
孫靜便是這樣牙黃的女生,所以每每都試用很多據說可以增白牙齒的牙膏,但卻沒什麼效果,這一直是令孫靜耿耿于懷的事,言辭間總是對張雲霞的唇紅齒白表示無比的艷羨。
只有一下午的時間,兩人在市里的新華書店便流連了兩個小時。
當孫靜帶張雲霞推開新華書店那厚重的玻璃門時,張雲霞一下子被眼前的一排排書籍吸引住了。這個還是第一次見識到書店的女孩使勁的嗅著書店里的油墨香,然後一排排的充滿愛意的撫模著那些擺放整齊,嶄新平滑的書。
書店里的書分門別類,井然有序的靜靜立在書架上。書店並不大,只有兩層樓。來逛書店的人也不多,各個年齡段的人都有,但大家都很安靜極少喧嘩,只靜靜的找著自己想要的或隨意翻看著自己感興趣的書籍。
書店里的幾個售書員悄悄的拉著家常,任顧客隨意的出人,隨意的閑逛,隨意的翻看。
張雲霞一到文學類的書架旁邊就挪不動步了,充滿興奮的認真看著每一個耳熟能詳向往已久的書名——《基#督山伯爵》、《百年孤獨》、《紅與黑》、《呼嘯山莊》、《霧都孤兒》……
張雲霞一本本看過去,每一本書對張雲霞都是一種難言的誘惑,似在熠熠閃光的珍珠在等著有緣人撿拾。極度的求知欲促使她真有一種想把每一本都買回去的沖動,然後安心的認真的把每一個帶著深刻思想的故事統統瀏覽一遍,在另一個奇幻的世界里無憂無慮的暢游……
直到把每本書的書脊都仔細看了一遍,飽足了眼福,也都輕輕了一遍,過足了手癮,張雲霞才輕輕把一本很早就想看的《基#督山伯爵》抽出書架,小心的翻閱起來。只看了三頁,張雲霞便被書中那引人入勝的情節和埋下的伏筆吸引的欲罷不能,如饑似渴般接著往下閱讀。
一直自顧瀏覽的孫靜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張雲霞的身旁,看著張雲霞聚精會神的樣子偷偷嗤笑︰「你是不是打算把這部長篇巨著看完啊……」
正全神貫注的投入讀書的張雲霞早已達到了物我兩忘的境界,對孫靜的輕語置若罔聞。直到孫靜手下用勁推了她一把,張雲霞才從幻境中一下子驚醒,回頭對孫靜說︰「啊?你剛說什麼?」
孫靜又嗤嗤笑了︰「你不是說讓我陪你去買件上衣嗎?快走吧,否則時間來不及了。」
張雲霞這才恍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是要孫靜為自己參謀著買一件上衣,但《基#督山伯爵》的魅力好像遠遠大于新衣服,張雲霞戀戀不舍的不忍放下手中的書。
只愣了一下神,張雲霞便做出了一個義無反顧的決定︰「我不買新衣服了,我要把買衣服的錢用來買這本書。」
雖然三十多元的價格對張雲霞來說是一個奢侈而龐大的數目,但張雲霞還是覺得這麼厚重的書本是物有所值的。
張雲霞做出這個決定後,便毫不遲疑的拿著書到收銀台交了錢,然後和一臉驚訝的孫靜相跟著離開了書店。
孫靜開始對張雲霞的決定很詫異,因為張雲霞的棉襖已經很舊了,已經不保暖了,買新棉襖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可張雲霞卻買了書。但後來又對張雲霞的作為表示贊賞,她摟住張雲霞的肩說︰「親愛的,果然與眾不同。我贊同你的做法,與精神世界的豐富相比,物質世界的貧瘠真的微不足道。」
張雲霞拿著向往已久如今已經是自己私有財產的《基#督山伯爵》,本來心里就美滋滋的,一听孫靜的贊美越發的得意起來,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明智的,完全不去在意將為此付出整個寒冬出門都將被凍的瑟瑟發抖的代價。
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孫靜還是領著張雲霞見識了一下大商場。
張雲霞看著琳瑯滿目的各色商品有些眼花繚亂,很有一種購買的**,怎奈帶來的五十元錢買完書以後已經所剩無幾,張雲霞也舍不得去買一些不實用的東西,卻忘了對一個窮學生來說,買書本身就是一件奢侈的事。
直到轉到一個專賣各色小食品的櫃台,張雲霞盯著那些花花綠綠的糖果流連不已,從小就愛吃甜的張雲霞總是對沒吃夠的糖果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孫靜看到張雲霞眼里的異樣光芒,便爽快的對張雲霞說︰「親愛的,想吃哪種糖,我給你買點。」
張雲霞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孫靜,但知道孫靜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便也沒有過多推辭︰「咱一樣買兩塊吧,我看著哪種都挺好吃的樣子,咱都嘗嘗,反正都是一樣價兒。」
孫靜打了一個響指,贊同的說︰「好主意!就這麼定了。」
然後兩個人要了一個食品袋,每樣價格一樣的糖果都裝上兩塊,就這樣還弄了一斤那麼多,花去了孫靜好幾塊錢。
來回的車費便由張雲霞負擔了,雖然兩人的路費也只有八塊錢,但張雲霞覺得這樣心里平衡些,否則會感覺虧欠孫靜太多。
兩人坐著返校的公交車,一邊吃著糖果,甜蜜蜜的品嘗著各種糖果的味道,一邊輕輕的說著話,張雲霞的手還不停的伸進書包里摩挲著《基#督山伯爵》光滑的封面,覺得這種簡單的幸福是如此的溫暖而甜蜜。
這樣一個快樂的午後曾經讓成年後的張雲霞不能自已的多次回味,帶著淡淡的笑意和隱隱的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