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錯的虞秋插著口袋吹著口哨,自己覺得很瀟灑地晃蕩在公園里,她一會兒看老頭老太太跳舞,一會兒看看小孩兒歡快的亂跑,那麼大的一雙的眼楮四處張望唯獨沒有看到危險和身後那雙像野獸一樣凶狠明亮的眸子。
彎下腰系鞋帶,一雙大腳卻停到眼前,「討厭,不長眼楮啊,站到一邊去」,虞秋很不淑女地罵道,因為那雙大腳準確有力地踩到了虞秋的鞋尖上。
她怒氣沖沖地抬頭,但馬上變臉堆出笑容對一身堅實肌肉的大塊頭孫味客客氣氣地說︰「嘿嘿,對不住呀,大哥我的腳耽誤你才地球了哈,你別生氣,我滾蛋。」虞秋和程曉棠有個共同的原則那就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打得過就打,罵得過就罵,打罵都不行就閃先。
孫味右耳跟上的傷疤直通脖子下面,那道疤痕起碼縫了一百多針它丑陋而恐怖地向上隆起盤旋在孫味的脖子上像一條饑餓的蛇。從這條疤上虞秋得出這位爺不好惹,而從這位爺陰沉的臉上又可推斷出,他是來找麻煩的。
虞秋沒有如願以償的滾蛋,而是被孔武有力的孫味一把拎起扛在肩上,她尖銳淒厲的哀嚎怒罵引來公園晨練的叔叔阿姨們的集體圍觀,但是他們對虞秋呼喊的救命充耳不聞,一個拿著扇子的大叔指著虞秋對身邊練太極的大嬸說︰「你瞧瞧,現在的年輕人,不像話,搞對象搞得驚天動地的,不害臊。世風日下啊,那個姑娘臉皮可真厚啊。」風把大叔的話送到虞秋的耳朵里,她氣的忘記了自己的處境指著那個說她皮厚的大叔叫罵道︰「你個老不死的,見死不救,就會說風涼話,你,你,老不要臉。」她大頭朝下在孫味的身上使勁兒地掙扎捶打,可她也不想想孫味刀槍劍雨里走過來的她這點廝打就和按摩差不多。
耳邊的風呼嘯著,街道房屋都被撇在後面,所有的景物都是一閃而過,雖然沒被綁住手腳也打開了車窗,虞秋咽咽口水口水還是沒膽從這輛超速飛馳的跑車上跳下來。她看到車駛向郊外腦袋里馬上劃過殺人棄尸的畫面,還是跳吧,拉著車門,看著車窗外讓自己頭暈的樹木,虞秋知道這樣跳下去非死即傷而且肯定是下輩子都下不了床的重傷。孫味從後視鏡里看到虞秋瞬間萬變的表情,哼地一聲笑了「你怎麼不跳了?」「不想讓你稱心如意。」死到臨頭還是嘴硬。孫味帶著墨鏡面目硬朗輪廓分明,表情很少,很像個職業殺手,虞秋想︰我得罪了什麼有來頭的仇家,竟然派殺手殺我。
「你和宋蘭台是什麼關系?」孫味把虞秋拉到一個空曠無人的野地里。虞秋搖頭說︰「宋蘭台?誰呀?我不認識,你一定是找錯人了,大哥,你放我走吧,我啥都沒有,你抓我也白抓。」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可孫味才不吃這一套,如果虞秋不是女人,她現在早就被打得滿地找牙了,他摘下墨鏡用衣擺擦拭了一下說︰「你可知道他是我妹妹孫美慧的未婚夫。」
一切了然,早听說孫氏一門神通廣大,橫跨黑白兩道,自己昨日和宋蘭台門口激吻肯定是惹來了禍害,怎麼辦,當然是抵死不認了,「我真的不認識宋蘭台,哪知道他和令妹的關系啊,大哥瞧你就是個貴人,和你家聯姻的肯定也是富貴人家。你瞧我一個落魄無業沒錢沒貌的女子哪里有機會認識那個,那個宋什麼。」听了這話孫味打量了一下虞秋說︰「別裝了,我們不調查好你的背景也不會輕易來找你,虞秋,對吧。」
再裝下去就是耍無賴了,虞秋抓抓頭說︰「那你叫啥?」孫味皺了一下眉這女的有毛病吧,這時候居然問他的名字,他從來不和女人打交道,和孫美慧也沒有講過幾句話,他不懂女人的思考方式。「孫味!」理這個女人干嘛,但是已經回答了。虞秋一本正經地伸出手拉過孫味的手用很搞笑的官方語氣說︰「孫味同志你好,我叫虞秋,很高興認識你。」高興?握手?介紹?搞毛呀,這是劫持不是交友活動。孫味粗糙的大手里握著虞秋細膩柔軟的小手,癢癢的涼涼的,輕飄飄的,他確實不了解女人這種生物。
接到孫翊的電話,那個和宋蘭台偷情的女人已經找到了,葉紫茜——當紅的模特,虞秋人是宋蘭台在和美惠訂婚前的女人,不用去管了。孫味收好手機,瞅了一眼多變的女人,一言不發徑直轉頭朝車的方向走。虞秋撫著胸口大口吐氣,撿回一條小命,回頭一看寂靜無人的荒野,大駭,看孫味的車已經發動了,閃電般沖進車里,關上車門說︰「謝謝,咱回家。」這女人腦筋肯定不正常,孫味搖搖頭踩下油門,開始了另一場風馳電掣的旅行。
從後視鏡里看到倒在後座上睡著了的虞秋,孫味開始放慢了行駛的速度,車窗外的樹木和野外的鳥叫聲,原來是這麼的動人。他總是緊繃的臉慢慢柔和起來,常年的打斗廝殺除了換來一身傷疤和無數仇敵外,也讓他的心變得遲鈍冷漠。人和畜生一樣,一刀下去一個傷口一片鮮血,倒下如同死狗一樣卑賤。總是忙著要債打人,成天在路上跑著卻不曾看過路邊的風景,心里只有血腥沒有寧靜,夜夜要用酒灌醉自己才會入眠。車上這個女人為何睡得如此香甜?
孫味把車停在自家樓下虞秋略感驚訝,但馬上明白他肯定早已經跟蹤過自己,自然知道她的住址,危險啊。她下了車裝作好客的模樣說︰「謝謝你送我啊,進屋坐坐吧。」她說完立刻吐出舌頭扭頭往家里快步走去,咦,高大的孫味跟了上來,虞秋真想扇自己一個嘴巴,這不是找事嗎!孫味沒有被人邀請過,他是個不會用腦子不通人情事故的人,他听了虞秋的話就依著內心的意願跟著虞秋走進了房間。
虞秋陪木頭孫味干坐了一個多鐘頭,他還沒有要離去的意思,肚子鬧意見了,她餓了,于是拋下孫味,去廚房做飯除了雞蛋家里一點菜都沒有了,只能下面了。下面條的時候她想是做兩個人的還是做一個人的,她伸頭看看表情嚴肅端坐在沙發上的孫味嘆了口氣,這丫的八成是個傻子。
上門就是客,還是做兩份飯吧,她估計了一下孫味的食量狠狠心打了八個荷包蛋。一個大海碗裝滿面上面臥著六個荷包蛋放在孫味面前,「吃吧,家里沒有東西了,隨便吃點吧。」孫味有點錯愕地接過筷子,大口大口吞咽起來,虞秋端著小碗咧著嘴忍不住說︰「喂,你慢點,急什麼,別噎死了」好好的話,偏偏不會好好說。
放下碗孫味的表情告訴虞秋他沒吃飽,虞秋大呼︰「媽呀,你是什麼胃呀。」虞秋相信一句話,讓人吃飯就得讓人吃飽,她打開冰箱拿出雞蛋,把雞蛋和面粉攪在一起,拿出平底鍋抹上橄欖油煎起了雞蛋餅,大概吃了七張大餅,孫味終于吃不下去了滿意地打了一個飽嗝。
虞秋在他吃東西的時候,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個影子,自己的影子,她小時候東家吃口飯西家吃口飯,明明很餓卻只敢吃個半飽,怎麼都吃不飽,吃不夠。看著別人的臉色吃飯是她童年最深的記憶,她的童年和少年時光總帶著饑腸轆轆的感覺和氣息。她發誓不管什麼人,只要在她面前她都要他們吃飽吃的安心,這是她年幼時唯一的心願。卑微又令人心寒。
一個人在你面前敞開胃口說明他對你未設防,而這個社會不設防的代價太大了。小小的虞秋在寄居在親戚家是就學會了隱藏胃口,她的防線一層一層被許多面具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