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江上平扎腳了,一個小玻璃碴扎進了大拇腳趾。
小小的一個學校,一到六年級都有,每個年級一個班,每個班十幾到幾十人不等,算上村校長一共八個人︰三個男的、五個女的,其中一位男教師戴著老花鏡,大約有五十好幾了吧——如果不是知道六十歲就退休,江上平一定會猜至少有六十五了。
校長負責教社會和歷史,其他老師不僅帶班還要帶一個小專科,只有一二年級教師例外,因為這兩個年級一個老師——復式。江上平又開眼界,自從上到小學四年級以後,就再也沒見過復式教學了。
「中午吃了嗎?」戴著老花鏡的老教師像看到救兵了一樣喜悅,或者說像看到親人了一樣親切。
「沒呢。」江上平模了一下已經不滴水了的頭發,坐在椅子上,十分窘迫。腳趾上的玻璃碴已經拔了出來,出了一點血,有個女教師幫著包扎了一下。
咋也沒想到,竟然以這麼個形象看見自己的同事和領導,江上平的臉更加紅了,剛才那些涼爽意味一下子就蒸發成水汽了。
「這樣吧,晚上到我家去吃吧!」校長說了一句,然後就放學了,還不到三點呢,「村中間,晚上自己去,要不讓我兒子過來喊你啊!」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暮色四起的時候,村校長的兒子來學校喊江上平去吃飯,江上平原來想自己去的,可是一直猶豫該不該買東西,該買些什麼東西。
原來上一次事件後,何永強告訴過他︰校長讓你去他家一趟,不是讓你去嘮嗑的,是讓你去送禮的。
江上平可以出力干一些活,可以努力干自己的工作,但是彎不下驕傲的腰去送禮、去溜須拍馬。
看著眼前一個樸實的農村娃,黑黑的臉上撲閃著一雙大眼楮、黑黑的脊背上搭著一件紅色的小背心,一看就知道是媽媽讓穿上來找客人,奈何孩子光慣了膀子。這一位十歲上下的孩子一看就是山村的未來,讓江上平想起了小時候的哥哥和自己。
當江上平出現在村校長家門口時,笑容滿面的兩口子催促江上平快進屋里坐。孩子又跑出去了,不知道干啥去了。
炕上放著一張老式炕桌,桌上一大碗茄子、一大碗豆角,擺了四雙碗筷,看來根本沒拿自己當客人啊!
馬上就听到了鍋中的熱油聲,也聞到了油煙味。不一會一盤小辣椒攤雞蛋和一盤鹽爆花生米端了上來,校長笑著拿了兩個杯子進來,小孩也跑了回來,手里拎著一個塑料壺,原來是剛打回來半壺酒。
「小江啊,坐!」說著話打了一個請坐的手勢,江上平感覺不到笑容是真的還是假的。
「來,咱倆先喝點。」說著打開了酒,直接就給江上平倒了一杯。
校長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只是舉了舉杯,江上平機械地跟著抿了一口酒,真辣!這就不僅嗆了肺子,更暖了江上平這一顆初到異地的心,江上平淚就涌了出來。
無言中過去了半個多小時,酒也喝了半杯。校長是皺著眉頭喝的,不過是喝著喝著有了舒展的意思;江上平是硬著頭皮喝的,而且越喝腦袋越疼,開始是後悔、自責,接著就是酒意上頭引起的疼了。
這時候,校長妻子端著一大碗雞肉進來了,後面她兒子端著一盤子黃瓜、羊角蔥、小辣椒和一袋辣醬。
放下肉碗的嫂子輕輕拭了一下剛剛被油煙燻過的眼楮。多麼熟悉的樣子啊,江上平想起了自己的媽媽,這一定是一位和媽媽一樣勤勞、厚道的農村婦女。
「嫂子,快上桌吧。」
「等一會行,」剛要上桌的孩子被母親嚴厲的目光嚇了回去,「你們先吃著。」
江上平後悔了,早知這樣,買點東西來又能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