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雲堡、蒙江發車了!」胡曉麗嘹亮的嗓門在客運站門外了起來,車里沒幾個人——大熱天的,沒啥事誰也不出門。
胡曉麗熱情很高,已經喊了不下十遍,就是沒人來啊!
兩口子已經熟悉完業務了,昨天兩口子在原東家的帶領下走了一趟,票價、路線都很快記住了。特別胡曉麗,張張羅羅的時候眉開眼笑,車上車下的跑來跑去也看不見累,倒真是個跟車的好手。
江上行在錄音機里塞上一盒磁帶,于是亂糟糟的音樂就伴著顛簸的灰塵,在搖搖晃晃的車廂里,開始鬧響這個早晨了——現在是北京時間早六點整。
剛進蒙江地界有個小鎮,逢五逢十就是集,那時候人能比往常多一點,胡曉麗也就喜歡那幾天;再一個兩口子中午在蒙江客運站北的一家小吃部天天吃點啥,多少找到點談戀愛的感覺,這些都讓胡曉麗很興奮。
不過連續兩回了,胡曉麗發現票錢不對,有人坐車沒買票,看來是個慣犯啊,回到家就跟江上行說了。
「嗯,下個集的時候你提醒我點。」江上行把一截鍬把扔到了司機座位下。
轉眼就到了七月二十號,這天在慶雲堡上了十來個人,又緊跟著哩哩啦啦上了一些,江上行忘了在哪一站回頭的時候看到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就留了點神。
車剛進街邊,自然要減速,有人喊著要下車,門前人多,嘈雜的聲音傳了過來,江上行一回頭,然後拎起座位下的木棒就跳了下來——有人跳窗戶,這事「你嬸能忍叔不能忍」?
一個個頭不太高,長得挺敦實的大光頭,還光個膀子,斜肩帶背有個大疤瘌,不用猜就是刀砍的;這小子一步三晃正在前面扭呢,就听到後面有人喊「唉,哥們!」
一回頭,一道黑影撲面而來!
頭一歪,听到了風聲,腦袋和耳朵安然無恙!
再躲就來不及了!
「 」一聲,這哥們就呲牙咧嘴了,「噗通」一下坐地下了。
這時候才看清是穿個紅背心的司機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拎著根棒子。
「你TM~」這廝還發狠呢,可是站了兩站都沒起來,眼前卻出現了棒子,正指著自己的鼻子。
「再跳窗戶腿給你打折!」
人們一下子圍了上來,無論是車上下來的,還是在車上的,或者路過的。
「那不是陳老三嗎?媽的,他也有今天!」
「司機打人了,快來看啊!」
「惹了陳老三,這小子不想干了吧,那車還有個跑嗎?」
「這小子挺猛啊,一下就把陳老三撂倒了,據說陳老三後背挨了一砍刀都沒倒呢。」
各種聲音都冒了出來,人們議論紛紛。
胡曉麗也過來了,忍了忍沒有說丈夫——這下手也太狠了。
「拿錢,四百!」江上行把手沖著錢兜子一伸,胡曉麗就把這幾天的收入遞了過去。
抓過幾張五十元票,往陳老三面前一摔,「給我記住了,再敢跳窗戶,腿給你打折嘍,滾!」
陳老三其實也挺郁悶,自己刀光劍影的也見過不少陣仗,一般情況下都能躲過去,今個咋的了呢。抓起地上的錢,用一只手扶著地勉強站了起來,跑出人群奔醫院去了。
「陳老三胳膊折了!」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車很快又繼續行駛了,大家就嘮起了這個陳老三。原來這廝也是個狠角色,十七八歲橫行鄉里,二十來歲就跑縣城去打群架——自己單挑一群人,一仗打出名了,就跟了哪個大哥,不缺吃不缺穿,到月有人送點錢,據說自己還開了一家錄像廳,不過有弟弟在那看攤,自己就四處混吃喝,比如坐車不買票、喝酒不給錢、拿兩個隻果說是給對方面子,要不就偷條狗找幾個人躲起來喝酒。
听說去年不啥時候,帶著一票人跟鄰縣的呂馬羅三兄弟開仗,第一仗干贏了,就大大咧咧找了一家飯館喝酒去了。
喝得差不多了在大街上溜達,光個膀子,呼朋引伴地逛著,結果被馬二哥領人蹲了坑,硬死活啦從十幾個人堆里殺了出來,後背挨了一砍刀,留下那道三十多厘米的刀疤。回來就更確立了在蒙江縣城的地位。
可能自己也想不到吧,年年打雁,今個被雁啄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