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咋的了？我姑娘不行啊？」人未至，聲已達。
拜托了，老大爺，那麼大年齡了你就小點聲不行嗎，在你女兒還正演講的班級嘈雜聲里，能听到你的聲音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啊。
「回家，回家去！」老頭伸手就拉女兒，她當然不願意回家了，不然也不會從中學跑出來到小學演講了。
「別拉我，我要給他們講怎樣尊敬師長、怎樣勤奮好學、怎樣嚴于律己寬以待人。」
「你懂啥，淨瞎說，快回家。」一邊說一邊往出拉。
「我不回家，我媽犯病了，除了又吵又罵就是睡大覺，她是精神病，她不是我媽，我健康，我有學問，我知書達禮，我敬老愛幼。」
「不許說你媽，這是學校。」已經出了班級，正在走廊里拉拉扯扯。
「回家去！你還沒大沒小了你。」擺出了家長的臭架子。
「我就不回家，我沒有病，我不和病人在一起，咱家又不是精神病院呢。我要和學生在一起，我要當老師，我要教他們唱歌、跳舞、作詩、畫畫。我要給他們演講，做思想工作。」
說的條條是道，就是有點語無倫次，不過看來平時也是壓抑久了，難得有表達機會；另一方面語文一定學得不錯，詞匯量很大，很善于書面語的應用。
難道她發病了嗎？
剛才提到她媽媽，除了又吵又罵就是睡大覺，難道是在用藥期？
那不就是說母女同病，卻不能相憐，反倒是有點相厭。
正是如花的年齡，唉，可憐的女孩子，還有一位可憐的母親。
那位母親江上平是見過的，一年四季一件洗的發白的藍色上衣，如果衣服也有性別的話，介于男女之間的它更傾向于男吧。經常拉著一個手推車弄半車燒柴回家，一身風塵僕僕。不止衣服是灰白色，就連頭發也灰白了，看他女兒的年紀，這老兩口應該不老吧。
總算是出了校園，看熱鬧的同學也都安靜地坐下來等著听講課了。鄰班那位老師，就是把主任找來的，也開始了正常授課。
對于課堂而言，這只是一個插曲。
回到辦公室，才發現正熱火朝天的討論這事呢。
沒有課的江上平，盡管不想听，可是控制不了這些聲音往耳朵里鑽——離耳朵真的很近。
「去年正在讀高二的兒子發病，接回家靜養了半個月。說是癥狀和這一樣，有強烈表達自己的願望，說是跟同學們演講，‘我彷徨、我悲憤、我要吶喊，我要疾呼’，同學們都像看猴一樣。大夫說是間歇性精神病！」
「現在他兒子讀高三，成績還可以，來年就高考了。無論哪個學校，不知道有病這事也就那麼的了，要是知道了，還能錄取他嗎？」
「媳婦也有病，看來是媳婦遺傳的。一家四口人，三個有病的，怪可憐的！」
「有可憐的，不是他，是他媳婦。年輕的時候，也是十里八村的美女，不怎麼就嫁給他了，那時候他已經二十好幾了，家里窮的叮當響。媳婦跟了他也沒過一天好日子，一天到晚淨伺候他們了。」
「那是，飯好了，端上來，每頓必須有菜、有酒。然後自己去干活，等他吃完了收拾下去再蹲在鍋台邊上吃一口剩菜或咸菜。」
七嘴八舌的，說好說壞的都有。人都怎麼了，為啥這麼愛在別人背後蜚短流長呢？說別人的一些有的、沒的事，能說明自己什麼？
每一個關心的問候背後都長著一雙窺視的眼楮和一顆等著看熱鬧的靈魂。
「人這都是命，命中注定的事跑不了。」
「你說他上輩子造什麼孽了，竟然報應成這個樣子？兩個孩子全毀了。」
「這一家三口瘋瘋傻傻的，只有他掙錢養家，也不怪他在家吆五喝六，有經濟地位啊。」
「他啊，就一養瘋專業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