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間的空氣極為清新,從祠堂出來,霍青雲就四處的溜了一圈兒。
尚值冬末,天氣仍是涼的透,人影也少的很,整個園中靜若無人,他隨意走了兩圈兒,忽然就見雲水閣的守門侍衛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
霍青雲心下一驚,莫不是出了什麼事,立馬就迎了上去︰「怎麼了?」急急的問了一句。
「大人,世子爺請您過去一趟。」那侍衛語氣也是急匆匆的,也是了,太子爺竟然親自下令讓他出來找尋霍大人,他不慌張才怪……
霍青雲皺了皺眉,這樣的著急,一定是有大事,于是什麼也顧不得了,忙不迭的去了雲水閣。
赫連雲錦正對著一個碗發呆,見霍青雲進來,立馬迎了上去,劈頭蓋臉就問︰「這個是你讓廚房做的?你是從哪里听來的?」
霍青雲被嚇了一驚,這樣急切的找他來竟然是為了一碗冰糖雪梨。可是見世子神色鄭重,知曉其中一定有內情,于是忙回道︰「是我見世子咳的厲害,就托側妃做的,世子,這冰糖雪梨有何不妥?」
難道是那冰糖雪梨出了問題?
赫連雲錦驚的不能自已,手握著碗,良久才重新開口︰「你昨日說關于側妃有事要與我說,是什麼事?」
語氣雖然仍是顫悠悠的,可是已經盡量維持在平和間,神色也慢慢的恢復了往昔的淡定從容。
霍青雲不知他為何會提及昨日的事,不過會讓世子如此緊張,一定是有大事。
于是忙不迭的開口,將昨日的情形原原本本說了一通,末了,又說︰「側妃向我問及當日去袁府提親之時遇到過的銀面人,因為干系重大,我沒有多說,只言語著銀面人去了京中辦事。」
赫連雲錦靜靜的听了,手指,緩緩的撫上了胸口,那里放著的那方帕子,竟然誤導了他。
「世子?」霍青雲被赫連雲錦的神色駭住,忙喚了他一聲,赫連雲錦回神,望著霍青雲,想要說什麼,卻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來︰「那種藥不會已經給她服下了吧?」
霍青雲愣了愣,雖然知曉此時點頭不合時宜,可仍是略略一點︰「這兩日一直都有混在雞湯里給她服,听黃蝶說藥效當下就發作,側妃兩夜都沒有睡安生。」
赫連雲錦一滯,幾乎不能自持,他一皺眉頭,忽的提高的語調兒︰「那還愣著做什麼,趕快的去通知黃蝶,往後不許給她用那種藥。」
卻是從未有過的疾言厲色,霍青雲稍稍遲疑,一時之間倒是沒有反應過來,赫連雲錦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卻見赫連雲錦的目光冷冷的掃了過來,當下心中一驚,只是仍未動彈,「世子,藥不能停,否則不出三日,側妃就會身亡。」
那種藥就是如此,若是日日服用,會讓人心神恍惚產生錯覺,可若是忽然停藥,三日之內,服藥之人一定會血虧而死。
赫連雲錦呆愣了片刻,像是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的,最後,他頹然的放下手來,手里的絲帕飄零而落,寂靜無息卻淒涼無比。
「怎麼會…」竟沒有料到無意間撿到的那方帕子,會讓他誤認做是她的,他還以為,嫁進王府的,是另外一位袁小姐,沒有想到,竟然是她。
也是因為這樣一個誤會,竟然讓他用了對付旁人的法子對付她。
「世子。」見赫連雲錦呆愣住,那方先前還很看重的帕子就落在他的腳邊,霍青雲心下已經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始末。
「解藥在哪里?」赫連雲錦一聲嘆息,竟然忍不住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卻是撕心裂肺的,直咳的他肝腸寸斷。
「世子忘了,那藥根本就沒有解藥,頂多就是用旁的法子來調和體內的陰陽之氣。」
雖然有些不忍開口,霍青雲還是語態平靜的陳述了事實。
赫連雲錦靜靜听了,張了張口,卻是好半晌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來,最後,他抬了抬手,低聲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忙旁的事,這件事,我會處置。」
*
空曠的山野,漆黑一片,思涵在不住的奔跑,身後,一個白衣女子追趕,長發遮住了半邊面容,只能依稀瞧見在夜色中發出的紅的似血的光。
思涵害怕極了,她拼命的跑,想要跑出這片空地,想要擺月兌身後女子的追趕,可是任憑她怎麼跑,那片山野就像是無邊無際一般的,怎麼都跑不出去。
她想要呼喊,想要求救,可是張了張嘴巴,嗓子干涸,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個白衣女子向著她一步一步的靠近,月色當中,長發肆意而飛,裙擺翩然起舞,說不出的可怕。
思涵不住的後退,後退,可是她動一步,那個女子就追隨過來,甚至離她越發的近了。
思涵只能拼命
的搖頭,心中不住吶喊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可是一切只是徒勞,那個女子仍是一點點的靠近,最後思涵無奈,順手拔出了插在發髻上的發簪,拼命的朝著白衣女子胡亂的揮舞過去。
她想把她嚇走,可是手上卻陡然一涼,她緩緩的睜開眼來,入目的,是白衣女子駭人的神色,滿臉驚恐瞪圓了眼楮瞪著她。
而思涵握著發簪的手,就直直的刺在她的胸口,血,不住的往外噴涌,像是一彎水,怎麼都停止不了。
嚇得思涵的手頹然的落了下來,望著那殷紅的血,她的頭,劇烈的疼了起來。
「啊!」思涵一下子坐了起來。
頭痛,頭痛欲裂,她抱著頭只覺得有些不知身是客的錯覺。
殺人了,她殺人了,她殺了那個白衣女子,用她頭上的發簪。
可是環顧四周,帷帳,床榻,桌案,以及那盞忽明忽暗的八角燈…
沒有白衣女子,沒有血跡,她望了望梳妝鏡那邊,甚至連發簪都完好無恙的擺在那里。
「呼,竟然又做噩夢了。」
她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仍是心有余悸,怎麼,怎麼又會做這樣的夢。
她抱膝坐在床榻上目光呆滯,頭很暈很脹,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想要思考,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要瘋了,這樣下去,她真的會瘋的。
黃蝶免不了要來詢問一番,思涵也沒力氣去應付,就隨便說了兩句,就讓黃蝶去歇息了。
又如昨夜一樣的情形,重新躺下,卻再也睡不著了。
已是半夜里,外頭似乎起了風,呼呼作響,吹的樹枝 而響。
思涵靜靜听著,忽然只覺身旁一個陰影罩了下來,有個人,在思涵錯愕的瞬間飛身上了床榻,伴著若有似無的草藥氣息,將思涵籠罩了起來。
「啊!」思涵驚呼了一聲,她一下子跳了起來,一顆心不住的狂跳。
屋子里怎麼還有其他人?
一雙大手牢牢的捂住了她的口,一個聲音在耳畔低聲言語︰「別喊,是我。」
聲音有些熟稔,似是在哪里听過一般的。
「是你!」銀面人!
思涵側目望了一眼,銀色的面具在燭光下泛著清冷的光,讓她一下子清楚了來人的身份。
「你怎麼來了?」思涵被捂著嘴,只能幾不可聞的言語了一句。
確切的說,應該是他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去了京城辦事,怎麼說回來就回來了。
銀面人這才放開手,一掙月兌束縛,思涵立馬大口的喘息起來。
「想要謀殺呀,憋死我了。」
這樣嘀咕了一句,銀面人的唇角立馬就揚了起來︰「抱歉,適才沒料到你會出聲,用力大了些,你沒事吧?」
關切的語氣,思涵就是生氣也使不出性子來,好在氣兒也喘順了,這才笑了笑︰「我沒事,放心吧。不過你怎麼回來了?」
銀面人的面色變了變,轉瞬又恢復了淡然,卻並未直接答復思涵的話,而是說了旁的︰「對不起,我沒料到你會嫁進王府。」
語氣里,是深深的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