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仇人的死亡,花妖血紅的雙眼漸漸清明,額頭那若隱若現的墮印也慢慢消失。她抬頭看向空中,墨小七與妖君所在的方向。想來早就發現了他們,只是與迷蝶谷主交手無法顧及。她就這麼望著他們,沒有任何動作。
妖君戒備地盯著花妖。墨小七則感覺到花妖的靈魂之火越來越暗淡,她的身體正漸漸與周圍的根睫藤蔓同化。她看向他們的眼神中沒有敵意,甚至有一絲絲乞求。
墨小七本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然而再順著花妖的目光看去,她發現,花妖那帶著乞求的目光看向的竟是妖君!
「這種麻煩事,想也別想!」被花妖如此看著,妖君有些不耐煩。仍是少年的稚臉轉向一旁,語氣甚是不屑。
花妖神色一黯。
墨小七不知他們之間私下交流了些什麼,但眼看著花妖的靈魂之火越來越弱,而她的身體從腰部以下整個下半身幾乎已同化為根睫,感覺到沒有太大威脅與敵意的她飛向了花妖。妖君沒有再堅持阻攔她,但仍是戒備地跟在身旁。
看到妖君對墨小七寸步不離般護著,花妖終于將乞求的目光轉向她︰「請你……幫幫我的孩子。我,為了報仇強行墮入魔道,耗盡了最後精氣。請你,幫幫我,幫幫我的孩子,讓他能夠活下去,在這世間活下去!」
「你說的,可是小皇子?他也是……妖?」
花妖緩緩點頭︰「我相信,你一定能接受他的,一如你身旁這位。」
「可是小皇子的病?」
花妖淒涼一笑︰「人與妖的結合,注定了被天所不容。逆天生子,半人半妖的血脈注定了夭折。但是,有我的內丹就不一樣了!」
花妖伸出尚且完好的左手,手掌之中一粒如白玉般圓潤光澤珠子懸浮著,緩緩飄向墨小七。
「為了孩子,為了能與夫君在一起,我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而我的夫君,為了我與孩子,他舍棄了他的抱負與理想,舍棄了他最為看重的黎民百姓,成為了令人唾棄的昏君。他痛苦、內疚、自責,可是,他卻仍對我說,他不後悔。所以,我也不會後悔與他在一起。即使我做了這麼多錯事,犯下這麼多罪孽。我只希望,如果有來世的話,再與夫君相遇,我不再是妖,而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周圍的藤蔓將孟國君移至她身旁,她就這麼眷戀不舍地看著他。
花妖無疑做了許多錯事,甚至一度要殺她,但墨小七仍感嘆于花妖與孟國君的深情,于是她道︰「如果我說,在另一個地方,有著另一個你。那里只有人沒有妖,你可信?」
「另一個地方?另一個我?」花妖抬頭,不解地望著她。
「是的。她有父母,有親人,有朋友,尚在美好青春年華。只是,她沉睡了。你可願意隨我一起喚醒她?」
「另一個我嗎?普通凡人嗎?」
墨小七點頭。
「他……可會在?」花妖眼中盈滿淚水,再次看向躺在藤蔓之上的孟國君。
「我不知道。但是,既然有另一個你存在,必然也會有另一個他存在。茫茫人海,總會有相遇的一天,不是麼。」她安慰著她。
那一刻,花妖淚流滿面。
「謝謝你,在我消失之前,讓我看見如此大的希望。我願意,用我殘余的生命,隨你一起喚醒另一個我。哪怕,這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花妖周圍連同睫葉泛起光塵,開始飄散,她的身體在漸漸變淡。
「不,這不是謊言,你會明白的。」墨小七知道時間已不多,走近花妖伸手輕觸她眉間。
一瞬間仿佛連通了兩人的靈魂與記憶,墨小七看到了花妖與孟國君相遇相識相戀,而花妖也看到了墨小七所說的另一個地方的另一個她。靈魂之火一絲火種悄然剝離,帶著花妖的希望,緩緩棲于墨小七靈魂之中。
「你們在做什麼?」一只手搭在了墨小七肩上。
猛然倒退了一步,墨小七的靈魂回到現實之中。
而那只手的主人冉幽,則仿佛從夢中被驚醒般一臉驚愕地看著墨小七,嘴唇蠕動了幾次,方才逼問到︰「那些是什麼?我剛才看到的那些是什麼?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