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蠻這四年過得很悲慘，她後悔啊，悔到腸子都青，悔到肚子都疼
如果四年前己沒有一時鬼迷心竅听阿爹的話跟回家，現在己一定還在山里撒野著，沒事跟狼兄打打架，跟狼母撒撒嬌，吼一聲就能把路過的商隊嚇得棄貨逃躥
現在呢
阿爹讓她寫字，那支筆好像一點也不听人使喚，白紙上的字忽大忽，沒形沒樣，還經常缺胳膊少腿，阿爹每次看到干淨的紙面上一坨一坨的墨跡就心疼得老淚縱橫，有人勸過阿爹姑娘家不識字就算，以後找個老實人種莊稼，用不著識字，阿爹就是固執，非得掏出原本給她買肉的錢換成買筆墨紙硯，玉蠻可惱火
「不寫不寫玉蠻生氣地丟下毛筆，苦惱地抓抓阿爹出門前好不容易給她扎好的頭發，挺尸一樣半吊在椅子上
此刻狼兄正無聊地趴在院子里曬太陽，听到玉蠻不耐煩地吼聲，狼兄懶洋洋地抬起頭瞥玉蠻一眼，繼續曬太陽……
王屠夫家的那頭黑犬是頭母犬，好像看上狼兄，每次見著狼兄就撒歡似的跑來要與狼兄交配，嚇得狼兄剛跟著阿爹她回來沒多久就一頭狼跑回大漠，從此以後再也不肯來
狼兄是這世上最沒骨氣的狼
也不知道阿爹給它什好處，玉蠻本想趁著阿爹遠游講道溜回山里去，卻被狼兄給拎回來，為此阿爹還罰她十幾天沒有肉吃
狼兄不是怕那頭黑犬，哼哼，狼兄活該又被那頭只會發情的黑犬給盯上
玉蠻氣呼呼地想著，挺著四肢無力地仰頭望天，昱哥哥呀昱哥哥，什時候來接玉蠻呢，街市里的人都認識玉蠻，見到玉蠻都夸玉蠻長大長高，等昱哥哥來接玉蠻，玉蠻就不必成天被阿爹逼著學寫字背那些她一句話也看不懂的書
想到昱哥哥，玉蠻偷偷地從懷里掏出那枚金光閃閃的漂亮的匕首，她把匕首舉到頭頂，金色在大太陽下一閃一閃的，讓她不得不眯著眼楮看，那上面的紋路好像活過來似的
剛跟著阿爹回家那一年，有一次阿爹出門講道，要七八天才能回來，阿爹剛開始做阿爹，一點也不稱職，都忘給她準備吃食，害得她差點餓死街頭，那時候狼兄已經被那頭黑犬嚇得跑回山里，不在她身邊，她餓得頭昏眼花，在街道上就餓昏過去
彼時她餓得一點力氣也沒有，可是那些叫化子也不知道是怎發現她懷兜里有金匕首的，一窩蜂地沖上來要搶，那天她可神勇，為不讓昱哥哥送給她的東西被那些壞人搶去，她把這些叫化子狠狠揍一頓，把們都嚇得尿褲子
平時都是狼兄跟她打架，那些叫化子跟狼兄比可就差遠，她就是餓得頭昏眼花，也照樣能把們咬得屁滾尿流
後來她听賣豬肉的牛嬸說，男人送東西給女人，八成是作定情信物從此以後玉蠻每一次看到昱哥哥送的「定情信物，就忍不住臊一把紅臉，然後看著看著就又喜滋滋地笑起來，揣回兜里，生怕將定情信物弄丟，昱哥哥就認不出她
那些跟她打過架的叫化子都知道她的匕首是不能搶的，因為那是她未來的丈夫送給她的定情信物，如果有人要打這東西的主意，玉蠻就會像蠻牛一樣瘋咬人，其實們都錯，她在狼群里長大的，要說也該是蠻狼，才不是什瘋牛
吱呀一聲
院子的門被推開，進來的正是肩上扛著肉的道士，嚇得玉蠻手忙腳亂地想把定情信物揣進兜里，慌慌忙忙地要爬起來，可什都還沒來得及做呢，道士還是搶先一步開始教訓她︰「阿蠻阿蠻又偷懶
玉蠻心虛地耷拉著腦袋，撅著嘴︰「阿爹，寫字一點也不好玩，玉蠻不喜歡
道士頭疼地扶扶額頭，惡狠狠地瞪她︰「想樸方也算有學識之人，教這頭蠻牛四年，竟連千字文都還沒學會，失敗失敗
「不是牛玉蠻撇撇嘴，臉上手上都是墨水，早上才梳好的辮子又是一堆雜草
道士不理玉蠻，只是搖搖頭︰「這肉還是給那位狼兄吃罷，阿蠻不听話，沒有肉吃
狼兄好像听懂阿爹的話，抖抖身上的毛發，溫順地搖著尾巴，看得玉蠻的眼楮都要掉出來，狼兄可是把們狼的臉面都丟盡呀，竟然學著那頭黑犬搖尾巴討好阿爹，羞羞
玉蠻知道己的肉是沒戲，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耍起賴來︰「沒有肉吃，那晚間的功課也不要做玉蠻最討厭看那些書，仁呀道呀，看得玉蠻的頭好疼呀
道士沒理她，把肉放下就打算生灶做飯，臨走時，眼光一掃，似乎發現玉蠻拽在手里的那枚金光閃閃的東西，道士眯眯眼楮，有些納悶，並不記得阿蠻的身上什時候有這貴重的東西，頓時橫眉一挑，一個快步抓起玉蠻的手，玉蠻沒反應過來，金匕首已經落入道士手中
「阿爹還給玉蠻回過神來，急得差點沒抓住阿爹的手咬下去，跳得老高，但還是夠不著阿爹舉在面前的手
「這是……道士眉頭一皺，玉蠻看到皺眉頭就有些害怕，道士沒有說話，沉默好半天，看到那金色匕首上鮮活的圖騰，這才眼楮一亮，奇奇怪怪地變臉色，把匕首收進己的袖子里，正色問玉蠻︰「這東西打哪撿的阿蠻阿蠻，不許說謊話騙阿爹
玉蠻支支吾吾地，臉忽然紅，剛才還大喊大叫，現在說話的聲音像螞蟻一樣︰「這是昱哥哥給玉蠻的定情信物
道士忽然變臉色，但還是深吸口氣，認真又嚴肅地對玉蠻說︰「這東西先由阿爹代保管阿蠻，是漢家的女兒，從此以後，除非阿爹同意，不可再私出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