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網天大亮之時,堪言來尋,容祁囑咐侍女侍奉玉蠻沐浴換衣上藥便隨堪言去
容祁走後,玉蠻終于開始回過神來,頓時懊惱地躺倒在床上抱著腦袋滾來滾去,一臉苦相︰「啊啊啊玉蠻是笨蛋玉蠻是蠢貨笨死笨死這下迦昱肯定要殺
她怎那笨呢,竟然鬼使神差地就應容祁的話,以前阿爹教她「鬼使神差這個詞的時候,她真的不理解它的意思,可是現在她才真正領教什叫鬼使神差,嘴巴,心髒,還有整個人,好像都不屬于己,說什做什也都不由得己控制,只是對上的眼楮,唇畔的笑容,己怎就昏頭腦呢
明明……明明是可以拒絕的,可那一聲「可好……,尾音墜地,好像一道酥麻的電流鑽進己的心窩窩,一股奇異的感覺便從整顆心蔓延到胸腔……
這下迦昱還不得氣瘋,她不僅背著迦昱偷偷跑出來,還沒保護好迦昱最疼愛的妹妹銀翹,不僅讓銀翹被匈奴人給抓去,現在己竟然還答應要留在匈奴,迦昱肯定要說她是叛徒,她讀過很多史書,雖是阿爹拿著棍子逼迫下死記硬背的,可她也知道,凡是背信棄義的人從來都沒什好下場
她應該趕緊回去找迦昱,告訴迦昱銀翹被那個混蛋單于給抓走才對啊
可是如果她現在也背棄己剛剛答應要留下的諾言,豈不又是背信棄義
唔
玉蠻郁悶地揪著己的頭發哀嚎出聲
「玉蠻姑娘,殿下命奴婢侍奉您沐浴更衣
兩名侍女一入帳就被玉蠻又是打滾又是哀嚎的模樣給嚇住,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只得察言觀色,趁著玉蠻滾得累,這才心翼翼地提醒她一句她們的來意
「沐浴不要不要這兩個字好像一道雷劈下來,玉蠻猛然打個激靈,臉色都蒼白,只可惜她面上都是灰泥,臉色是紅是紫,二人壓根看不到
沐浴不就是要騙她洗澡
玉蠻從怕火又怕水,怕火那是狼之常情,後來因為昱哥哥,她才好不容易克服怕火的天性可怕水那是打死她也改不的
幼年時己就是被狼母叼著扔進泉中洗澡,可是其它狼一入水就有如神助一般,個個都是 水能手,她就不行,此以後狼母只要一有要給玉蠻洗澡的念頭,都會得到玉蠻激烈的反抗,听到她悲愴的哀嚎
按說對水的恐懼在被阿爹撿回去以後已經有所克服,往後雖對水仍心翼翼,可也不至于如臨大禍現在她會對洗澡二字有這般激烈的反應,還全該歸功于莽撞的銀翹,要不是上回銀翹一腳把她踹進池子里洗澡,連招呼都不打,害得她又被水給嗆個死去活來,難過死,現在她對洗澡的恐懼也不會死灰復燃
玉蠻激烈的反應讓兩名侍女不解,她們從來沒有見過洗個澡也能像要砍頭一樣痛苦的人,可這位玉蠻姑娘怎說也是殿下親抱回來的人,昨夜她們當值,可是親眼所見,何曾有人見過如此高高在上,遙遠得仿佛永遠不可觸及的那樣冷漠不近人情的殿下這樣親將一個人抱回還是個看起來渾身泥血混合的髒丫頭
她們雖對玉蠻這樣難纏的角色不甚喜歡,可她既是殿下的客人,她們然也不敢有異議
在玉蠻的強烈抗議下,又折騰好半天,最後也只好妥協,玉蠻姑娘不肯沐浴,那總得更衣吧
……
天氣一天天地熱起來,頭頂的烈日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球,炙烤著大地
一片蒼翠的草原卻在明鏡一般的鏡月湖的滋潤下依舊生機勃勃,容祁的封地並不大,封地的子民也以婦人孩子居多,封地里直屬容祁管轄的兵力也少得可憐,但這些年下來,容祁的封地卻一直是匈奴上下唯一一個最安寧,不曾受過侵襲的部落,只因容祁手中的兵力雖少,但這個部落的兵力卻是匈奴諸多部落之中最多的,它們都是單于王墨折的兵馬,直屬王庭管轄
「殿下,弘桑將軍的人已經到堪言一身鎧甲,腰帶佩刀,正從馬背上下來平日老老實實地作為容祁的隨從時還頂多是個體態雄壯些的隨從罷,如今正兒八經地把己的鎧甲給穿上,當真是個威風凜凜的大將之材
此次攻烏孫人于祁連山,駐軍正是東南十八部最強的一支軍隊,弘桑將軍更是久賦威名,即使在長老院里,亦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弘桑將軍為人雖剛正,卻也心高氣傲,墨折那廝突然命容祁殿下為主帥,弘桑將軍為副將輔弼之,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意器重殿下,還是根本另有目的
只怕殿下要讓那心高氣傲的弘桑將軍信服,也得費不少功夫
堪言的話音剛落,果然便听到弘桑將軍所派人馬吹出嘹亮的號叫,遠遠地,便望見狼首圖騰在飄揚的旌旗上栩栩如生,仿佛隨時可能從那上面跳出來一般
「弘桑將軍有心容祁神色淡然,身上已換過一套衣衫,只是並未像堪言那樣上甲,看起來又如此清雅從容,好似己即將面對的並不是殺戮血腥的生活,無論身處何時何地,也依舊閑庭散步,雲淡風輕
以弘桑將軍那樣神經百戰的老將,又是匈奴第一勇士,要屈居于一個身坐輪椅的殘疾之人之下,的確是難為只是老將畢竟是老將,有長輩的風度,縱使心中再有不屑,容祁到底是容祁,身份尊貴的十殿下,弘桑將軍仍然克盡尊卑之序,親來迎
遼闊的草原之上,這批裝備黑色戰甲鐵騎寶馬的軍隊顯得是那樣威風,這是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雖只有數十人,但也足以從們身上看到弘桑將軍所統率的整支大軍是如何的驍勇善戰
為首的一匹高頭大馬之上,是一名年約半百的老將,一身戰甲,雖上年紀,但舉手投足之間,依然雄姿英發,銳利的一雙眼絲毫沒有半點老態,依舊氣勢迫人,此人正是弘桑
弘桑抬手,這支前來迎容祁的軍隊停下來,旌旗飄揚,那一名名將士紛紛下馬,身姿英挺,站得筆直
容祁淡笑,堪言站在容祁的輪椅旁,見到弘桑將軍,就是平日最蠻橫的堪言也忽然有些肅然起敬起來,兩雙眼楮都在發光
弘桑率先上前,徑直走到容祁面前,彎腰俯身,一只手抵于左胸前行禮︰「末將參見殿下
「末將參見殿下
「末將參見殿下
隨著弘桑的聲音落下,身後那些挺立的將士也紛紛俯身行禮,面上並無半分不敬之色,卻也不卑不亢
「弘桑將軍一路辛勞容祁的臉上是若有似無,溫文爾雅的淺笑,蒼白的臉色略顯病態,不過那氣韻天成的風度,硬是比任何一位身子健全的貴族子弟多出一份從容不迫的大氣
「日後殿下將統率末將及大軍,殿下安危,末將當上心,為此親來迎殿下回駐軍弘桑依舊一臉嚴肅,不苟言笑,說話也是一板一眼,態度卻恭敬有禮,可見平日也當時治軍嚴謹,賞罰分明
「容祁容祁
就在此時,一陣清脆的喊聲忽然在這個嚴肅的場合響起,顯得有些突兀,就連弘桑這樣不苟言笑的人都突然皺起眉,顯然沒料到容祁殿邊竟還有這樣莽撞聒噪的人,在這樣嚴肅的場合竟敢如此大聲喧嘩,更有甚者,竟是直呼殿下名諱,成何體統
那咋咋呼呼直嚷嚷著容祁名諱的正是笨手笨腳朝容祁奔來的玉蠻,玉蠻雖然跑得飛快,卻每一步都看得人膽戰心驚,好像隨時可能拌倒己的腳摔倒一般,但偏偏這一路跑下來,還真一次也沒摔著
玉蠻的身後,是那兩名侍奉玉蠻更衣的侍女,令她們沒有想到的是,玉蠻看起來胳膊腿的,體力卻是驚人,跑得也是飛快,簡直像一頭蠻牛,衣服才剛給她穿好,就跟撒歡的蠻牛似的沖出去,她們想攔都攔不住,追出來才發現根本追不上她,反倒把己跑得夠嗆
玉蠻身上穿一套侍從的衣服,亂糟糟的頭發也被老老實實地抓到腦後,好不容易擦干淨一些的臉總算露出本來的面目,那一身侍從的衣服對她來說似乎還是太大,穿起來松松垮垮的,跑起來更是好像隨時可以踩到腳
也許是日頭太毒辣,也許是跑得太快,玉蠻整張臉跑得通紅通紅的,滿頭是汗,見容祁,不僅沒有慢下速度,反而越跑越快,邊喊著「容祁容祁邊奔過來
容祁原本平靜淡漠的墨眸里忽然閃過一絲寵膩,轉過輪椅,側過身看向飛奔而來的玉蠻,雖還是這樣莽莽撞撞,可只要她一出現,竟讓的心情也莫名地跟著變得愉悅起來
玉蠻氣喘吁吁地跑上來,這才看到一陣涼風拂面,肅穆的軍隊弘桑那攝人的氣場讓玉蠻一下子膽怯起來,察覺到情況的不對勁,玉蠻不禁睜大眼楮無辜地縮縮腦袋,嗓門也沒剛才大,縮縮腦袋往容祁身後躲去,怯怯地低下頭︰「容……容祁……
「哼容祁身旁的堪言見玉蠻也不由得哼一聲,怪她給殿下丟臉
容祁卻是絲毫不在意,只是安撫性地揉揉玉蠻的腦袋,嘴角噙一絲笑︰「這樣穿倒挺適合
「真的玉蠻被容祁這一安撫,好像找到靠山,完全不理弘桑可怕的氣場堪言的哼哼聲,只歡快地眨巴著眼楮,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
「嗯容祁笑,玉蠻這一打扮,還真像一個侍從,這丫頭本就活潑好動,性子也大大咧咧,十足的男孩子
容祁身上那如風般飄渺,如雲般離散的寧靜氣息讓玉蠻感到心安,好像兩人早已相識一般,一點也不像兩人才剛認識不久的樣子,在面前,玉蠻也不覺地孩子氣起來,興奮的眼楮一閃一閃的︰「為什要穿成這樣呢那個很丑很丑的大塊頭一樣那也有那樣的鎧甲們要去哪們是要去救銀翹
「堪言見這個丫頭手指指向己,不由得黑臉,差點跳起來︰「很丑很丑的大塊頭
「駐軍不允女子進入,這樣打扮可圖個方便容祁低下頭與玉蠻低語,馨香的氣息噴灑在玉蠻的臉頰,玉蠻忽然間面紅耳赤起來,容祁的目光掃過玉蠻燻紅的臉頰,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溫柔的笑︰「至于鎧甲……若喜歡,日可讓人為打造一副
「真的玉蠻欣喜地咧著嘴笑起來,但隨即臉上便露出為難的神色︰「駐軍在哪很遠可是每個人都要騎馬不會騎馬……
玉蠻話音落地,堪言的臉色立即變得難看起來,誠惶誠恐地不敢去看容祁殿下的表情,就連不苟言笑的弘桑听玉蠻這話,面色也忽然有些古怪,四周一片寂靜,仿佛就連空氣也忘流通,壓抑得很……
玉蠻只覺得背脊一僵,好像正被無數到目光萬箭穿心,們都生氣地看著她,恨不得能用眼神將她穿個千萬個洞
玉蠻的臉也一瞬變得慌亂起來,目光落在容祁踩在輪椅腳架之上的雙腿,察覺到己說錯話,心虛又愧疚地張張嘴,可半天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所有人都面色古怪,唯有容祁神色泰然若,似乎並不放在心上,眼中黑蓮綻放,反而輕然挑唇安撫起慌亂的玉蠻來,替玉蠻解圍︰「堪言已備好馬車,既然不會騎馬,就與一道坐馬車吧,也能陪說說話,可好
又是這樣溫柔又蠱惑人心的語調,慢悠悠的,輕輕然的,雲淡風輕,溫似水,可好可好,怎每每從容祁嘴里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就有一道酥麻的電流又闖進玉蠻的心窩窩呢
「好玉蠻覺得暈乎乎的,大概又被「鬼使神差吧
真像一朵會迷失人心智的蓮花,蠱惑人心,淡雅素淨,卻又渾然尊貴,會令人昏頭上癮